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两万米》缘止

10、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见到程昊的时候，我指尖都在发颤。我低着头不敢正视他，因为我害怕他即将说出的真相。
　　“对不起，景安。原本我以为这个秘密会永远消失在七年前。”
　　“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强作镇定。
　　很久，程昊才开口：“没错，那晚的人的确是我。”
　　突然，我的心就死了。
　　程昊说，在我生日那晚，是关娜娜打电话通知他来的。娜娜知道他喜欢我，所以设下了那个局。而娜娜之所以那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她也爱上了顾景轩！
　　“早晨醒来后，我接到了宋子瑜的电话，她竟然也知道那晚我和你在一起。然后，她跟我说了一个请求，她说，她想知道顾景轩到底有多爱你。”
　　“什么意思？”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让我打电话顾景轩，然后把他叫到酒店去，让他知道我和你的事情。那天，顾景轩气急败坏地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挥拳打了我。”
　　再后来，程昊说，顾景轩看见我衣衫不整地睡在床上，眼眶殷红，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他走过去用被子一把裹住我，然后将我抱起，准备离开。程昊伸手阻止了他，说：“你把她抱走了要怎么跟她解释昨晚发生的事？”
　　顾景轩盛怒地盯着他，薄唇紧闭。
　　他又道：“顾景轩，你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等景安醒来，我会跟她解释，只要她愿意，我可以立马跟她结婚。”
　　“第二条呢？”顾景轩问。
　　“第二条，让景安相信昨晚和她在一起的人是你。”
　　顾景轩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回答道：“好，我选第二条，你现在立马滚出去！”
　　程昊说，他之所以会和宋子瑜达成交易，是因为他想看到被挫败后的顾景轩，狼狈不堪的顾景轩。因为他妒忌顾景轩，为什么我爱的人是顾景轩而不是他。只是他没想到，顾景轩会那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条路。他说，顾景轩是真的爱我的。
　　终于，我知道为什么顾景轩不准我生下那个孩子了，因为那根本不是我和他的孩子！即使他爱我，他也不能容忍我生下别人的孩子！那时的他，该有多沮丧，该有多难熬，而他却死守着那个秘密，从不肯跟我说一个字。
　　突然，我心疼起了这样的顾景轩，我现在才知道他为我做出了那么多牺牲。宋子瑜这一招真是恶毒，她怎么可以？她不是很爱他吗？为什么要他承受这样的屈辱？为什么要这样地伤害他？
　　也许，是宋子瑜低估了顾景轩对我的爱。但是，我该开心吗？顾景轩这么爱我，我该开心吗？他为了我，承受了那么多羞辱和不堪，而我却一直跟他闹，跟他吵。我真是该下地狱！在此之前，我多么渴望能够得到他的爱，可是现在，我竟然祈求他不要那么爱我。因为，如果他不那么爱我，就不会为我作出这么大的牺牲，就不会独自一人承受那些无法述说的痛苦。
　　对不起，我欠顾景轩一句对不起。
　　这个秘密几乎要了我的命！我无法想象，我最好的朋友竟然出卖了我，把我推进无底的深渊！关娜娜，她何时爱上顾景轩的？我竟一点也不知道，也许那时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顾景轩身上，所以根本看不到别人的一切吧？
　　我落寞地走到大街上，过往行人匆匆，我不知该何去何从。突然，很想念顾景轩，好想抱抱他，躲在他的怀里忘掉发生的一切。
　　我裹紧外套，一抬头，看见顾景轩就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深情地注视着我。
　　我悲喜交加，小跑了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将所有的悲伤暂且抛之脑后。七年了，我期待这个拥抱已经等了七年了。我多么兴奋，还能躲进他的怀里。他抬起手，轻轻地搂着我的腰，我心里一动，眼泪簌簌地掉落。我紧紧贴在他的胸前，小声地说道：“顾景轩，对不起。”
　　他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后背，我揪住他的肩膀，继而深情地说：“顾景轩，你为什么那么傻？”
　　他开车载我回家，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回家。顾敬廷看见他，虽然脸上不悦，却也没再说什么。顾景轩和宋子瑜的婚事，就这样吹了；我和关娜娜的友情，也这样没了。
　　为什么？看上去天真无邪、笑容灿烂的关娜娜竟然是个如此心肠恶毒工于心计的女人？七年前，她为了顾景轩算计我，害地我们陷入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之中。而七年后，她还能当做若无其事，堆满笑容地站在我面前？人心竟如此的阴暗可怕吗？我不觉毛骨悚然，心里泛起阵阵寒意，彻入骨髓。

　　晚上，习习的凉风吹来，我走到阳台上，发现他也站在外面。于是，我走出房间，轻手轻脚地进了他的房内。
　　“怎么还不睡？”他回过头来问我，话音竟有些苍凉的意味。
　　“睡不着。”我诚实地回答，然后我轻轻地合上了门，解释道：“他们已经睡了。”我走近他，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走进他的房间。
　　差不多十年了，他再一次回到这个房间。自他搬走后，我时常会进到这里，一坐就是大半天，然后静静地流眼泪，心里默默地埋怨他。此刻，他就在我的眼前，我们的距离如此之近，但我却觉得我们之间隔了一道怎么也跨不过去的鸿沟，我站在这头，他在那头，我过不去，他也过不来。
　　在昏黑的房内，我们就这样对面地站着，他的漆黑的眸子显得格外的深邃，他的面容在黑夜的衬托下也愈发精致。就是这样的一张脸，让我魂牵梦萦了十几年。他见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话音响起：“我有那么好看吗？”
　　“嗯。”我沉声答。
　　“记得我问过你的话吗？”
　　“什么话？”我又迷茫了，他还是那样，令人捉摸不透。
　　“我问过你，如果我穷困潦倒，无权无势，你还会不会再爱我？”
　　原来，他那时是真心的。只是，我的不回应，让他觉得我只是一时任性地爱上了他，并不是真正的爱情。所以，之后他再不会在我的面前提到那个敏感的问题。他默默地做着一切，计划着一切，却从不肯告诉我，我甚至无法理解他的心意，对他造成了那么多的伤害。我说过，宋子瑜配不上他，其实，我更配不上他！
　　我努力让自己内心恢复平静，然后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不会。”
　　他有些失望。
　　我继续说：“如果你不再是顾景轩，我一定不会爱你。这些年，我逐渐看清了，爱情并不能是生活的全部，我们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也要对我们身边的人负责。”
　　对不起，我想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我在心里默默地跟他解释。顾景轩，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那么爱我，我不能为了我那自私可笑的爱情，再毁了你。
　　我的话，沉稳有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悲伤的味道。顾景轩的眸光黯淡下来，他终于还是迈开脚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将我揽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我们就这样彼此依偎着，在悄无声息的黑夜里，两颗炽热的心脏一起跳动着，交织成美妙的乐曲。

　　早晨，在晨光熹微中醒来。昨夜，再没有做悲伤的梦，也许是因为我知道顾景轩就在离我不远的另一间房内。我走到阳台上伸伸懒腰，只见外面警声大作，由远及近。不多时，两辆蓝白相间的警车驶进顾家大宅的正门口。
　　我心知不妙。连忙换了衣服下楼去。
　　顾敬廷，顾景轩，还有我的母亲，都在客厅里。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表情严肃地站在他们面前，低声询问着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顾景轩。
　　顾景轩将我拉到一旁，有些为难地道：“似乎是为了你爸爸的案子。”
　　“我爸爸？”我吃惊问道，我父亲不是服毒自杀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好端端查起了陈年旧案？
　　那些警察避开我们将我的母亲和顾敬廷带到一边，压低声音神秘地交谈了起来。我打量着他们，只见站在人群里的母亲低下头，双手垂在两侧紧握成拳。我不觉有些担心。
　　随后一个领导模样的警察走到我和顾景轩面前，敬了一个礼，沉声道：“我们接到有关证人的线索，有人举报当年的方回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听完警察的话，我身形不稳险些跌倒，是顾景轩紧紧托住了我。心里的恐惧感油然而生，我有些颤抖地问：“那是谁杀死了我的爸爸？”
　　那个警察紧锁眉头，仿佛在斟字酌句，他道：“是你的母亲，许乔。”
　　这个打击来得太突然，我根本无法承受。我靠在顾景轩的怀里，几近昏厥。怎么可能？妈妈和爸爸感情那么好，她怎么会杀了他？我大脑已成混沌，只见那些警察用手铐铐住母亲的双手，然后带着她走了出去。母亲回望了一眼，我看见她的脸色，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