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遗事》沈画檐

23、发小

　　在蠡岛上，有乌雅在身边，辜苏根本不用为任何事发愁，他不用回去找阿宝为他带路，只需要乌雅一声令下，自然有人给他们带路。蠡岛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乌雅是李善铭的小孙女，因此他们都对她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一个很乖巧的小伙计走过来给辜苏和乌雅带路，一路上，他还给辜苏和乌雅介绍了一下他们要去的那座监狱的历史。

　　据小伙计所言，那座监狱并不是李善铭上岛后新建的，而是一开始就存在的，想来应该是鲛国当年修建的监狱，鲛国灭亡后，监狱便被废弃掉了。

　　辜苏还没有发问，乌雅就先问道:“既然已经被废弃掉了，为何现在又……”

　　小伙计回答道:“回禀乌雅小姐，这是大人吩咐的，小人也只是奉命办事。”

　　辜苏见到小伙计这样，便知道他肯定知道实情，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好了，别磨蹭，赶紧说！”还是乌雅有办法，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银元递给那个小伙计，结果小伙计立马如实相告。

　　原来鲛国灭亡之后，鲛人四散逃亡，但也有少部分鲛人没有来得及逃走，不幸落入洋人之手。洋人对待这些鲛人战俘十分残忍，因为他们在攻打蠡岛的过程中也吃了不少苦头，损失了大量的兵力。占领蠡岛之后，洋人将所有的愤怒与火气都一股脑儿地发到了鲛人的身上，他们在岛上烧杀抢掠，无所不能，蠡岛真正变成了一座可怕的人间地狱。

　　那些可怜的鲛人战俘被关入监狱，日日遭受洋人的欺凌与殴打。不久，洋人带着蠡岛上宝藏扬长而去，从此便抛弃了这座被洗劫一空的王城，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蠡岛都是一座被世人遗忘的荒凉小岛。鲛国，作为一个曾经在南洋上赫赫有名的鲛人国家，也被南洋这片大海永远地遗忘掉了。

　　三年前，有几个渔民在蠡岛附近捕鱼，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个被困在岩缝里的鲛人，李善铭当时正好在南洋跟洋人谈生意，当他听说了这件事后，对此十分感兴趣，立即派人花重金从渔民手里买走了那个鲛人，并封锁了这个消息。李善铭敏锐地意识到了蠡岛的价值，因此他带人到蠡岛定居，并在这里大兴土木，修建房屋，开放港口，在他的经营下，蠡岛很快便繁荣了起来。

　　乌雅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鲛人真得存在吗？”

　　辜苏其实不太愿意让乌雅知道鲛人的事情，但是小伙计已经说出来了，而且乌雅本来就好奇心特别强，知道这些，也不知道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伙计摇了摇头，回答道:“大小姐，小人也没有见过鲛人啊，只是听说过一些关于鲛人的事情，蠡岛附近有许多关于鲛人的传说，但自从三年前那个被捕的鲛人死掉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鲛人了。”

　　乌雅听罢若有所思，道:“没想到，上古以来关于鲛人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小伙计说道:“小人听说，大人这三年以来其实一直都在派人出海寻找鲛国遗民的下落，但每次那些人都是空手而归，没有人知道那些幸存下来的鲛人现在藏身何处。”

　　乌雅说道:“你继续说，难不成那监狱里现在还关着几个鲛人？”

　　小伙计急忙摆了摆手，说道:“这倒不是，鲛人早在三年前就踪迹全无了，我跟随大人来到蠡岛时，这里空无一人，十分凄凉，只有几个渔民偶尔会在此歇歇脚。大人重建蠡岛之后，那座监狱也被重新装修了一番。”

　　“那座监狱里，现在关押的是……”辜苏焦急地问道。

　　这才是辜苏关注的重点，小伙计刚才说的那些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但是他又不能在乌雅面前表现出来。

　　小伙计回答道:“都是从大陆那边来的华工，大家都叫他们猪仔。”

　　猪仔！

　　又是这两个字！

　　听到这两个字，辜苏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蠡岛上也会有这种贩卖华工的丑恶勾当，没想到李善铭身为一个中国人，竟然也会做这种毫无人性的事情。

　　辜苏的胸腔里有一股怒火喷涌而出，却又无处发泄，只能生生地又塞回肚子里，真是委屈至极。
　　小伙计告诉辜苏，蠡岛兴建之初，需要大量的劳工，于是李善铭就拜托他的老朋友皮克船长从大陆运来了数百名华工，在蠡岛上盖房子，修道路。那座监狱就是为劳工准备的，洋人叫他们猪仔，华人也叫他们猪仔。一开始，有些劳工会起来闹事，为了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劳工，李善铭就把他们关进监狱里面，有些人死在了监狱里，而有些人从中侥幸逃生，从此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永远的奴隶。

　　小伙计接着说道:“皮克船长这次来蠡岛又给大人带来了一船的劳工，大概有一百来人，其中有一个人很不听话，经常聚众闹事，听说他在劳工里还特别有威信，大家都很听他的话。在印尼那边他就经常闹事，所以皮克船长才把他送到了这里。”

　　“那个领头的是什么人？”乌雅好奇地问道。

　　“一个年轻人。”小伙计回答道？

　　“他能有这种反抗精神，果真是难得。”辜苏感叹道。

　　“苏哥哥，你是想去看那个闹事的人吗？”乌雅问辜苏。

　　辜苏没有说话，他只是想去看看他们的处境，就像上次在皮克的船上那样，他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监狱外面，小伙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溜走了，大概是因为他担心李大人来了之后不好交差吧，毕竟李大人可不希望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出现在这种地方。

　　辜苏和乌雅走进监狱里的时候，劳工们和看守们正在对峙当中，一个年轻人拿着一根木棍站在最前面，他的身后是数十名衣衫褴褛的猪仔。

　　看守们都瑟瑟发抖，监狱长不停地催问旁边的一个胖看守:“李大人还没有来吗？”

　　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几个端着长枪的洋人从门外冲了进来，辜苏知道，那是皮克船长的手下。

　　辜苏看到一个洋人举起枪对准了为首的闹事者，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的，急忙跑过去一手抓住洋人的长枪，同时嘴里还大声喊到:“Stop!”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辜苏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大家不解地看着他，乌雅急忙跑过来拽住辜苏的胳膊:“苏哥哥，你在做什么呢？”

　　辜苏回头看了一眼乌雅，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为首的闹事者，他说道:“不能开枪。”

　　“为什么？”乌雅追问道。

　　“因为他是我的发小。”
　　辜苏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