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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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魔矢一霎划过仲夏雨夜，幻境中的时光却又是轮转了一回。
一具又一具的白骨，如同枯木般林立，整齐的排列在清灰色的院墙之下。
我和方九娘这一次出现的位置有些奇特，竟然是站在了整个幻境的上空，简直像极了造物之主，俯瞰着这尘世的芸芸众生。
这奇特的建筑院落，是由一个又一个圆形的高大院墙所组成，由我们的视线看去，层层叠叠的，似一颗老树的年轮般。
黛色的瓦配着清灰色高大的院墙，矗立在这个孤独的岛屿上，院墙的角落开着一丛丛被鲜血染红的对叶莲，还真是姹紫嫣红一片，虽然是大白天可还是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我缩了缩脖子，有些不适，方九娘还是一脸的淡定之色。
“我怎么看着这里很像万象门的地盘啊。”我环视了四周，有些不确定，在记忆里搜索着跟此地相似的地方，因为一直流连在尘世中，八荒中的所有地方基本都留下了我的足迹，可是我也只是觉得此地颇为眼熟，应当是东越沿海一带。
“东越，婆罗门。”方九娘道。
“仙子你来过？”我有些诧异，毕竟从始至终方九娘的话就少的可怜，几乎都是我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从未来过。”她定定的看着我们脚下的一切，“我也不知为何，脑海中就跳出了这个地名。”她的眸中透着迷茫。
“哒哒”的声音突兀的打破这寂静的时光，我凝眸之时，赫然发现，唐秋白正坐在几只傀儡抬着的软轿上，不急不缓的一步一步绕着这院墙往里行进。
深紫色的锦缎被裁减成样式特别的劲装，穿在每一个行进的人形傀儡身上，配着刻画精细的五官，仿若一个个活人般。
早就听说过蜀中唐门除了暗器之外，傀儡术也是一绝，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唐秋白端坐在软轿之上，眸中凝着冷光如寒芒般扫过立在院墙之下的森森白骨，杀气凝结覆在墙角的对叶莲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我歪了一下头，眼角抽了抽，“为什么唐秋白的身上笼罩着一层魔气？”
风起，淡淡的雾气不知从何起，如同漂浮的白色幽灵般，渐渐的将整个婆罗门笼罩。
四下皆静，风湿咸，除却傀儡行进时发出的“哒哒”声之外，还有细碎的簌簌声响起，仿佛从极远的地方有数不清的什么正赶来。那种铺天盖地的细碎声响，渐渐的变得极为的响亮，合着傀儡的脚步声，不由让人心里生出阵阵寒意来。
方九娘的眉头蹙起：“小月儿。”一向波澜不惊，静如深渊的方九娘，在念出这个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中竟然是含着惊诧的。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小月儿是谁，就听见重重雾霭中传出宫千斩苍老的声音：“你住手吧，复生是婆罗门的禁术，除了历代门主皆不外传，莫要再为一己私心继续枉造杀孽。”
“宫前辈，没用的，他已经杀红了眼，入了魇，是不会住手的。”猎猎红衣的少女握着剑，站在雾霭的最深处，看着眼前灰袍老者的背影，微微一笑。
“小月儿。”方九娘忽的飞驰而下，笔直的向着那个红衣握剑的少女而去。
然而，红衣少女却听不到她的声音，浓重的雾霭将她整个人又重新的裹入，消失。
毕竟是幻境，身为过客的我们也只是旁观者，无法触摸幻境中的任何人、物，我被方九娘这一举动，吓得不轻，怔了一瞬才堪堪反应过来，也从虚空中飞了下去。
重重雾霭，方九娘愣愣的站在方才红衣少女停留的位置，怅然若失。
此刻我的心里有重重疑问，想要开口问一问方九娘，看她现在的神情，我却又是忍住了，毕竟我们还被困在这个不知名的重楼魇境中，毕竟我怕我戳到了她的伤心事，一怒之下将我抛尸在此就不怎么好了。
左转，右等，头顶突然投来了几束月光。我吐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守着近乎痴呆状的方九娘了。
雾霭渐渐被清冷的夜风吹散，四下里那种诡异的声音又响起来，我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震了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破土而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月色分外的明澈，照着婆罗门的一切。
碧色的水映着月色下清灰的院墙，凄凄的哭泣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充满了不详的气息。
整个大地都在越来越频繁的震动。
空旷的院子中，位于整个婆罗门的正中央，红衣少女紧紧握着手中凌冽的长剑，她的脸沐浴着月光如同象牙般光洁而柔软，披散着漆黑的长发，忽然举起手中的长剑，寒芒自她的左腕闪过，一串串殷红的血珠自割破的手腕处滑落，渐渐的凝聚成一条绵绵不绝的血线。
“月怜，你不惜要动用复生禁术置我于死地，也不肯将复生借我一观？”最后一墙之隔，白衣的唐门少主坐在傀儡抬着的软轿上，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你难道不知道，只要你肯借复生予我一观，婆罗门上上下下都不用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兴许你们还有机会保全自己。”
婆罗门年轻的门主，这个美丽的红衣少女，看了看退守到最后一院的属下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婆罗门上下加上仆役在内，共有千余人，然而才半月不到，如今只剩下了这最后的十余人。
十日之前，已知婆罗门上下不是唐秋白的对手之后，她冒死送出一人前往襄州云宫求助，求助于云宫掌门宫千斩，请他以封魔师的身份来此相助。婆罗门世代居于东越海域孤岛之上，早年修习术法凭复生术独居此岛，无人敢来兹扰，倒也过的自在。
然而早在数百年前，门内能修好术法者便寥寥无几，是以不得已，才改练武艺，强其体魄，希望借此来弥补武力的不足。能修得复生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中间历经数百年，就算是门主，修成复生术的也屈指可数，这件事一直都是本门秘辛，不为外人所知。
可不知怎的，偏偏就被唐秋白知道了。
不远千里，唐秋白寻上门来，示以重金求借复生术一观，她不允，回绝了这个荒唐的请求，自此就给婆罗门带来了灭顶之灾。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吗？”红衣少女厉声道：“更何况你现在已经入了魇，连你自己的师傅都能下杀手，你以为我会信你会给婆罗门一条生路？”
月光照在深碧色的海面上，泛起点点寒光，映照着这方天地间的一切。白衣的唐门少主坐在软轿上，定定的注视着清灰色的院墙，原本如星如月的眸中，有隐隐的红光浮现，黑暗中，这一点红光分外的夺目，似一条蠢蠢欲动的吐着信子的毒蛇般。
唐秋白挪了挪身体，额上有凸起的青筋，似要炸裂了一般。在院墙投射下的阴影里，他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你断定我没有学会复生是不是？”月怜看着从自己手腕处流出的殷红的血，语气里充满了嘲讽，“若真是满门覆灭，这也是我婆罗门的宿命，但是你想要复生就是做梦！”
唐秋白定了定神，按住青筋凸起的太阳穴，两眼在暗夜里发出红惨惨的光，悠然间，整片大地都在剧烈的震动，抬着软轿的傀儡左右晃动了起来。
“以吾之名，扰彼清梦，以吾血肉，换彼复生，以彼复生，换吾之愿。”就在此刻，院墙内陡然传来婆罗门门主凄厉的祝诵之声！
空气发生了微妙的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黑暗中出来了。
大地随着这凄厉的祝诵发出轰隆的声响，地面猝然碎裂——一双双只剩下白骨的手臂从裂缝中伸出来，密密麻麻的几乎覆盖了整个岛屿。
我被眼前这情形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拔地而起。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一气呵成的唤出了放在意识海中的瑶光来防身。
眼角一瞥，看到方九娘痴痴的站在婆罗门主月怜的身边，看到那些触手一般的白骨，穿透她的身形，从地下挣扎着爬了起来。我才想起，这是幻境，这是幻境，我们无法触碰幻境中的人、物，幻境中的人、物自然也对我们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虽然没有危险，但是看着这密密麻麻的枯骨，我的额角不禁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这！”看着这些枯骨，唐秋白的脸色微变，重重叠叠无数双手向他伸出，最先抓住的就是代步的傀儡，仿若潮水般涌了上来。
“月怜……”在无尽的枯骨扑上去的当下，唐秋白的眼里红惨惨的光芒，渐渐凝结成冰，“那么，我就先杀了你，再将你做成傀儡吧！”他忽然笑了起来，声音阴冷如冰。
指尖有金色的，极为细小的丝线，在暗夜里一闪而过，电光般的芒贯穿了扑在最前面的枯骨，这些枯骨发出呼噜的声音，只听啪嗒的一声，断为数节掉落在地，再也不能动弹。
傀儡从枯骨堆里应声冲出，唐秋白从无数的枯骨中掠过，转瞬跃上了院墙，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异常年轻的婆罗门主。
“起！”婆罗门主的长剑掷出，不是对着立在院墙上的唐秋白，而是对着她自己的天灵盖。看着这一幕，唐秋白探出五指，想要阻止那把长剑的刺入，然而周围无数枯骨涌来，阻挡了他的脚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