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两万米》缘止

2、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第一次被顾景轩发现我喜欢他，是我要上大学的时候。那时，顾敬廷和母亲都希望我能出国留学，但是我死活不同意。他们以为是我不舍得离开家，但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我知道。
　　“你为什么不肯出国？”顾景轩倚在门框上，语气颇为严厉。
　　我整理书架的动作一滞，他终于开口问我了。但是，我的话卡在喉咙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
　　于是，他大步走上前抽出我手里的书，再塞回书架上，扳过我的身子质问道：“顾景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我只是不想离开我妈！”我心虚地解释道。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他逼近我。
　　我缓缓地抬起头，与他视线相撞，他的眼神依旧清澈，瞬间充盈我的内心，我艰难开口道：“我真的......真的不想离开。”
　　“你以为你留在这里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生活？顾景安，你是不是太幼稚了？”他的语气充满讥讽。
　　突然，我就爆发了。我用力搂住他的腰，将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轻声说道：“不，我不想走，我就是不想离开你。顾景轩，我喜欢你！”
　　也许，他被我的举动震惊了，许久，他都没有推开我。在我以为他并不反感我的表白的时候，他突然推开了我，然后扬起手给了我一记清脆的耳光。
　　“顾景安，请你记清楚你的身份，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他依旧冷漠出声，然后转身离去。
　　站在原地的我，脸上火辣辣的痛，但更痛的是我的心。滚烫的泪水顺在脸颊肆无忌惮地滚落，视线也模糊起来。第一次，他动手打我。羞辱感劈头而来，我真是无耻，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哥哥，即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外人眼里，我们是兄妹，我和他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三天后，顾景轩搬出了顾家大宅。顾敬廷没有拦他，因为他知道，他的儿子迟早有一天会搬出去。再后来，顾景轩几乎不再回到这里。即使是重大节日的家庭聚餐，他也会用工作忙作为借口，不再回来。我如愿留在了这座城市，只是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顾敬廷的公司做得很大，而他几乎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顾景轩，自己退居二线，偷得闲暇时间与母亲各国旅游。毕业后，我坚决拒绝进自家公司做事，而是去了本地的一家建筑设计公司当设计助理，拿着仅能养活自己的薪水，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始终是在同一个城市，有时候，会在大街上遇到顾景轩，他开着车在我身侧一晃而过，等我回过神来，他早已不见身影。我知道他住在哪里，但是我不会去找他，因为我知道，他讨厌我，他也不想见到我。他厌恶我的程度甚至到了专挑我不在家的时候回去那个家。

　　在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忘记他的样子的时候，我又见到了他。那时我二十二岁，在设计公司刚刚转正做了一个真正的设计师，每天跟着团队一起画工程稿，忙得天昏地暗。而那一天，经理的秘书生病请假没来上班，经理出去应酬找不到跟班，于是我自告奋勇决定跟去。
　　我们去了市区一个十分高档的私人会所，就是在那里，我见到了顾景轩。那种地方，他应该是常客。我知道他工作特别忙，应酬交际也会特别多，平常他会去的场所我都有留意过，但是我没有机会去到那些地方。
　　在大堂上楼的时候，他看见了我，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许久不见，他更加帅气迷人，仅仅一副冷峻的面容都叫人移不开眼。他身侧一位美艳动人的年轻女人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擦过我的身侧率先走了上去。
　　我知道，他身边有很多女人，也知道那些大多都是逢场作戏，只是亲眼看见了，心里还是会不舒服，会不自觉地厌恶他身边的女人，即使她们长得再好看。
　　应酬散了以后，经理喝得烂醉，我叫了一辆计程车送他回去。等着车开远了，我在原地继续等车。原本就不胜酒力的我，此时在酒精的催发下，晕晕沉沉。一抬头，看见顾景轩搂着那个女人走向他的车。我借着酒力跟了上去，看见那个女人上了他的车，我竟然小跑了过去，伸手抓住那女人的手臂，不让她坐上车去。
　　那女人见我一把抓住她，惊讶地大声喊了起来，十分厌恶地挣脱我的手掌，大骂道：“你谁啊？神经病吧！”
　　我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看着车对面的顾景轩开口道：“我是他妹妹。”
　　她一听我是顾景轩妹妹，态度立马180度转弯，亲昵地挽起我的手臂，说：“早说呀，我还以为是谁喝醉了撒酒疯呢！你看你，还真的喝了不少。”
　　听着她的腔调，我心里不知怎么的特别不舒服，突然胃里一阵恶心，哇的一声吐在了她的身上。估计若不是当着顾景轩的面，她必定会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看着她难看的脸色，我的心情竟莫名地好了起来。
　　“你先回去换衣服吧！”顾景轩冷冷道。
　　那女人嘟起嘴小声嗔怪了几句，无奈衣服被我弄脏，只好独身离去。
　　“上车。”顾景轩说完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愣了一下，也打开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你是故意的？”途中，他突然问。
　　“怎么？怪我坏了你的好事？”我反驳。我知道，今晚我肯定是喝多了，不然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这样跟他说话。
　　顾景轩不再理我，自顾自开车，我在一边百无聊赖，沉沉睡去。
　　“下车！”被他的话唤醒。
　　我揉揉眼睛一看，他已将我载回了家。只是，顾敬廷和母亲前几日去了欧洲，这时还未回来。
　　“你今晚能不能留在这？”我谨慎地问道，“你知道的，我从小怕黑。”
　　顾景轩没有立马拒绝，他扶着我的肩膀，送我进了屋。

　　佣人们都已睡去，大厅没有人，在他转身关门的时候，我向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他，紧紧地箍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后，轻轻诉说道：“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有多想你。”
　　他僵直了身子，没有立即推开我。但我心里恐惧极了，害怕他如之前那次那样，狠狠地推开我，然后再狠狠地给我一记耳光。我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鼻息也渐渐不稳。
　　手被他轻轻地覆住，他竟没有推开我，这使我惊喜。但是，他硬生生地扯下我的双手，逃离我的桎梏，低下头用着极轻的语气对我说道：“你喝醉了，我送你上去。”
　　我乖乖地倚在他的肩头，任由他拥着我上了楼。他身上的香水味很淡，却非常的清新，闻起来很醉人。我情不自禁地开口道：“我喜欢你香水的味道，真好闻。”顾景轩没有搭理我，他一手支撑我，另一只手将我的房门打开，然后突然地松开了我。
　　我醉得晕乎乎的，没有了他的依靠，差点跌倒在地。于是我本能地扯住他的衣袖想要站稳，凑到他的身前又嗅到他的气息，恍神之间，真的不想离开。
　　到底还是放开了他，我顺势靠在门边，呼出一口气，空气里立刻弥漫了浓浓的酒味。顾景轩一皱眉，转身离开时，我冲着他的背影道：“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他的脚步停下，掉转头来，与我的视线相撞，他说：“几年不见，你似乎胆子变大了。”
　　一听他戳我的痛处，我有些恼火。没错，在他面前，我一直都是很顺从的样子，从来不敢跟他顶嘴，也不敢质问他一个字。我轻笑了一声，道：“因为今晚我喝醉了，你可以把我说的话当做疯话，事实上，我还是一样地怕你。”
　　“怕我为什么还要爱上我？”猝不及防地，他欺身将我双肩握住。我被他的举动惊吓到了，瞪大着双眼盯着他，不敢出声。这种暧昧的姿势维持了很久，直到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我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转移话题道：“你对其他的女人也是这样吗？”
　　他身子一僵，没有回应，
　　于是，我又道：“刚刚那个女人应该很恨我吧？如果不是我，她现在应该和你在一起。”
　　顾景轩只是盯着我，还是不说话。
　　我不想气氛沉寂下去，接着说：“你爱过她们吗？”
　　“你什么意思？”他声音极冷。
　　但是我丝毫不想示弱，自顾自地说：“跟你上床的那些女人，你爱过她们吗？”
　　听了我的话，他嘴角上扬，竟笑了起来，道：“不爱又怎样？她们都知道我不爱她们，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贴上来。”
　　“那是因为她们爱上了你的钱！”我愤愤地打断他的话。
　　“这样不是更好吗？”他说，眼睛里有着摄人心魄的神采，继续道：“她们只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金钱和虚荣，这些我都可以给她们，而你不同。”
　　我抬起头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说：“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所以，比起她们，你更可怕。”
　　没想到，他竟然对我用了“可怕”这两个字，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是这样看我的，心里慢慢悲伤起来，我依旧固执地说：“她们缠着你不过是贪图你的权势和地位，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廷盛的主人，她们还会对你不离不弃吗？”
　　“如果有一天，我穷困潦倒，无权无势，那时的你又是否还会继续爱我？”
　　他的反驳真让我感到意外，今晚的他实在给了我太多的“惊喜”。可是，面对他的质问，我竟然无言以对，如果他不再是顾景轩，我还会这样爱他吗？似乎，连我自己都没有答案。
　　看着我默不作声，他轻哼了一句，松开我的肩膀，毫不犹豫地侧身离去。
　　他的离开，让原本紧张的氛围死寂了起来，我无声地靠在门上，回想着他的话语。他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他根本不可能会和我在一起，我爱不爱他，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不是吗？
　　酒精折磨得我头痛欲裂，我恼怒地揪住自己的头发，三两步移到床前，用力地倒了下去，把自己摔进了无尽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