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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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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成杰公司都在为着不远的年庆更加忙碌。不过大家都忙得心甘情愿,因为大家都知道:每一年的年庆都会给人带来叫人愉快的收获。光是在年庆所收获和礼品也足够让人开心好多天了,而且每一年的加薪日期也定在年庆当日。
因为今年的年庆又隆重于往年,所要负的责任也就更重于往年,几乎所有的部门都避免不了的为完成自己的任务加班加点。像杨四平的产品开发部,其责任更显得繁重。如果设计部的任务完成的不够好,那么直接影响着年庆的整个效果。因为工作时间比往常明显延长,所以大家都显得不够精神。周末的晚上,为了酬劳这些为工作勉为其难的下属们,杨四平为他们提前在酒店里举行庆功宴。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可是近来他老能想出一些出其不意的法子来让大家眼前一亮,但是因为大家都已经累了,他的那些本来就不怎么受用的稀奇法子也很难提起大家的兴致来。临近下班时,他同他的助理李敏站在设计部出口,一个一个的等着那些还没有把自己手头上的事干完的下属下班。严恢不愿把没有扫尾的工作扔下不管,他就催促着等庆功宴结束后再来继续。她也只得勉强顺了他的意。大家或搭乘他的顺风车,或自己打车去吃自己还没有到手的庆功宴。
宴席上,杨四平看到自己的下属一个个没精打采的样子,好像对生活也失去了热情。他心想着弄点愉快的话题来装扮一下气氛,可是他搜索枯肠,实在又找不出什么供大家消遣的乐子来。其实他本来就不是个善于改变气氛的人,而气氛,也或者说环境总是让他的心情跟着变动。他示意旁边的助理,其实他对自己的助理并不抱什么希望,他了解她,她更多的时候只知道安份的工作,她的长处在于她不抱怨也不强求的面对着那些事和那些人。果然她并没有说些什么话来提起在座者的热情。于是杨四平率先端起自己的酒杯,环顾四下说:
“今天晚上是想让大家在那么苦那么累的工作之余有一点的轻松和愉快,不是教大家来板着一副黑冷面孔诉苦的。这个庆功宴有点早,但它迟早也是要过的。反正迟早要过何不尽早过了它?大家也好了却了一桩心事。为什么我们大家不为这个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庆功宴干一杯?”
“杨总这是寅吃卯粮,为大家画梅止渴。”成灵一旁苦笑道。
“不是画饼充饥,喝就喝吧,喝完了好回去继续做事。真是做不完的事,想不到今年一下子多出那么多事来,是不是我们设计部要扩大点规模才行,要不我们几个把老命都累得陪上了也无济于事。”王玖接过话茬说。
“不单是我们设计部要扩大,其它部门也要扩大,上头已经下了决定,趁着这些年的大好机遇大干一场,这可是我们显身手的机会到了。何不为我们的大好前程干杯?!”杨四平说。
“杨总又说笑了,我们何时为上面的政策得到过一点惠益?杨总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成灵借用过来的这句话倒是让在座者笑了起来。
“我们这些基层的百姓是没有什么前程指望了,倒是我们的杨总可是前程似锦,望前方,一马平川!”王玖调笑说,气氛也随着这样的调笑逐渐愉快起来。杨四平虽然不喜欢这种讥讽式的调笑,但毕竟气氛上来了,他也就并不反感。
“那我们就为杨总的前程似锦,一马平川干杯!”李敏乘势说。于是大家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为一个没来由的理由干杯。
一阵短暂的哄笑过后,气氛很快重新冷却下来,这个庆功宴吃得并不尽兴,大家很快就变得兴致阑珊,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有人开始退场。不得已,杨四平只得任凭这些人三三两两的离开,最后连蹭他顺风车的成灵和王玖也告退了,只剩下他和自己的助理坐在还刚开始的宴桌旁,看着有两个菜还没有动过筷子呢。李敏安慰杨四平:因为近段时间可能大家工作太累,以至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两人相视坐着无趣,也只好回去。李敏回她的住所,杨四平觉得回去住所太早,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去,只好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走过设计部的车间时,他看到里面还有三四个没有完成工作在继续加班。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打开电脑,随意的翻看着网页,能有点什么新鲜事来打动一下自己的心啊?!说实在话,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什么东西来让自己的目光集中起来了。他远离那些时政要闻转而注重那些边缘小故事,甚至那些花边传闻。一个男人自杀的新闻吸引了他,新闻很简短,全文不到一千字,说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爱上了两个女人却无法自主选择哪一位而不伤害另外一位时,情愿选择用卧轨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生命的痛苦,并以此来惩罚男人的滥情。
看过这则新闻,杨四平走出了他的办公室,走过设计室门口时,他看到里面只剩下严恢一个人了,她正在画一件草稿,他没有打扰她,走到走廊的尽头,他又折回来他的办公室,再一次看那则让人惋惜的新闻。这时严恢拿着她的草稿过来了,她把草稿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问他要不要在一些细节上有所变动,那样也许更加得体。杨四平似乎并不对工作上的建议有兴趣,他没有去看她递上来的稿件,而是整个人懒散的靠在他的高高的坐椅上,望着她问:
“你说,一个男人爱上两个女人是不是一种罪过?”
严恢没有想到他会向自己问这样一个问题。她永远不再想同他谈论这方面的话题。但既然他已经说起,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一个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个人,只要他结了婚,就应该把多余的感情带到坟墓里去!”她冷冷的说。看到他没有心情听取自己工作上的意见,她把放在桌面上的稿件重新收起来,然后出了他的办公室,下班回家。
杨四平一个人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继续关注那条新闻,他用所有的联想挖掘着新闻内部可能包含的内情。一个人不会那么轻易去死,一定有更多的事情推动了这个男子的死,毕竟生命对于一个人来说只有一次,而爱情,却可以有许多次。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年轻的男人竟然已经死了,为情为爱为其它,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是一件让人倍感痛心的事。他向前走一步,本应该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或者向后退一步,他也还会有明天。一个人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本身就是对生命的一种最大的不尊重。上苍是平等的,他会用相同的恩泽眷顾每个人,但是他从不会眷顾那些连自己也不珍惜自己的人。
这时,杨四平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那是刘易山打来的电话。问他愿不愿意来他家里坐一下。杨四平听出他语气中隐含着一些不愿说出口的事情,于是他关上电脑,开上自己的车很快到了刘易山的住所。敲开门,发现他的桌上已经摆着简单的酒菜,他已经一个人在喝了起来——他又开始喝酒了。杨四平环顾四下:原来他的新妻子并不在家里。可是她能不在家多久呢?好在杨四平本不爱酒,但想着两个人在偷偷摸摸的做事总是让人觉得不尽兴。他问:
“大哥又犯酒瘾了?嫂子何时批准你喝酒了?”
“那娘们从不让我喝酒,谈什么批准?”
杨四平听出刘易山话中窝着不爽快,又问:“她不批准,大哥强要喝,晚上岂不要睡冷地板?”
“我把她赶走了,继续我们的贵族生活。为我们的幸福生活干杯!”
“想必大哥定是又遇上什么事了。”
“那娘们一看到我粘点酒就废话一大堆,她以为真的是我妈了,罗嗦了老半天,本来心里就烦躁,听到她没完没了的叨唠,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大哥糟蹋了一片好心啊!”
刘易山停了一下,他在考虑着要不要把心中的一些话说与杨四平听。杨四平见他欲说又休的样子又追问起来。刘易山思量了几个来回,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说:
“你说人在临死前一段日子是不是都会做出一些不同于寻常的怪异事情来?我听家里的老人常说一些人在死前一段时间总会有一些举止反常,比如说平时暴戾的人会有过份的温柔表现,吝啬的人会异乎寻常的变得大方。这些反常说的是灵魂的回光返照。”
“怎么无缘故说起这类忌讳事来?”
“兄弟不知,我已将不久于人世,还在乎什么忌讳?我昨天夜里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见黑无常与白无常了,一个坐在我家院子的前门,一个守在后门,你知道,人一旦梦见这两个煞神,就预示着命不久了。这两个煞神没有进我的门,但已经等于给我点了名,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在家里等着他们哪一天进来把绳索套上我的脖子了,我想那一天一定不会很远了,他们怎么会愿意为一个人耗费许多时间?”
“大哥说话真荒唐,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一些事从脑袋中钻出来,没有时间再会,它又会藏起来,到晚上就会释放出来,这就是梦了。梦为虚幻之事。何必用一些虚幻的事来白白耗损自己的实质精力呢?谁不曾做过无数的梦?想我还做过自己做神仙的梦呢!却原来我还是同大家一样吃着五谷杂粮,受着人间烟火,一样的吃喝拉撒,一样的为俗事奔忙,一样的一副臭皮囊。大哥同我均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读过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何故竟为一个半夜醒来的梦而如此大惊小怪,惶惶而不可终日?”
“话虽如此,但我总想:现代人臆想着自己的才智,抬高自己的能力,以为天地自然的奥妙不过如此。却不知许多事是不可能用现在的科技来解释的。那些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安排谁又能解释得了,上苍给人许多或明或暗的预示,但总让人给曲解了。我不是个盲目信命的人,因为我也看不到命运给了我怎样的安排。但我的第六感有时又特别灵敏,似乎我是个通神的人,许多事在未变成现实之前都已经被我早感觉到了。这一次,我的感觉非常不妙。有可能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喝酒。”
“那你就赶紧写遗嘱吧。我做你遗嘱的见证人。把谁选为最终受益者啊?”杨四平为刘易山的惶惑不安感到可笑。
“兄弟不要笑我,如果我真的驾鹤西归,心中倒还真有一件事不能放心得下。你和我相知已久,也知道我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虽然我嘴巴上厌恨那个女人,心里面也确实有时对她恨的发痒,但传统的恩义总还有,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是了。她不好在先,但我却不能不好在后,听人说她近来身体大不如愿,已经去过好几次医院,那是她长久的放浪,长期对自己身体的不珍惜所致。我知道她平生恨我如骨,见了我恨不得就要平吞了一样。但事已至此,我也顾不上计较。我想趁着还有点时间,托你明天去看看她,回来给我捎个回复,也好了却我的心念。我说这些话,是不是真应了‘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这句话。正是灵魂的回光返照?”
“若是我明晚回来你还没有死,是不是要去找阎王爷算账,告他差错了黑白无常,来错了地方,再向他索要一纪阳寿,以补偿这几天所受惊吓?可知道如何找到他?听说把狗血淋到头上,再在脸面上伏上钱纸就能看得到阴间路。我替你写状纸,他若不肯,就要像孙猴子一样把他个地府闹得个天翻地覆,让他不得安生?”
刘易山听出杨四平言语中尽是讥讽,想想自己的举止言行,又遍翻生平往事,心情竟也觉得逐渐平淡起来。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刘易山举起自己的酒杯递到杨四平面前寻求干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杨四平与刘易山同干尽一杯。他又唱起一出不知自己还是别人写出的诗句来:
“生在阳间有散场
死进地府又何妨
阳间地府俱相似
只当漂流在他乡”。
杨四平大呼洒脱。一个人看破生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又把生死描绘得如此轻描淡写,实在是一件人生快事。
“天命难违,天命有归。”刘易山说,“虽然我总觉得我不是个幸运的人,但总得来说还是比有一些人来的幸运,我有过很不幸运的十几年的错误婚姻,想着一个人的一辈子即将就此结束,却在无意中又逢上另一段姻缘,这是不是老天为我过去十六年的不幸而给的补偿?”
“失之东隅,获之桑榆。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哥定会洪福齐天,后福无穷啊!”
“兄弟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若我不死,我兄弟两个再来个‘会须一饮三百杯’。”
两人谈笑间,刘易山全然已经不在乎生与死。但是因为提到了人的生死无常,不管如何谈笑,杨四平心中总还是浮现出办公室里看过的那则新闻。刘易山曾经说过:爱情它死不了人。但如今已经有人为它而死了。杨四平想把这个新闻说与刘易山听,但顾及他刚刚从死亡的惶惑中走出来,也就把它埋在心里了。他想着刘易山所说的黑白无常的事,又想起那则新闻,感觉命运确实变化无常。像刘易山所说,谁也看不到命运给自己怎样的安排。路还得靠自己一步一步去走,至于能走到哪里,能走到哪一天,实在不是人心所能决定。
两个人喝了一通酒。杨四平因为先前已经喝过一次酒,他现在已经很明显的醉了。他又想起刘易山托自己明天去看朱莉的事,想起朱莉与刘易山之间的生活,感觉世间很多事不是人力所能愿望与支付得了的。
明天,明天会是怎样一天?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去做吧!带着这样的想法,杨四平竟然迷迷糊糊的在刘易山家里的沙发上睡下了。他这还是第一次在他的新住所里过夜,朦胧中,他听到刘易山在给他妻子宋琪打电话,但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睡意太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