《月沉无声》胡*豆

17、第 17 章

　　以前冯红鸳来的时候我都是有多远躲多远，可是现在她再来的时候我却是最积极地迎上去，就连冯红鸳自己都很惊讶，时不时把手放在腰间的长鞭上，睁大眼睛吓唬我，虽然我还是很害怕她手里的鞭子，可我却很希望看到她身后的阿昌。

　　阿昌每次来都会给我带好东西，外面最时兴的簪子，京城姑娘们最喜欢的胭脂，当然还有一堆好吃的，可是因为阿昌每次来的时候都带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走的时候包裹又变得空空如也了，冯红鸳总会拿疑惑的眼神盯着他带来的那个扁扁的包袱皮，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我也只能在她身后偷偷的笑。

　　“（阿昌，有月沁的消息了吗？）”

　　如今我最关心的就是月沁的事了，所以每次见到阿昌都要问一问。

　　“我上次打听到二小姐被李家的人买走了，只是京城的李户人家太多了，这个李家是哪个李家我就不知道了。”

　　“（没关系，月沁长得漂亮人又好，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听到我这样说，阿昌脸上的忧色更重：“二小姐就是长得漂亮我才更担心，还有月沉，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不想让你一直待在这里了。”

　　“（阿昌你不用担心，只有阿昌觉得我长得漂亮罢了，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还没人敢打我的主意呢。）”我想阿昌真是想多了，我以前可是连嫁人都成问题的，现在就更不用担心了。

　　阿昌并没有放下心来，他压低声音说：“王府里其他人还好，他们倒都不敢看你，只是定王爷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不舒服。”

　　“（如果是王爷的话阿昌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笑笑，凤曙看我的眼神当然不一般了，那是仇视的眼神，肯定会让人不舒服的，“（他可是王爷呀，怎么会看上我呢？）”

　　阿昌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然后他叹了一口气，眉头慢慢舒缓开：“也是，王爷是要娶冯大小姐的，大小姐肯定不会让王爷打任何人主意的。”

　　我一下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良久我合上张大的嘴巴，慢慢打出手势：“（对呀，他们看起来就很要好，）”我顿了顿，又加一句，“（也很般配。）”也是，他们一直就在一起，从一开始就在一起，他们会成亲，这一点也不让人惊讶，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很惊讶，而且心里也有点堵堵的不好受。

　　“陛下和冯将军从小就为他们定下了婚约，按理来说他们早就该成亲了，却不知道为何拖到现在，你看大小姐总往这里跑，就是在暗示定王爷呢，可王爷怎么还不提娶亲的事。”

　　我一下按开阿昌紧皱的眉头，比划道：“（这样很好呀，这样我就可以多见阿昌几次了。）”

　　阿昌着急道：“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成婚了，那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我摇摇头：“（如果他们成婚了，红鸳小姐就是王妃了，王爷会保护她，那她就不会需要阿昌了，阿昌也见不到我了。）”

　　阿昌突然抓住我的手，看着我惊讶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月沉，以前苏老爷不让你嫁给我，可是苏老爷他现在…月沉，那你现在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知道阿昌为了做了很多事，我知道阿昌最喜欢我，可是，曾经爹爹以为阿昌配不上我，而现在的我已经配不上阿昌了。

　　我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比划道：“（阿昌，我不能嫁给你，我配不上你。）”

　　阿昌着急道：“不会，月沉是我最喜欢的人，只要我喜欢月沉，月沉就配的上！月沉，你嫁给我好不好？”

　　看着阿昌真挚的眼神，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阿昌他不嫌弃我，他说我配得上他，阿昌最喜欢我，阿昌也最疼我，如果阿昌娶了我一定会保护我，也一定会不让人欺负我，阿昌对我最好，我可以说出一百个嫁给阿昌的理由，可是…我却不敢点头答应。

　　“……厉凤曙！你什么意思！”

　　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一声响亮的鞭声打破了此刻的沉默。我扭头看去，只见凤曙和冯红鸳从书房的方向一前一后走过来，冯红鸳还边走边骂：“你休想甩掉我！我知道你从小就想甩掉我，可我不同意，我爹不同意，陛下不同意，你也休想同意！”

　　凤曙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他看到我和阿昌，脸上的怒意更胜，然后径直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转过身向红鸳说道：“那你也休想让我同意你们！”

　　然后凤曙拉着我的手就一直大步朝王府门口走，我没反应过来，只能一路被他抓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阿昌看到了也走在冯红鸳身边紧紧跟着我们，冯红鸳眼中的怒火都快要把我烧着了，她又甩了一个响亮的空鞭，说道：“你不同意有什么用，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同意！”

　　凤曙拉着我在王府门口停下，他瞥了一眼门口冯红鸳骑来的马，压抑着怒火回道：“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

　　说完他就解开了那匹马把我扔上去，我刚坐定凤曙也上了马，双腿夹紧马身就要出发。

　　见凤曙就要扬鞭而去，红鸳小姐又一甩长鞭，吓得管家的帽子都要掉了，红鸳小姐拿长鞭指着我们，气恼道：“厉凤曙，你可别后悔！”

　　我不知道红鸳小姐口中的后悔是让凤曙后悔惹她生气还是让凤曙后悔骑了她的马，反正我是都挺后悔的，凤曙惹了红鸳小姐生气他就要拉着我跑出去，凤曙骑了她的马我就要在这匹马上担惊受怕。

　　我很纳闷，为什么他们吵架了闹脾气了非要扯上我，我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呀？这下可好，红鸳小姐的脾气火爆，她的马脾气也火爆，结果一路上，我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这匹马震碎了，而且这脾气火爆的马上还有一个憋了一肚子火气的人，我是身下也难受，身后也难受，且因为身下的马和身后的人，如今扑面的风也让我觉得难受了。

　　结果凤曙一路快马加鞭，不知道要带着我往哪跑，凤曙一路上也没对我说一句话，他说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驾。我知道，他那是对性子火爆的马说的不是对我说的。

　　就这样跑了很久，我以为我们要一直跑下去了，可是到最后我们还是停下了，却不是凤曙让停下的，是一批从天而降的刺客逼停了我们的马。

　　被那帮刺客堵住了路，凤曙勒停了那匹暴脾气的马，我听得他在我耳边轻哼一声：“这‘后悔’来得够快呀。”

　　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可现在根本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于是他跃身下马，抽出红鸳小姐挂在马上的那把刀，冷眼看向围着我们的刺客：“三哥也太高看我了吧。”

　　我明白了，这一定是因为如今的陛下子嗣太不单薄而惹得麻烦。

　　这群刺客果然训练有素，一句废话也没说，直接提着武器就围攻上来了，性子火爆的马如今也不火爆了，静静地停在那，等待着这一场拼杀。而我虽然性子不火爆，但是我也什么都不会，我甚至不会骑马，于是我只能坐在性子火爆的马上，和它一起静静地观战。

　　刚打了没一会儿，突然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刺客居然把刀刺向了马屁股，结果性子火爆的马一条后腿就把他踢飞了，然后性子火爆的马变得更加火爆，直接扭扭屁股，带着我踏开人群就往前冲，吓得我赶紧抱紧了马脖子 。

　　“沉儿！”我听得见凤曙在身后喊我，可是我无法回应他，性子火爆的马横冲直撞地往前跑，我在上面被颠地左右乱晃，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人屁股疼的时候知道还趴在那，可是马屁股疼的时候为什么就一往无前地向前飞奔呢？难道跑起来屁股就不疼了吗？我不知道我抱着的这匹马是怎么想的，我只觉得它是匹傻马，因为它不仅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它还往林子里面钻。如果它只是在平坦的路上跑我一点也不担心，可是它跑到林子里我就要为自己担心了，因为即便我没有在它横冲直撞的时候撞到树木，也有可能会因为它撞到树木把我摔下来，最惨的就是它和我都一起撞到了树，然后它又把我摔下来，那样的话我的骨头肯定都要断了。

　　思前想后，我决定还是要靠自己让马停下来，戚先生曾经教过我，马匹在受惊的时候要想办法蒙住它的眼睛，它看不到了就会慢慢停下来了，于是我撕开自己的裙子，蒙在脾气火爆的马的眼睛上，果然马真的停了下来。但是我却觉得戚先生骗了我，因为马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慢慢停下来，它是突然停下来的，结果我被自身的冲力带出去，像之前荡秋千一样飞了出去，砸在了地上。不过幸好我落下的那块地方是片灌木，因此我并没有摔断骨头，只是右脚崴到了，但是还好命还在，所以即便崴了脚也无伤大雅。

　　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走到性子火爆的马的身边，然后我把马眼前的布条拿掉，拍一拍它让它走掉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马匹带着我跑了这么远，一定没人知道我跑到哪里去了，我就算现在逃跑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可以逃走，去找月沁，去找三姨娘，和她们在一起，为奴为婢我都开心。

　　我就这么一瘸一拐走了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喊我的声音，沉儿，沉儿，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我，可我却不想让他发现我。于是我躲了起来，听着凤曙着急的呼喊声，我很不忍心，可我不敢出来，因为如果我现在不忍心了，等凤曙想要杀我的时候就没人为我不忍心了。

　　“沉儿！沉儿！”我听到凤曙这么喊我，喊得那么急切，喊得那么用力，我躲在灌木中一动不敢动，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他，他那么恨我，恨到想要掐死我，而现在我却逃掉了，他应该不会有那个机会手刃我这个“仇人”了。

　　我本以为我就要逃离这一切了，可是凤曙没有先找到我，刺客却先找到了我。我觉得刺客的眼睛都不好使，我身上又没有贴着写着“定王府”三个字的牌子，他怎么就知道我是定王府的人呢？还举着刀要杀我，他这么乱砍一气就不怕砍错人吗？可我又觉得他的眼睛确实太好使了，即便我跑了这么远，即便我身上没贴着牌子，他居然还能找到我、认出我，怪不得他能做刺客而我不能呢。

　　当刺客劈向我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着那个刺客冲向我，然而他的刀还没落下呢，一把飞来的刀一下就砍断了他的脖子，那个刺客就那样被砍死在我的面前，他身上的血还溅到我的脸上，我被吓得脸色铁青，呆呆地站在那里，吓得不能“说话”。

　　刺客脖子上的刀被人抽掉，那个刺客惊恐的眼睛还没能闭上就倒下了，他身后的凤曙看到我被惊吓到的表情，冷哼一声：“你居然怕看到杀人，可你却下了狠手杀死喜欢你的人。”

　　我颤抖着手抹掉脸上的血迹，然后他突然把我拉到他的怀里，护着我的头，捂住我一只耳朵，我的额头刚抵到他的胸膛，就听见身后一声刀尖入腹的声音，还有血液洋洋洒洒落在草叶上的声音。

　　解决掉那个人之后，我听到凤曙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的手放开我的耳朵，在我耳旁用冷冷的语气质问道：“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我不敢回答他，我的确在躲着他，我想逃离他，远远地离开他。

　　良久，我又听他咬牙道：“我还不如让他们杀了你呢。”

　　我的心又是一惊，我想到刚刚他砍断别人脖子的那一幕，利落狠绝，一刀致命，今天这把刀能砍断别人的脖子，总有一天它也会砍掉我的性命，我更觉得留在凤曙身边十分的危险了。

　　感觉到我身体的僵硬，凤曙扔下手中的刀，两只胳膊环住我，将我紧紧抱在他的怀中，他低下头，把脸深深埋在我的颈项间，双唇触到我的脖颈，潮热的空气从他的嘴里呵出，弄得我微微发痒。

　　“究竟是谁在折磨谁？”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感觉凤曙说出这话的时候那么痛苦，他压抑的究竟是恨意还是别的什么。我只知道，曾经我渴望他的手掌，渴望他的拥抱，渴望他的亲吻，可是，如今他对我做这些我只觉得他是要惩罚我，这么奇怪的惩罚方式，而我也真的觉得是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