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已开》若若瑶

7、六

　　回到后院收拾好自己和小朗，天色已经偏暗了，我赖在房里装死，前面司徒炯倒也没急着来催我过去。

　　小朗膝盖和手上的擦伤都上了药，还呆在我房间不走：“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马车的事？”想了想一张小脸便开始放光，“你是不是已经跟爷爷一样会占卜预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即便被司徒炯熏陶了一年多，我依然觉得先知什么的是扯淡，或许世间有无数尚未被参透的玄妙，或许确实有些事情可以参照某些既定规律推演得知，但要说通过所谓占卜就能够预知毫无定数的未来，未免还是荒谬。

　　只是最近这半年里，我发过两次烧，溺过几次水——我承认溺水是有故意的成分在，然后一切都开始不一样了。

　　起初只是偶尔冒出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或是夜里发梦，我并不在意，但后来我就不得不在意起来了。比如今天小朗会遇着失控马车的事，恰是我昨晚做的梦，梦境虽然模糊，但大致知道个囫囵。

　　再如今天有客来访，我前两天跟司徒炯闲聊的时候嘴快抱怨了一句来了这么久也没见着个访客，也该来一两个解解闷了吧。老家伙当时看我的脸色就不一样了。

　　司徒炯说我这方面跟他那师妹有些像。我原以为像司徒炯那样推演推演就能预吉兆凶已经够厉害的了，谁想那位师妹连推演都不用，全凭感知即可晓天下事。根本就是个怪物。

　　而我跟那师妹相像之处在于不用推演，当然我是因为完全学不会没本事推，而且我知道的并不是我主动想知道，而是被动接受的事情，而且仅限于知道与我有所接触的人和事。接触越亲密，知之越深。

　　自己的事除外。

　　这也是为什么我在茶楼那会儿一直挺担心老板娘的桌椅板凳却不知道她会找我说媒的原因。

　　难不成我是跟那些被外星人劫过的幸存者一样，不小心遭了什么辐射然后多出这蛋疼的特异功能来？说实话我还就唯独想知道自己以后会是个什么走向，别人的未来吉凶我真没什么兴趣。

　　小朗还在等我的回答。

　　我酝酿半晌：“这个么，我还没太练好，有时灵有时不灵的，所以不好说，怕不准了要丢人，你先替我保密别往外说成么？”

　　说得跟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小朗毫不怀疑的哐哐点头，还期待无比的祝我早日练成出师大捷。

　　这时司徒炯来叫我们去吃晚饭，终于还是跟来访的客人近距离照面了。

　　“赫连公子，这是老夫的孙子孙女，司徒朗，司徒若瑶。”

　　“小朗，丫头，这位是当朝赫连丞相之子，赫连漠云。旁边那位是他的贴身侍卫，陆荣。”

　　孙子孙女？我看着司徒炯端着他那世外高人的架子，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默默的没吭声。

　　饭桌对面那哥们儿，嗯，就是声音很不错的那位，离得近可算瞧清楚了——二十出头的年岁，斜长剑眉丹凤眼，英挺鼻梁红薄唇，锦袍金冠玉扳指，从头到脚的华丽考究，卖相极佳，总结下来就一个词：贵气逼人。

　　绝对的把人往死里逼。

　　那一刻说我没有仇富是假的。

　　“说来惭愧，没想到我的车夫今日在山下冲撞的竟是司徒老先生的家中人，须得再给老先生和两位赔罪才是。”

　　贵气逼人的那哥们儿说着便起身要给司徒炯和我们行礼，被司徒炯拦住，两人客套一番才又落座。

　　司徒炯坐下后便往我这边瞟，我才想起来还没跟人打招呼，小朗眼巴巴瞧着我，明显在等我先打招呼他好照葫芦画瓢。

　　问题是我也没学过这里的礼节好么！

　　我镇定的跟对面那哥们儿对望片刻：“嗯……两位公子好。”

　　“……”

　　虽然我近视，但我还是很确定的看到对面两个人的表情错愕了。

　　啊，对了，一个是主子一个是侍卫，阶级有差别，搁这里不能放一块儿打招呼吧？

　　“我是说……丞相公子你好，然后……侍卫公子你好。”

　　活了十几年没这么丢人的打过招呼。

　　侍卫公子的脸色不大好，还勉强绷着，丞相公子功力深厚些，还能带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笑容：“司徒姑娘不拘于礼节，颇有些司徒老先生的风范。”

　　行了我知道我这样搁你们这里叫没礼貌，犯得着费这么老大劲儿说人上梁不正下梁歪么，矫情。不过我确实得找司徒炯那老家伙学学本地通用礼仪了。

　　那个叫陆荣的侍卫明显是拿看山野丫头的眼神看我，他家主子没表现出来但我估计他心里也没怎么瞧得上我，不过我向来是个看得开的人，头一回接客……呸不是，头一回见到访客，表现欠佳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反正一会儿送了客谁还认识谁啊。

　　“赫连公子此番来访要住上一段时日，丫头，你一会儿去给赫连公子和陆侍卫收拾两个房间。”

　　什么？不带这么跟人对着干的吧？！

　　我猛地回神，张嘴就道：“啊？要住多久啊？”一不小心语气哀怨了些。

　　侍卫公子的脸色已经黑了，他家主子也有些端不住，司徒炯拿眼睛瞪我。

　　得，这次也不是有意的。

　　我觉得有必要圆一下场面：“那个，我意思是大概了解一下赫连公子要住多久，我好准备准备吃穿用度，今天下山买的东西没带回来多少啊。”

　　陆侍卫，我真不是故意跟抬你杠揪着这件事不放，只是眼下也就这个理由比较说得过去了，犯得着把脸拉这么长么？

　　赫连漠云倒是立刻换了脸色：“这个司徒姑娘不用担心，我此次叨扰，怎么好意思再劳顿各位，随行厨仆杂役和膳食用具皆备了不少，姑娘只需指点他们何处安顿即可。”

　　我说今晚的饭菜怎么这么丰盛。

　　不过，登门做客还自带侍卫仆役锅碗食材……这真的不是反客为主以及装逼炫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