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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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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盛是在回程的路上误入埋伏的。
前任大兴皇帝也就是萧景盛的父亲热衷于将精力发泄在床笫间,自继位以来,就一直兢兢业业地完成着繁衍子嗣的任务,在辛苦耕耘了几十年后,终于不负众望地给大兴王朝创造了十多个皇子,而萧景盛和他哥哥,不过是其中早被遗忘的两个。
萧景盛的哥哥虽然贵为太子,却因为皇后早逝、母族衰微的缘故备受冷落。在其他皇子那里尽显父爱的皇帝,到了他和萧景盛面前,却总是不咸不淡地问询两句,之后便仿佛不曾瞧见般地冷漠离去。
这种错位的生长环境,由是滋生了熊熊燃烧的欲望和野心——对于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太子从懂事的那一刻起就势在必得。
作为一母同出的血脉,萧景盛自然无法袖手旁观。于是两兄弟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开始了与其他皇子殊死相缠的斗争。数不清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后,太子终于离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仅距半步之遥。
然而,冥冥中仿佛有人恶意地拨弄了下命运的棋局——因为肩膀上一处死而复生的箭伤,太子只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就急匆匆地一命归西了。
临走前,他双眼圆瞪地拽住萧景盛,嘱托对方一定要护住自己的妻儿。
在百姓口中向来冷酷无情的端王萧景盛,此时面对兄长这副气若游丝的模样,却隐约有些湿了眼眶。
转瞬即逝的沉默过后,他颔了下首,立下了这个无声的承诺。
大概是争夺皇位的路途过于艰险,太子妃在孕期受尽颠簸,以至于胎位一直不稳。等到太子去世的消息传到正在生产的太子妃的耳朵里时,本就心神不稳的太子妃心中一阵绞痛,拼着最后一口气生下后来的小皇帝萧钰,接着便珠沉玉碎,跟着太子同去了。
至于太子妃拼死生下的小皇帝萧钰,一出生便落下了终生无法治愈的病根,常年病痛缠身,瘦弱不已。好似为了不辜负太医断言的短寿,一到天气转冷的季节,萧钰便要时不时地咳血几口,揪动着所有宫人的心。
他仅剩的血亲的萧景盛自然也不例外。
旁人都道他萧景盛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只待有一天小皇帝西去,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这番听起来有理有据的言论,在一些有心人的鼓动下,一传十,十传百,传得久了,连萧景盛的一名亲信都信以为真,导致他在一次自以为是的擅作主张后,被勃然大怒的萧景盛狠狠惩罚了一番,随后贬至南疆,终生不能返京。
面对自己亲手养大的侄儿,即便外人再怎么抹黑污蔑,也抹杀不了二人之间亲情的羁绊。更何况,萧景盛本就无心皇位。
一向冰雪聪明的小皇帝萧钰自是对这些风风雨雨了然于心,他心里清楚地知道,皇叔是出于真心养育自己,至于皇位什么的,皇叔从来就不曾放在心上,只是他巴不得多来几个跳梁小丑,好让不得不卧病在床的自己多点乐子。
萧景盛虽然无奈,却只能一边教授着小皇帝治国理政的经验,一边暗中派人找寻给对方续命的生机。
很长一段时日过后,探子终于带回一个可靠的消息——在那个神秘的坐落于雪山之巅的天山教中,藏着一种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密药,这个药,恰好能救萧钰一命,让他顺利挺过成年之时的第二道鬼门关。
确认消息无误后,萧景盛立即便派出了一批手下去偷取密药。然而,一批批的手下派出去了,带回来的却均是任务失败的消息。
小皇帝的病虽然可以再拖上一阵,但是并无治愈的迹象。书房里的烛火摇曳不停,想到小皇帝日渐苍白的脸庞,萧景盛决定亲身上阵。
只可惜,密药是偷取成功了,天山教却不是那么好出的。萧景盛和手下一路苦战,仍是中了对方的埋伏,等到终于摆脱最后一个爪牙,他已是精疲力竭,强撑着在森林里找到一处安全的角落。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萧景盛似乎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梦到自己在一片黑暗中踽踽前行,不时有吵人的低语在耳边回响。他正绞尽脑汁寻找着出路,一个入口即化的东西突然硬塞进了嘴里,随后,身上钻心般的疼痛稍微缓和了些。然而,疼痛只是平复了一小会儿,他就又落入一片混沌的深渊。在他周围,不知何时树立起无数堵看不见的高墙,他四处摸索,却不是碰到脑袋,就是撞到胳膊,本就未愈的伤口也被撕扯得更加疼痛了。
等到终于寻找到一线光明,他的身上又忽然落下个重逾千斤的物体,压得腿部酸麻无比。筋疲力尽的他不得不投入新一轮努力,去推开腿部那个不知道是何物的东西。
萧景盛第二次挣扎着恢复清醒,便又和那个一直趴在他身上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只见对方还是赤身裸体,位置却比刚才往前了些,上一次睁眼他还趴在自己腿部,这会儿却已经爬到了腹部。
少年看到萧景盛醒来,顿时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接着就目不转睛地看着萧景盛,目光中充满好奇。
萧景盛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面不改色地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警惕地盯着对方。
陌生的地方,奇怪的少年。
他这会儿功力尽失,如果对方现在想要他的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概是对视的时间有些长了,又或者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到累了,少年忽然一动,萧景盛下意识便握紧了藏在身侧的东西,只待能够一击毙命。
然而,和他猜想的不同,少年只是吭哧吭哧地往床边挪动。
少年一边回头看看萧景盛,一边慢吞吞地往床下爬,动作迟缓又笨拙,每次看向萧景盛的时候,他那双乌润的大眼睛里都闪着奇怪的光芒。
那个光芒,仿佛在看什么稀罕又好吃的东西……
虽然想搞清楚对方在故弄什么玄虚,但是这番一/丝/不/挂的姿态,简直就是不堪入目!萧景盛不由眉头微锁,闭了闭眼睛。
他听到一下沉重的落地声响,再次睁开眼,便看到少年已经完全趴在木床外面了,只剩下白嫩如玉的双手扒着床沿。
俩人一个在床上居高临下,一个在床下蠢蠢欲动,却又不约而同地按捺不发,等着对方先迈出那一步。
半晌,少年终于忍不住了,像出洞的小动物般,一点点地探头,想要看看床上那个人在干些什么。
萧景盛等的就是这一刻。一道寒光闪过,一个冷冰冰的物什被用力地抵在了少年颈间。
刚来得及探出个脑袋的少年一愣,黑湫湫的大眼睛里一片茫然,红得过分的嘴唇因为吃惊微张,看起来毫不作伪,颇有些楚楚可怜。
萧景盛却不为所动,面色冷凝地往前递了递短匕,无声地警告对方,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下一秒细嫩的皮肤就会被戳破。
他眉头紧拧、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年——
荒山老林、杳无人烟的,怎么这个少年就好巧不巧地和他出现在同一间房子里。瞧这探头探脑、不知廉耻的样子,多半是天山教派来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