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两万米》缘止

3、他已经订婚了

　　“咚咚咚。”
　　突然一阵敲门的声音，我回过神来，窗外已大亮，我竟彻夜未眠。开门一看，是吴阿姨，她喊我下去吃早餐。看到我，她似乎有些激动，说：“二小姐，你终于回来啦！这些年，大家都很挂念你哟！”吴阿姨一口上海腔，听起来很亲切。我许久没有听过人说上海话了，原本阴郁的心情悄悄散去一些。
　　拿着吴阿姨炖的汤再次来到医院时，顾敬廷已醒来。见到我，他似乎也是高兴的，在病床上坐直了身子，不停道：“景安，你瘦了，你瘦了。”
　　我对他笑笑，开始替他盛汤，母亲在一旁看着，脸上一直带着欣慰的笑容，也许是看到我和顾敬廷依旧很亲密的缘故吧！

　　“回来后有没有见过你哥哥？”顾敬廷问道。
　　我手抖了一下，柔声说：“还没有，他工作那么忙，还没机会见。”
　　“景安。”他突然很严肃地喊我的名字，我知道接下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果然，他说：“我不管你之前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但是既然你还认我这个爸爸，还肯回来看我，我希望你以后能留在这里，不要再走了。”
　　我迟迟没有答应，他又道：“你走的这七年，你妈妈一直郁郁不乐，景安，我们年纪都大了，经不住折腾啦，我们也想晚年之时儿女能在身边，你能理解我们吗？”
　　顾敬廷的语气十分谦和，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拒绝他。是他将我养大，给了我衣食无忧的令人羡慕的生活，而我从来没有报答过他什么。
　　倒是母亲打起圆场，嗔怪地对着顾敬廷说道：“好了好了，既然回来了肯定是不会再让她走的了！你就放心吧！”

　　出了医院，外面的阳光正好，四月的一切，都舒适得刚刚好。我闭上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安谧，突然听到身后鸣起了笛音。定睛一看，车上坐的正是我以前的密友，关娜娜。
　　娜娜推开车门，走了下来，笑容满面地走向我，大声道：“我的大小姐，还以为你真的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呢！”
　　我佯装生气打她的手臂，她一把将我的腰搂住，道：“走，我给你接风洗尘去！”
　　我们去了市区一家特别有法式风情的西餐厅，那是我们以前常去的饭点。距离午餐尚早，店里人不多，气氛更加安静。娜娜却是个十分不安静的人，她小啜一口红酒，笑嘻嘻地看着我，眼睛别有深意。
　　“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
　　“啧啧，七年不见，你似乎一点没变啊！”她感叹道，又说：“这张脸还是这么美，我真有点嫉妒你了。景安，你看看我，我的眼角都长鱼尾纹啦！”她站起身来隔着桌子，表情夸张地指着她的眼角。
　　我伸手拍了下她的手背，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人，死性不改，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这么多年不回来，我跟你汇报下这里的情况。”关娜娜突然语气认真起来。
　　“什么情况？”
　　“景安，你当初那么一声不响地离开，真是太不理智了！你知道吗？宋子瑜和顾景轩订婚啦！”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我紧握手中的水杯，只听娜娜继续道：“你离开后，宋子瑜一直缠着顾景轩不放，要死要活的，有一次她出了车祸，大出血，却死活不肯接受治疗，非要顾景轩表态跟她在一起。”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道。
　　“后来，顾景轩就跟她订婚了呀！那女人真是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不是最讨厌别人威胁他吗？为什么宋子瑜拿命威胁他，他却妥协了呢？看来，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吧！也是了，一个女人爱你爱得连自己的命都可以利用，多少也会令人有些心动和怜惜吧！
　　原本美味的食物大大打了折扣，我已经没有胃口再继续吃下去，又听娜娜说：“他们原本打算这个月结婚的，可是没想到顾伯伯突然病了，婚礼也只好推后了。景安，你这次回来，一定要把顾景轩抢回来！”
　　我摇头，黯然道：“七年前，我们就不可能了。这次回来，我只是想看一看我的爸爸妈妈。”
　　“你还要走吗？”
　　我一时没有回答。还要走吗？我在心里问自己，我当初的逃离不就是为了躲避所有的伤痛吗？既然现在伤好了，我为什么一定要走呢？这个地方，有我的亲人，有我的朋友，还有我不想放弃的一些东西，凭什么离开的那个人偏要是我呢？
　　“哟，这不是景安吗？”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不觉皱起了眉头，我想我的脸上一定是极其厌恶的表情。走过来的这个男人，叫程昊，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最讨厌的人之一。
　　“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怎么，还是放不下顾景轩吗？”他态度十分轻佻，连娜娜都看不下去，回击道：“原来是程大帅哥啊！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到这里来了？”
　　程昊不以为然，目光炽热地盯着我，说：“七年没见了，你还是这么迷人。”
　　无耻！我在心里骂道。这个男人，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追求我，被我拒绝了多次仍不放弃。开始，我觉得是自己亏欠他，只是后来发生的很多事，都让我对他感到厌恶，尤其是他和宋子瑜联手算计我的事情。我不想再理会他，拉着娜娜迅速地离开餐厅。
　　“景安，看来这个程昊还是没对你死心啊！”路上，娜娜用着自己的直觉认真分析道，“其实他对你也是很专情的，只是人品太差！景安你以后可得小心提防着他！”
　　我轻哼了一声，程昊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了！且不说他是否真的喜欢我，但有一点我十分清楚，他知道我爱顾景轩，所以想千方百计地得到我，好像这样他就能打败顾景轩，真是太幼稚了！

　　回国后，工作的事情还要继续。总公司在这里有个合作企业，恰好我在这里，于是他们将近期的一个合作案调给我了。对方是一家知名度很高的珠宝公司，每年都会为一些级别高的客户提供特别定制的珠宝。我在巴黎的设计工作室和他们有长期的合作关系，今年，他们打算在下半年再推出几款婚戒，希望我们能提供一些设计方案。至于我，一个原本是做工程设计的人，却机缘巧合之下做了珠宝设计师，其间也是有些原因的，因为那时候，我渴望能够亲手设计出属于我和他的婚戒，但是，那只是个痴人说梦的笑话。
　　我带着合作方案去到那家珠宝公司时，他们很热情地接待了我。只是，对方很歉疚地告知我，他们经理刚刚有急事外出，需要我稍作等待。
　　闲着无聊的我，走到他们公司的楼下大堂看起了陈设的珠宝。透明的玻璃柜里，琳琅满目的珠宝，项链、戒指、手链，诸如此类，都是极其精美，全部都是价值不菲的臻品。我走到一个柜台前，看到里面摆放着许多的对戒，闪耀着刺眼的光芒。一个柜台小姐甜美地对我说道：“小姐，看中哪款可以拿出来试试。”
　　“不用啦。”我笑着摆摆手。
　　望着那些好看的婚戒失神之际，只听身后有人道：“宋小姐，这个系列的婚戒是我们专门请巴黎Ｖ·Ａ工作室的设计师设计的，是今年上半年的特别款哦。”
　　一听到我们工作室的名号，我好奇地回头去看。这一看，就看到了此生最不想见的人，顾景轩，还有宋子瑜。他们并没有发现我，只是很认真地听着柜台小姐介绍婚戒的设计含义和特色。我心虚地背过身来，不想与他们相见。
　　突然我的身侧走过来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谦和地问道：“请问是苏小姐吗？”
　　我看向他，点头称是，他又道：“真是不好意思，要您等这么久，那我们开始讨论方案吧？”
　　原来是公司的经理，我连连点头，随着他准备乘电梯上楼。好巧不巧，宋子瑜的声音由远及近，靠了过来。她挽着顾景轩的手臂也走了过来。
　　“是顾先生和宋小姐呀，这次来是要取上次订好的项链吗？”经理热情相问。
　　看到经理身后的我，宋子瑜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更是紧紧贴上了顾景轩的身子。顾景轩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只是盯着我，眉头紧皱。
　　这个场面，真的有些滑稽。我好似从地狱里复活的修罗，是来找他们复仇的，因而他们神色剧变，对我严阵以待。我勾了勾唇角，露出个极其讽刺的笑容，不再看向他们，默默盯着电梯上跳动着的数字。
　　胖经理率先进去按住电梯，请他们先进，随后又请我进。偌大的电梯里，四个人并不拥挤，但我却觉得呼吸困难。我将头靠在墙壁上，微仰着头，眼睛一偏，就看到了顾景轩精致的侧脸。一时间，心里的痛又阵阵袭来，我不痛快地咬紧了牙。
　　他们要去高层取项链，我和胖经理先出了电梯，我僵直着背走了出去。我想，那姿势是难看的。
　　整个商谈过程中，我的思绪都是游离的。胖经理看出我在开小差，也不好意思明着提出来。草草谈了一下设计方案，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就细节问题希望我能回去再修改。我神色忧郁地走出公司，全身的力气像似被抽尽了，我觉得我随时都可以瘫倒在地。七年了，我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和那个男人的一切，走出那些伤痛，只是没想到，正面迎上他，我还是会惊慌失措，内心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