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斑――《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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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十年，斑过得甚是潇洒。
醉醺醺地躺在雪地里，斑摸索了一阵，摸不到酒瓶，那也就罢了。
这些天看不到妖怪，想喝个酒都没得伴。
真是一群混账，妖怪世界真是腐朽了，连尊敬老祖宗都不知道。
还有那两个中级妖怪，不就多喝了你们几瓶酒嘛，竟然露出那种天都塌了的表情，真是丢尽了妖怪的颜面。
老子宽宏大量，不和你们计较。
斑陶陶然漫无边际地想着。
今天春光真是好啊，到处都是盈盈郁郁把人都快化了的绿意，各色的花披着微光，偏生又下了一场雪，衬着银色斑斓热闹到近乎喧嚣。
斑捂住眼。
不好，不好，太热闹了，刺得他老人家眼睛疼。
酒有点醒了，飘飘荡荡的感觉减下去些，宿醉的头疼又上来了。
阳光直射，雪光银白刺目。
从雪地里翻身起来，几乎融入雪色中的发上积雪滑入了衣领。
斑哆嗦一下。
摇摇晃晃在雪地上留下两行歪歪斜斜的脚印。
晃荡晃荡随意晃荡到了某棵树下，斑看着破碎的阳光，又笑了。
“怎么，丙，你给老子送酒来？”
坐在树上的美艳女子右手支着烟斗，左手砸下一个酒坛子，正中。
宿醉未醒的斑被这一砸直接砸倒在地，他也不起来，就这样躺在地上。
那酒坛子没被砸坏，轱辘轱辘滚到一边去了，就是封口破了，酒香四溢。
丙吐出一口烟气。
又在发什么疯啊，可惜了老子一坛好酒。
好香，好香。酒虫子又被馋起来了。
那一砸可不轻，斑的眼睛有点花。
唉，都是老人家了，懒得和后辈发火喽。
丙跳下树：“……这都你第几个人形了？”
“砸老子一下就问老子这个？那群小妖跟你抱怨了？老子哪儿记得，随手变呗。”
丙皱了眉，“别老子老子的，听得来火。”
斑不想理她，“老子乐意，你管的着。”
些许沉默，“斑，他不会喜欢。”
烦死了，人类什么的，关他什么事儿。
他讨厌人类。讨厌！讨厌！
内心想要见到血液横溅的欲望蠢蠢欲动，斑索性闭上眼睛。
“丙，老子宿醉头疼，别逼老子动手。”
丙握着烟斗，脸庞隐在云雾之后。
“进来我老是做梦，梦里他笑着，可梦到最后，他敛了笑意看着我，满目悲伤……”
心脏好像被丢进了洗衣机，说疼不至于可就那么生生的纠结着。
“滚！”像是从牙缝中狠狠挤出来的。
沉默，很长的沉默，丙走了。
斑躺在雪地上，枝桠间细细碎碎投下鎏金的碎片。
昏昏沉沉的，发火之后头更疼了。
他突然觉得世界好静，时间停滞了般的寂静。
他落入了一片空白的世界，前面有人，影影绰绰看不清，却有股恼人的暖意。
讨厌，很讨厌。
这么想着，斑静静地注视着那道身影。
空白的世界开始回荡起单调的对白。
一样影影绰绰听不甚清，隐约能听见每句的结末带着莫名其妙的叹息。
“我想你了。”
“……对不起，老师。”
斑再睁开眼时，雪几乎化光了，下面绒绒一层青草，长势甚是喜人。
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就坐在他不远处。
他将脸埋在草里。
很久。
“我以为每天就这么浑浑噩噩哪一天也就能忘了。”
他说得很慢，像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像是在对丙，又像是对着空气中某个身影。
“酒真是个好东西，一瓶下肚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什么事都不记得了。”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着什么。
“可那混蛋小子尽会给老子找麻烦，老子压根没去记他那张脸。除了性别那混蛋小子和玲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老子吃饱了撑着才会去记那张脸。”
“……但就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他，雪地里，草丛上，溪流潺潺，月光如水，星华璀璨，一眼看到就知道那是...他……”
“那个笨蛋活着的时候，老子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真的失去了之后，老子才发现，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他每一个字说得都很费力，每一句话都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老子觉得，这一生...大概也就这么过了。”
他想。
你放过我好不好，省得我酩酊度日清醒后徒留更深的空虚。
你放过我好不好，我被你折磨得都忘了大妖怪的骄傲。
你放过我好不好，要么永远不见要么清晰入梦那么不上不下影影绰绰你以为我真的不会难过？
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把这身妖力还给你好不好，我把这条命给你好不好，
你让我，忘了你好不好？
“……其实老子也不是不清楚，我活着一天就忘不了他一天。
他的一条命...都交待在这儿……”
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斑神情安静，安静到死寂。
怎么可能忘得了啊！
“夏目……”
这一身的妖力，泾渭分明，一半如落雷霸烈，一半如冬阳和暖。
让他连跟着他走都做不到。
他是他在人世最后的痕迹，最后的延续。
所以他连去找他都不被允许。
所以这一生，大概也就如此了。
一屁股坐下，斑看着那块干净到不正常的碑，想了想，还是笑了。
“夏目，你这个笨蛋。”
“你交给老子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害老子现在头疼的要死。”
“不过你赢了，那什么感情老子还真的对你有了。”
伸手摩挲着碑上的名字，他的话很粗鲁，声音却低沉而温柔。
“笨蛋夏目，你个小鬼乖乖等着被老子救就行了，逞什么能去救老子？老子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妖怪了还要你那点子妖力做什么？害老子现在都不能怎么用自己的力量。”
“丙说什么看到你难过，可你离开的时候，分明都还是笑着的。”
短暂的沉默，斑垂眸，轻轻将脸颊贴上夏目的碑，面无表情。
“……我想你了，夏目。”
墓碑上旋开绚烂的紫光。
斑看到了，却莫名其妙不想动。
反正也就那样子了。
他想。
只要不死掉，怎样都好。
那两个除妖师小鬼的味道真难闻，真当老子眼瞎啊。
只不过老子不想计较而已。
他们可不会对夏目怎样，顶多封印他罢了。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繁杂的思绪停止了。
斑想，果然，
我好想你...夏目……
丙和三筱过来的时候，恢复了原型的斑正圈着一座坟。
碑上空荡荡的，一个字都没有。
闻到他们的味道，巨大美丽的白色妖兽睁开眼。
金碧色的狭长妖瞳里是再无遮掩压抑的死寂。
他说，
“我想待在这里。”
守着这块磨去了字迹的墓碑，守着这座忘却了名姓的坟
千年。
―――《千年》end―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斑――《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