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两万米》缘止

7、艰难的抉择

　　将那朵玫瑰插在床头的玻璃瓶里，我又开始遐想连篇。顾景轩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在程昊的面前不甘落后吗？但是，他为何又要将这朵微不足道的纸花重新送回我的手上？我的心在颤抖着，大脑里突然涌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顾景轩，他是不是还喜欢我？
　　只是，这个想法尚未成形就被我扼杀在黑暗里。怎么可能？他顾景轩那么的不可一世，怎么会爱一个抛弃他在先的女人？倘若他真的爱我，七年前，他就不会逼着我在他和孩子之间做选择。

　　那时，与顾景轩的关系时好时坏，他有时对我很温柔，会带我去我喜欢的餐厅吃饭，陪我去听音乐会，看歌剧，会送我很贵重的礼物，但是我仍旧不满足，总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东西。他对我的态度，不能说不好，但也绝不是爱人之间的那种亲密无间。或许是我太贪心了吧，我和他的爱情注定不容于世，但是我还是渴望得到更多，尤其是每当他向别人介绍说我是他的妹妹，我的心情必定会一落千丈。
　　我开始确信，如他所言，我的确是“可怕”的。我不止想要他完完全全地属于我，还想跟他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希望不管出现在任何场合，我是他的爱人，而不是妹妹。但我知道，想要做到这一点，有多么艰难。
　　他的身边始终有不同的女人围绕着，她们，美貌、智慧、背景、实力并存，是如此强悍的对手，我惶惶不可终日，担心顾景轩会移情别恋，会被她们抢走。那时，宋子瑜就是她们中间最惹眼的一个。我知道她有多喜欢顾景轩，并且以她的实力和地位，他们看起来似乎更加般配。其实，不只是男人有强大的征服欲望，女人也是如此的，面对自己心动的男人，她们也会奋力争取，甚至不择手段。
　　有一天，我在房间睡懒觉，脑子晕沉。关娜娜又来约我出去吃饭逛街。本来大好的周末，我很想打电话给顾景轩，约他一起出去散步。只是娜娜的突然到来，只好让我放弃了打算。
　　被她拖着来到市区的大型商场，开始了疯狂的购物。她兴致极高，左买右买，到最后我们两个人都提不下那些东西，才余兴未尽地撤退。后又到一家日本料理店吃晚餐，服务员将新鲜的食材端上来后，娜娜热情地招呼我吃。
　　闻到生的三文鱼的气味，我突然胃里翻涌，犯起了恶心。头偏到一旁“哇哇”地干呕了起来。对面的娜娜见状，瞪大了眼睛问：“景安，你不是怀孕了吧？”
　　她这么一问，我方才想起自己似乎真的是怀孕了。但是，我有点不敢相信，于是我解释道：“不会这么巧吧？”
　　娜娜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又问：“你和他是不是......”
　　我知道她问得是什么，于是我果断地摇头，说：“就一次，就那次在酒店。”
　　娜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十分惨白，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和他后来没有再......”
　　“嗯。”我诚实地回答。的确，自从生日那次我和顾景轩在酒店深情缠绵了一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我。那一次，也许只是他的意乱情迷吧，也许事后他清醒过来了，他根本无法接受我。
　　娜娜紧紧捏着手里的筷子，咬住自己的嘴唇，想要再说些什么，到底是没有开口。我这时已顾不上她的反应，只想着要怎么将这个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告诉顾景轩。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当我把我怀孕的事情告诉顾景轩时，他的回应简直让我绝望。
　　他说：“这个孩子不能要。”
　　“为什么？”我站在他家的客厅里，跟他据理力争，“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们是你的耻辱？”
　　他盯着我，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道：“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就不能要这个孩子。”
　　“如果我们可以在一起，为什么这个孩子不能要？”我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然我继续说：“顾景轩，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有时候，我会以为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知道，是我贪心，是我自私，我不仅想要得到你的爱，还想能够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想有一个我们的家，有我们的孩子。”我强忍着抽泣，低低地述说着深埋在心里的话，很久很久，久到因为见不到阳光，渐渐在内心腐烂。
　　顾景轩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看着我哭泣，看着我痛苦，他似乎没想到我竟然有着如此异想天开的念头。也许于他而言，他能给我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少到可怜。他的身份，他的地位，根本不允许他有任何选择，因为一旦偏离了预定的轨道，他的人生就会毁灭，他所拥有的一切也将不复存在。那么，对于我口中的可笑荒唐的爱情，值得他用他的全部交换吗？商人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的，顾景轩也是。
　　我们就这样，在明亮的客厅里僵持着，我的泪还在落，但是我隐忍着不发出声音。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背靠着沙发一角，只默默地望着我。
　　我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的心已经乱了，在他决绝地要我放弃孩子的时候，我思绪一片混乱，我不知道我与他的争论有何意义，因为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却装作不知。
　　“景安，我再说最后一遍，如果你想以后跟我在一起，就必须放弃这个孩子。”，许久，他才郑重地开口，我知道，他是下了决心的。
　　但是，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何他这般痛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为何不肯接受他？为何一定非要他死？于是，我赌气地说道：“这个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然后，我打算离开这里。
　　突然，他从身后抓住我的手臂，说：“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我有必要把话说明白，我绝对不会因为孩子的存在而和你结婚，这一点你必须清楚。”
　　他的语气极认真，听到他说起“结婚”一词，我的心还是抽痛了一下。但是我不想理会，我挣脱他的手，毅然决然地离开他的家。

　　房门处传来轻微的声响，母亲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她说：“景安，喝点牛奶吧，这样晚上才能睡得好。”
　　我接过温热的牛奶，浅啜了几口，母亲又道：“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吗？”
　　七年不见，母亲也苍老了许多，鬓角也多了些白发。我扶着她坐在了床头，她拉过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里，道：“我们母女俩很久没有坐在一起谈心事了。”
　　感受着母亲手心的温度，我的心变得沉静起来，于是我说道：“妈，你是不是很恨我？这七年，我连个电话也没给你打过。”
　　“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会恨自己的孩子？”她将头倚在我的肩上，又道：“景安，妈妈希望你不要那么固执，妈妈希望你能幸福。”
　　她的话，仿佛意有所指，我故作轻松地道：“知道啦，等哥哥结婚后，我就给你找个女婿好不好？”
　　她突然坐直了身子，神色凝重地望着我，小心地开口：“其实，其实我知道你心里爱的是谁。”
　　听到母亲这样说，我有些猝不及防的局促，她又道：“你是我的女儿，你的心思我又怎会不知？只是，景安啊，妈妈不想看你再一条路走到黑，你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再说了，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你......你忘了他吧，好不好？”说到最后，母亲的眼中泪花闪现，她温柔地抚摸我的手臂，语气里充满劝慰。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我还天真地以为，所有的人都被我蒙在鼓里呢！我微扬起头，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声在深夜里显得有些怪异，母亲紧张地握住我的手，继续劝道：“景安，你别这样，妈妈知道你心里苦，但是这条路是错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错再错。”
　　“所以，我还是应该回去对吗？”我转过头问她。
　　母亲愣住，神情更加忧伤，她的嘴唇轻轻翕动着，却没再开口。我知道她心里也是极为难的，毕竟我的爱情事关顾家的名誉，她一方面希望我能弃暗投明，一方面更想保全顾家的颜面。
　　“妈，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纠缠顾景轩了。就如你说的，他马上都要结婚了，我也该死心了。”
　　“景安，妈妈无法为你做什么，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任何时候我都会陪着你。”
　　母亲的话，极为动情，我情难自已地扑向她的怀里，将她紧紧地搂住。母亲在顾家二十多年了，一直低声下气，在外人的眼里，她是那么的贤惠温柔。外面的人，也许会羡慕她，丈夫死了还能嫁一个如此疼她的男人，享尽荣华富贵，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的母亲为着今日所拥有的一切，付出了多么艰辛的代价，甚至包括她那高贵的自尊。
　　我还依稀记得我的父亲，他的名字叫苏回，是一个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他很能干，人也很有魄力，再加品行良好，算得上是一个青年才俊。我的母亲原本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怎奈家道中落，一家人陷入困境，是我的父亲慷慨解囊，帮助母亲一家人脱离窘境。再后来，我的外公很赏识我的父亲，便把我的母亲嫁给了他。婚后，他们很恩爱。再后来，又有了我。
　　本来一家人可以和睦美满地生活，怎料天有不测风云，那一年全球性的经融危机，父亲的公司面临破产。想不开的父亲连一封遗书都未留下，竟服毒自杀了。那时的母亲和我，无依无靠，是顾敬廷收留了我们。顾敬廷和母亲是旧识，听母亲说，他们是在国外留学认识的。回国后也断断续续地有联系，不过她和我父亲结婚后，就几乎没再找过顾敬廷。
　　那时，顾景轩的母亲已去世四五年，顾敬廷一直独身一人。也许是两个婚姻不幸的人走在一起，同病相怜，，彼此扶持，互生爱意。等到顾敬廷决定与我母亲结婚那年，我刚好过完八岁生日，从此顺理成章地住进了顾家。
　　小时候的记忆是模糊的，只知道母亲嫁给顾敬廷后，渐渐有了笑容，却因着顾景轩的存在，在顾家始终不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