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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米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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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来杯酒?”维克多问。
“好,”千缪爽快地点头,姿态却仍是乖顺的,大约她觉得今晚不应该拒绝任何人的要求。她似乎在尽力博取别人的好感,只因为这些人是丹尼尔的朋友。
维克多又叫了一杯没有酒精的鸡尾酒,千缪接过时,轻轻地用俄语说了声谢谢。
“你会俄语?”维克多有些惊异地瞧着她。但是他的脸上看起来却仍是不动声色的样子。
“丹尼尔教我的,我只会一两句,”她抿着唇笑。许是因为刚跳完舞的燥热,她的脸颊带着一抹绯红,嘴唇也异常娇艳,仿佛用玫瑰花汁染过。
维克多轻轻地点点头。
一时无话,千缪又把目光望向舞池,这回她看的不是丹尼尔,而是一个跳得极为出色的俄罗斯女孩。那女孩有一头深棕色卷发,翡翠般的碧色眼眸大得惊人,肤色玉耀,面若桃李。她的身姿妖娆,舞艺出众,举手投足间仿若精灵一般轻盈灵动。
“她长得真好看,”千缪由衷地赞叹道。
维克多看了看那女孩,轻轻颔首。
“你们是朋友,对吗?”
“对,她叫米拉,不过她不是我们学校的。”
“你们来中国之前就认识了吗?”
“不。”
和米拉结识也是在舞厅里,准确点说,是丹尼尔和米拉在舞厅里结识,她的舞艺在众人中脱颖而出,丹尼尔主动和她搭讪,邀她跳舞,几次后双方就熟络起来,之前很多人都以为米拉是丹尼尔的女朋友。
不过这恐怕就没必要告诉她了。
一曲舞结束,米拉走到丹尼尔身边,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她很自然地挽住丹尼尔的肩。
维克多侧目看了看千缪,不知她作何感想,却发现她并没有看着丹尼尔他们,目光落在舞池外的一个角落里,那里人群不是很密集,可以看到一名女子站在那里,生得一副沉鱼落雁的模样,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挽作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一袭黑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妩媚多姿。
“你认识她吗?”维克多问。
那黑裙女孩没有在舞厅里多停留,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出口处,千缪收回目光,摇摇头说:“不。”不知为何,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米拉微笑道:“你的女孩真美。”
“你也很美。”丹尼尔淡淡一笑,音乐响起,他的手臂舒展,一个优雅的舞步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你喜欢这里吗?”维克多看向千缪。
“喜欢啊,”她不假思索地说,“你呢?”
“我也喜欢这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气就不由得淡了几分。即便是撒谎时,他也是面无表情,这或许算是一种优势吧。
“不过,我不喜欢这里的音乐。”他说道,明明心里有些不屑,但是话说出口时不咸不淡的,还挺温和。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眼睛,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脆弱得像中国瓷器一样,眼中的清澈,仿佛一触即碎。所以他说话的声音也不得不变得温柔几分。
千缪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仿佛在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音乐?
“这里的音乐太年轻了,适合那些很年轻的年轻人,”维克多用了很多个“young”,他努力在脑海中寻找适当的英语词汇,通俗地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喜欢那种强壮、富含力量的——”
在他说话时,千缪认真地看着他,嘴角笑意越来越浓,那神情,带着点儿长辈看着狂妄少年的那种包容。
千缪含着笑,衔着几分促狭道:“你不是年轻人吗?”
这个冷漠的俄国男生的骨子里似乎透着种高傲,有几分低调的狂妄,像是颇有修养的少爷,她忍不住想逗逗这种人。
结果对方真的被“调戏”到,维克多微微一愣,没有察觉到女孩小小的促狭,带着几分少年的羞涩低声说:“我是年轻人……但是……”
恰好这时其他人就围拢过来,说是要换一个舞厅,于是他的话就没了下文。他看到丹尼尔亲昵地揽过千缪的肩,女孩随即朝男友嫣然一笑。
维克多不由自主地把头别开。
出了舞厅,维克多走在后面,两个俄国女孩走在边上,其中一人看着前面千缪的背影,用俄语悄声对维卡说:“你看她,只知道傻笑。”
米拉闻言淡淡一笑。
舞厅里的音响开得震耳欲聋,连地面都仿佛震动起来。拥挤的人群,恣意跳舞的男女,入眼皆是灯红酒绿。
真想快点离开这里,维克多只有这一个念头。这时米拉朝他走过来:“不去跳舞吗?”
维克多的嘴角微扬,似笑非笑、不置可否的样子。米拉知道,这代表着拒绝。
“你知道,我跳不好,你呢?怎么不跳了?”维克多说。
“有点累了。”米拉闲倚在桌边。
“喝点什么吗?”
“好啊。”
维克多便扭头去,要了两杯鸡尾酒。
米拉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偏巧又看到了她,她站在丹尼尔身边,迷绚的灯光从她脸上一掠而过,一道惊惶的神色随着这灯光在她脸上瞬息而逝。
果然,这个女孩不适合这里。
甚至,她也不适合丹尼尔。
只是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吗?乖巧的小女孩。在俄罗斯,随便一处夜店都比这里疯狂,交织着欲望和放纵,如果把这个纯真可人的中国女孩扔在那里,想必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她真的忍不住微笑起来。
这时,一杯酒递到眼前,她抬起头,见维克多正略显疑惑地看着她。
“谢谢,”米拉接过来。
“丹尼尔的中国女友长得很漂亮,对吧?”
“嗯,”维克多喝了一口酒。为什么这些女孩都喜欢说同样的话,难道除却国家和文化的差异,全世界的女人都一样。
“身材也很不错,如果她会跳舞的话,那可真是完美了,”米拉淡淡地说着,语气中不带酸意,似乎真的很欣赏。
“丹尼尔说不定会把她带回俄罗斯吧?”
“我不知道,”维克多说,丹尼尔到现在还很喜欢在中国的各地旅游,如果是带女朋友游玩的话,应该也会先选在中国吧。
“我的意思是,丹尼尔会娶她吧,这样的美人儿,我要是男的肯定不会放她走,”米拉懒懒地喝了一口酒,媚眼如丝。说完她又自己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不是男人啊,事实上,你们这些男人,不管抱着什么绝色的美人都不会满足的。”
“也许吧,”维克多淡淡地说。
“你呢?你想不想把一个漂亮的东方女孩带回家呢?”米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维克多不置可否地将空酒杯放在桌上,浅淡地笑笑,说:“一起跳支舞吗?”
维克多的手刚搂住她的腰,前方人群里就爆发出一阵极度兴奋的喝彩声,在灯光音效的作用下,人们仿若癫狂。
“怎么回事?”米拉的嗓音惊讶中带着十分的欢快,她抬头朝前张望,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忍不住喝了个彩。
维克多扭头看去,发现前面原本拥挤的舞台上,只留下了两个女孩。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像蝴蝶那样肆意舞动,姿态飘洒,和着强烈的音乐,每一个舞姿都扣人心弦。
那黑裙女孩在之前的舞厅里见过一面,而那身着红裙的,虽然难以置信,但赫然就是千缪,她与之前判若两人,仿佛她的身体里原本就潜藏着另一个灵魂,冷漠,妖娆,玩世不恭。
令人感兴趣的是,两名女孩是在对舞,黑裙女子跳着男人的舞步,她并不比红裙女孩高多少,却很好地把握了她的角色,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在里头,英气中含着股别样的妩媚。红裙女孩的神色清冷,舞姿却热烈如火,张扬迷人,她的舞跳得棒极了,不敢相信前一秒她还稚拙地不知道该踏出哪只脚。
所有人都跟着这两个神秘奇特的女孩舞动起来,场面沸腾。
音乐结束后,黑衣女孩径自跳下舞台,走入人群,她的背影安静,仿佛一瞬间就褪尽所有喧嚣。
千缪也走下舞台,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像是在找寻自己的舞伴,人群涌过来,她被挤得倒退了几步,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
千缪回过头去,看到丹尼尔惊喜赞赏的脸。
“艾莉娜,你跳的太棒了。”
“不,我……”
因为人太多,丹尼尔将她拉近身前轻轻拥着她,笑说:“我们再跳一次怎么样?这回你可一定要拿出实力啊。”
千缪看着丹尼尔澄明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在那名黑衣女孩向她邀舞时,不知为何,她无法拒绝,她并不愿意走上舞台,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在女孩身后。
在舞台上站在那女孩身边,一种奇异的感觉如浓墨一般从心头悄然升起,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开始跳舞的,她望着舞伴的眼睛,她的眼眸如幽潭一般深不见底,却似有风起云涌。
舞伴漫不经心地给了她一个眼神,于是血液里潜伏着的不安与炙灼在皮肤底下咆哮起来,千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仿佛被拆掉了所有的骨头,身体不假思索地跳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的舞步,如有神助。
众人的惊叹与尖叫伴随着音乐响起,玩世不恭的快感与不负责任的满不在乎在那刻油然而生。事后回想起来,千缪只觉得暗暗心惊。
她清楚地记得,舞结束时,黑裙女孩的眼中一抹萧索的神色。
“丹尼尔,我累了,”千缪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无力。为什么会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这世上真的有神妖存在吗?
丹尼尔端详着她的脸,露出关切的神色:“看来刚才那场舞让你累坏了吧。”
“真不一般啊,”听到自己心里想的话被人说出来,维克多微微一惊。却见米拉的目光追随着渐渐隐没在人群里的黑衣女孩,惊叹地说。
这时丹尼尔带着千缪拨开人群朝这里走来,米拉赞道:“艾莉娜,你跳的太棒了。”
“谢谢,”千缪淡笑着,神色疲惫,甚至带着点儿虚弱。维克多想起了初次看见她时的模样。
“既然跳得那么好,之前为什么还装作什么都不会的样子呢?”
“我……”千缪轻轻蹙眉,仿佛被这个问题难住,思索不出结果。
这副模样看在别人眼里,就显得有些矫揉造作。
“艾莉娜有些累了,我想过一会儿就送她回去,”丹尼尔适时地打了个岔。
“嗯,好的,”回答的是维克多。
他们都是自然而然地用俄语交流,站在一旁的千缪也没理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在听到维克多的声音时,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维克多发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隐秘而迷离的光芒,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回到公寓里,千缪洗好澡就坐在沙发,她找出之前放在这里的书来看,但是呆坐了半响,书页始终停留在翻开时的那一面。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神秘美丽的黑裙女孩。她并不觉得害怕,那个女孩的气质溟濛,就像夜雾弥漫时,树林深处晦暗的篝火,飘渺中迂回着几分温度。
浴室里传来淋浴的水声,是丹尼尔。
千缪的思绪无处牵引,渐渐地困意上涌,她侧身在沙发上躺下,阖上双眼。
迷迷糊糊的时候,一股温热的气息罩下来包裹住她,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她额头上,她睁开了眼睛,看见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他二十几岁的面貌,清秀俊朗的容颜,眉宇间萦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沉郁,俯下脸来,深深地凝望着她。他居然还留着一头长发,乌黑的长发披垂下来,有几缕落在千缪的脖颈上。
千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眨了眨眼睛,还用手揉了一揉。
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轻笑。
再睁开眼时,丹尼尔正看着她,他半垂着眸,一层金褐色睫毛纤长细密地盖下来,和东方人柔软的睫毛不同,他们的睫毛仿佛带着硬度般笔直,如同修剪过一般整齐,他垂下眼的神情,格外深邃而温柔,勾芡着几分迷离。
千缪的目光直望进他眸子里,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酸楚从心头升起,她恍惚记得自己之前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是梦见了什么,却说不清了。
她的神色越来越恍惚,双眸中甚至洇上一层空濛的水雾。她伸手轻柔地抚摸他的五官,他轻轻阖上双眼,感觉到那只纤细的手指在他的眼睫上柔柔抚过。
他捉住她飘忽的手,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腕,然后阖着眼低首寻找她的唇。
维克多抓住醉醺醺的女子的手,尽量将她扶稳,空出来的手去摸口袋里的钥匙,但是米拉整个人都软塌塌的,仿佛没有骨架似的直往一边倒,他连忙揽住她弱柳似的腰,这使得她整个人都倚在他怀里,她的唇角含着一缕浅笑,星眸似睁非睁,手臂柔若无骨地挂在他脖子上,无知无觉似的。
维克多无奈地叹了口气,米拉喝得烂醉,其他人玩起来就像疯了一样,没办法,他只好把她带回公寓。之前每次丹尼尔喝过头把他带回来后,公寓里都会天翻地覆一般。喝醉的俄罗斯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维克多一边撑着她,一边艰难地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门推开,眼前的景象令人措手不及,沙发上,是一对交颈缠绵的身影。他立即下意识地退回一步,将门阖上。
他怔忪地站在门前,一时不知是走是留,这时,耳边响起熟悉的俄语,女孩的嗓音温软:“去我那儿吧。”
他低头看了看,米拉像猫一样慵懒地靠在他胸前,斜睨着他,嘴角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似醉非醉的模样。
过了许久,丹尼尔放开她,垂眸看着她想了一想,然后伸手把她横抱而起,走入卧室,将她放在床榻上。
千缪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根本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在他脱去自己的上衣时,她的神色也只是多了几分惊异,仍是纯真无辜的模样,还像个孩子一般不谙世事。以至于丹尼尔心中甚至生出了几分罪恶感。但与她的神情相异,她的容颜在此刻却如妖魅般惊心动魄,满室的夜色中,她的容颜在晦暗中却皎洁,莹然地浮着淡淡的光华,眸中的水雾亦在此刻透出妖冶的幽深,几乎令人溺毙其中。
他怜惜而心满意足地抚摸她墨色的长发,微凉的发丝从指尖滑过,他触到她柔软的耳垂,那里的肌肤细滑得奇异,触感可爱,他的手在那里停留了片刻。
她的唇色如花瓣娇艳,构成了令人难以摒弃的魅惑。于是他复又开始吻她,吻先落在她的腮上,然后落在她的唇上。千缪渐渐感受到了他的欲念,她不知如何迎合,也不敢迎合,只能闭着眼柔顺地承受着他的温存,在他吻她时轻轻地回应。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自衣服下摆滑入,轻柔地滑过她脊背上细腻无匹的肌肤,在他快要触及衣扣时,千缪终于抬起手柔若无力却不容置疑地挡开他的胳膊,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像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般,又像是有所预料,丹尼尔顺从地移开了手,低沉地嗯了一声。
他躺回她身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须臾,他闷闷地说道:“睡吧……”
怎么可能睡得着?
千缪抬起手轻轻地梳理他的头发,他抬起脸来吻她,动作有些潦草,可以感觉到他的扫兴和不爽。
“嗯,”千缪乖觉地依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