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两万米》缘止

5、往事依稀

　　是夜，又无法入眠。每次都是这样，醒来后，就再也无法睡去。我睁着眼，呆呆地望着房顶，又想起七年前的事。
　　那时，花一样的年纪，对顾景轩的爱意，狂热，毫无忌惮。而他却始终游离在爱我与恨我的边缘。我猜不透他的心，我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正确。如果顾敬廷知道了他一手养大的继女竟然不知廉耻地觊觎他的儿子，他是否会崩溃？是否会将我扫地出门？
　　现在，仍旧深刻清晰地记得当时的那些恐惧、自责和不安的心理，有时，我竟会庆幸，我与顾景轩的爱恨纠缠顾敬廷和母亲全然不知，这多少是一种安慰。
　　我被顾景轩拒绝过很多次，多到用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但是，我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仍旧义无反顾地爱着他，并且希望得到他的爱。

　　二十二岁生日那年，关娜娜为我在市区最豪华的一个私人会所订下了一场生日宴。其实，我并不喜欢如此隆重的聚会，却也不好驳了娜娜的一番好意。
　　欢闹的人群，轮番找我喝酒，那晚，我因着顾景轩还在外地出差无法为我庆生而有些微失落，并赌气似的喝了不少的酒。后半夜，我感觉整个人都已经飘乎乎的，走路像踩在云端上。其他的人，大多也喝得烂醉，三五成群地结伴而走。
　　娜娜伏在我耳边对我说：“景安，今晚大家都喝多了，我也没法送你走。不过，我刚刚打电话给你哥了，他说一下飞机就来接你。”
　　“真的？”我本来很晕，一听到娜娜提起他我似乎又有点清醒了。
　　“对呀，他再过一会应该就到了。现在都快凌晨了，我要先回家了，不然肯定被我爸骂死！”
　　“嗯，那你先回去吧，我在这等他来。”我对娜娜挥挥手，示意让她先走。
　　果然，他真的来了。我被他从沙发上温柔地抱了起来，然后我顺势将头紧紧靠在他的怀里，呢喃地嗔怪道：“为什么现在才来？我的生日都快过了。”
　　“对不起，飞机晚点了。”他谦和地解释道。
　　“你知不知道，我今年许了什么生日愿望？”我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笑着抓住他的衣角，轻轻道：“你这个大笨蛋，我每年生日都许愿希望以后能够和你在一起，为什么我的愿望总是会落空？”
　　我还想继续说下去，突然，嘴唇被他温柔地封住。嗅到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我的心在狂乱地跳着，内心涌起了对他无限的渴望。
　　那晚，喝醉了的我，借着酒精将心中的爱意毫无保留地倾吐而出，我不管他是否接受，不管他是否会厌恶我，我只是在他的怀里低低地带着哭腔地诉说着。我发狠一般地捶打他的肩膀，咬他的手臂，宣泄内心对他的怨恨和不满。而后，在一夜的深情纠缠后，我终于感觉自己离他近了些，我可以躺在他的怀里尽情地贪恋着他的温柔。

　　早上，宿醉使我头疼欲裂，我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他正穿着一身洁白的浴袍站在窗边，他的头顶有烟雾飘起，他竟在抽烟！
　　我下了床，随手穿了件他的衬衣，轻轻走到他背后，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水珠滴落下来，滴到我的脸上，酥酥麻麻的，我也不想去擦。
　　然后，他转过身来，温柔地将我的发丝拢到耳后，又松开我的手，走到床头将烟蒂拧灭在烟灰缸里，对着身后的我说了句：“换身衣服，跟我回去吧。”
　　而让我苦恼的是，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这一夜而发生多大的转变。有时，若不是亲眼看见他与我同在酒店的房内，我甚至会怀疑，那夜的男人是否真的是他？因为他对我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宠爱和疼惜。好像，我们还是我们，中间那道鸿沟依旧无法逾越。
　　但是，我是窃喜的，自以为关系有了更亲密的进展，他多少会对我态度有所转变，至少不会再躲着不见我。可是，事实证明，是我把他想的太高尚了。
　　一次，我带着亲手做的午餐去廷盛找他。虽然我不在公司做事，但是我的身份公司里的人大多还是知道的。于是我毫无阻拦地进到了他的办公室。一推开门，看到了令我震惊的画面，他坐在沙发上，宋子瑜坐在他的腿上，两人正在忘情地热吻。我张大嘴巴不敢发出声来，便当盒掉落在地毯上，无声无息，然后我羞愧地逃离。
　　眼泪，最不值钱的东西，拼命地流，挡也挡不住。是我太天真了吧，以为经过那夜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占有他。我成了一个笑话，最无耻的笑话！我一厢情愿地认为，顾景轩被我打动了，他开始尝试着接受我了。只是，那只是我以为。
　　也许我的爱在他的眼里，是廉价的，是无耻的，是荒唐至极的，只有我像傻瓜一样把这份爱当做是圣洁的，不可亵渎的。我真是十足的傻瓜！活该我被人嘲笑，被人嫌弃，一千个活该，一万个活该！

　　娜娜来顾家找我的时候，我还泡在浴缸里迟迟不肯出来。我将头溺在水里，直至缺氧而一跃而出，溅起水花无数。抹净脸上的水，我瘫软地趴在浴缸一侧，回想着昨日与顾景轩重逢的画面。突然，很想狠狠地抽自己两个耳光，自己的所作所为真是太不理智了！他一定会笑话我，看不起我！我恼羞成怒地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溅令我睁不开眼。
　　“大小姐，你洗个澡怎么也这么折腾呢？”是娜娜的声音。
　　我定下心神，佯装正在洗浴。然后，随意地裹了条浴巾出了浴室。
　　“还真有点出水芙蓉的感觉！”娜娜拿我打趣，又道：“我真是不懂了，你在巴黎这么多年竟然还是单身。”
　　我不想回她话，瞥了她一眼，然后打开衣柜去拿衣服，将衣服扔在床上，对她下起了逐客令：“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啦！”
　　“哎呀，我还不能看你呀！＂关娜娜对着我翻白眼，随后一本正经地道：“那就请大小姐快点换好衣服，我待会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娜娜从床上站起身来，神秘地对我笑笑，然后走了出去。
　　娜娜所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一家儿童福利基金组织，我被她拽着去了市区好几家儿童福利院看望那些失去了父母的可怜的孤儿。看到那些单纯的洋溢着童真的一张张小面孔，我的心也被悄无声息地融化。我走近一个小男孩，他的眼睛很大，看到我有些害怕，我对着他微笑示好，他还是带着些胆怯。当我把事先准备的礼物递到他的手里，他也羞怯地不敢接。于是我坐了下来，坐在他的身边，抚摸着他的头顶，轻轻道：“阿姨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你愿意吗？”
　　他快速地点了点头，我看着他可爱的神情不由心情舒畅。似乎觉得我可以亲近，他开始主动地牵起我的手，示意我与他一起做游戏。我捏捏他软软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亲，然后带着他与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
　　一整天，我都和这些孤儿们在一起，陪他们画画，陪他们唱歌，陪他们吃饭，我忙得不亦乐乎。直到傍晚，在娜娜的催促下，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那家福利院。临走前，那个小男孩送了我一枚手工做的纸花，大红色的，有些粗糙，但是我觉得真的很好看。
　　天色已经很暗了，我和娜娜坐在车内小憩，她又给我下了一个通告，晚上我们要去一个慈善拍卖会，就是为了给刚刚见到的那些孩子们募集教育资金。
　　我对这些所谓慈善活动的印象只停留在是那些上流社会的人为了彰显自己的成功和善心而举办的活动。但是，今天我亲眼看见了那些孤儿，与他们短暂的接触也触发了我那小小的同情心，所以我决定和娜娜一起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