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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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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浓郁的烟草味在空气中飘散。一双纤细手臂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深红棕近乎黑色的长发披散在他肩头。
“安吉……”他们保持这个姿势沉默着,直到丹尼尔吸完那一支烟,他好似叹息般低声唤她的名字。
“你很难过吧,”安吉松开手绕过沙发坐到他身边,没有得到回答,她又问:“还疼吗?”
“没事,她没那么大力气,”丹尼尔低垂着眸,纤长的金色眼睫毛在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安吉知道他说谎,千缪下手那么狠,而且他的伤才刚痊愈没多久。
“你是这里更痛吧,”她了然地用手轻轻戳他的心口,白色毛衣的衣袖滑下一小截,一道狰狞伤痕从袖子里延伸出来蜿蜒到手背。
那天的情景再度跃入丹尼尔的脑海,他捂住腹部的伤口连连后退,对方紧追不舍,雪亮的刀光朝他当头斩下,混乱中一个瘦削的人影冲出来不要命地挡在他面前,那一刹那他的心几乎要蹦出胸膛,他以为是千缪。维克多及时赶过来投出一柄飞镖洞穿了对手的手腕,长刀脱手飞出将女孩的手臂划开一条巨大的口子,鲜血如注……
“安吉,你没必要这样,”丹尼尔凝视着她手上的伤,低声说。
安吉抱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你被人捅了刀都一声不吭的,我这又算得了什么。丹尼尔,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她犹自记得酒吧里迷离缭乱的灯光,他忽然出现迅猛地打倒那些纠缠不休的男人,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住手腕逃离现场,到了酒吧外她努力挣扎,结果被他直接抱起来紧紧箍住,她吃惊地看着他,晦暗的灯光下他的脸庞森冷英俊如天神,盯着她的目光十分恼火,还混杂着许多让人看不清的复杂情绪,那双墨蓝色的眼瞳犹如深不见底的海一般能够吸纳一切。不知怎么的,她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他身上的气息虽然霸道却不危险,而且她惊异于他眼底流露出来的深情。
那个疯狂的夜晚他拥抱着她,甘冽的酒香萦绕在唇齿间,满溢着能将人融化的柔情,他的吐息沉重,呼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只当那是一场游戏,一次纵情。他承诺给她补偿,将手机号码给她。
朋友的玩笑促成了他们的第二次相见,看到他站在门外时,她心中没来由地感到欣喜,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漠而疏离,安吉的心中隐隐刺痛,仿佛她只是他眼前的无关紧要的一粒尘埃。看着他转身离开,她心中似有一阵劲风吹过,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狩猎者,却不料被猎获的人竟是自己,原来真正遇到一个人,百般算计想象都只是空谈,只一眼就足够了。
她不由自主地在意,打听他的消息,他的背景复杂,身后有着一个庞大的家族,这家族是一个叫做加百利的神秘组织的董事会成员。他与未婚妻丹琳在加百利组织中相识,后来丹琳为执行任务而离世。家族为了让他从未婚妻去世的悲伤中恢复过来,将他派往加百利组织的中国分部。
幸运的是,她也是组织成员,但是隶属于不同分部,她是因为执行秘密任务才会来到南京,因此他虽是高等级执行员却并不知道她。更巧合的是,他们都在调查一对名叫王川和王生的中国兄妹,加百利组织是致力于研究并破解超自然力量的组织,即鬼神妖魔的力量,而王川和王生身上很有可能具备这种力量。安吉通过组织毛遂自荐设法接近丹尼尔,她自请转到南京分部,丹尼尔一开始看到她时有些讶异,但并没有说什么。安吉跟在他身边才知道,他背后的弗拉迪米诺维奇家族虽然强大,但在俄罗斯有一个实力不相上下的仇敌,在得知他来到中国的消息后,仇家的触手也悄然延伸过来。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丹尼尔被仇家埋伏,他被人重重包围,腹部受到重创,危急时刻安吉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挡在他面前,好在那时维克多带人及时赶到才化险为夷。
躺在病房里,丹尼尔再三嘱咐维克多不能让Alina知道。
“我不能让她卷进来,是时候该放手了,”他疲倦地说。
Alina果然没有出现,那段时间安吉日日陪伴在他身边。
在那之后丹尼尔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他主动和她说话,虽然讨论的都是任务相关,他看向她的眼神渐渐多了几分温和与赞许。她真的赢了吗?她并没有这种感觉。他经常微笑着熟稔地拍拍她的肩头,这动作不带亲昵,不含抚慰,只是一种信任与肯定。对待他深爱的女孩,他会细心地顾及她的情绪,将阴暗血腥的一面小心隐藏起来,唯恐那些腐朽的黑暗接近他纯澈的女孩,他狠下心离开也是因为守护的名义。他与她都是洞彻清明之人,他将她视为同伴,视为左膀右臂,却唯独不会,将她视为恋人。
Paul打来电话约千缪出门,她略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Paul带她去了一家餐厅吃饭,接着带她去看电影,到了晚上带她回到他住的公寓,煎了两份牛排搭红酒做晚餐。
千缪坐在餐桌上看着刀叉发呆,似乎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男人来到这个地方,她一心想要从丹尼尔的阴影里逃离,于是像走投无路的可怜人一样急不可耐地冲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这是纯粹的飞蛾扑火,她像倾家荡产的赌徒那样不能自拔、孤注一掷。她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但是她需要这份叛逆,这份放逐,说到底她承认自己幼稚,什么都不懂,所以她才会这样渴求一个答案,就像黑暗中的人渴求光明,寒冬里的人渴求火焰。这个答案重要与否她也不知道,对有的人来说这答案无关紧要,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是最纠缠不清的谜题。
Paul走到她身后帮她把牛排切成小块,陌生的男子气息从后面拥抱过来,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肩背,身子僵硬。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笑着和她交谈,她紧张简短地回应,男人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渐渐停止了谈话。
饭后外面下起了雨,千缪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击打玻璃,窗外的夜幕就像浓稠药汁般漆黑晦涩,远处的路灯朦朦胧胧像是悬浮在半空中。
男人从背后抱住她,低沉和煦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吹拂:“今晚留下来吧。”
千缪感到了不知所措,他等了片刻,低头轻轻含吮她的耳垂,然后扳过她的下巴吻她的唇。女孩的回应很木讷,很僵硬,他耐心地撩拨和指引着她,间或发出赞叹和鼓励的叹息。
Paul去洗澡时千缪整理了一下书包,发现画册居然掉了,她的烦躁再次冲到顶点,抱膝坐在沙发上几乎又要掉眼泪,就这样一动不动地闷坐着,直到Paul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身上还冒着热气,潮湿温暖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千缪进浴室后环视了一下,把门锁紧,以一种忐忑古怪的心情洗完澡。走出浴室时对面沙发背后多出来一个金头发的脑袋,千缪的心里着实狠狠地震动了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那人听到声响回过头,看到她也是一愣。看清他的脸后千缪反倒松了一口气。她为什么要害怕?过后她自己诧异。
Paul从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架相机,西泽尔站起来接过,眼神飞快地瞟了眼千缪又看看Paul,他们用俄语交谈了几句,千缪半个字也听不懂,以前丹尼尔他们说俄语时她总觉得奇异,现在这种什么都听不懂的状态让她觉得很别扭。西泽尔那个人似乎有点喜欢多管闲事的感觉,她猜测他应该提到自己,但是Paul平静的脸色让人猜不出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西泽尔离开后千缪依然站在原地有些局促的样子,Paul朝她走过来,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那是对她容貌的称赞。但是这样的称赞又有点像对商品的估价。他搂住她的腰肢欺身上前狂放地吻她,两只手慢慢移到她的臀部,紧跟着两个人倒在了沙发上。
男人压在她身上,吻越来越激烈,千缪紧张地挡开了他伸进衣服抚摸她后背的手,男人低眸看了她一会儿,嗓音低哑:“别怕。”他复又开始吻她,情欲肆意蔓延,千缪再次推开他的手,男人搂在她腰上的手用力,箍紧了她的腰肢,她立即吃了一惊,用力推开他坐起来。
男人终于被她坏了兴致,慢悠悠坐起来,脸色有些不悦,“你既然不想为什么还来这里?”
千缪双膝并拢地坐着,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低声道:“你并不爱我。”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头似乎想看他的反应,Paul瞪大眼睛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大概他这辈子从没遇见过这么天真的人。
他的眼睛大得惊人,这让千缪心头一震,下意识地重复一遍:“你并不爱我。”
“你也不爱我,”男人飞快地接下去,别开头不再看她,声音闷闷的。
千缪再次低下头。
“行了,你走吧,从这里出去,”他把千缪从沙发上拉起来,语气很不客气。
千缪被推到门外,脸色苍白地盯着他看,Paul把她的书包扔给她,见她目光哀怨可怜,他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能为力的样子然后就关上门。
那一刻千缪的心情复杂难辨,被人肆意轻薄过后像抹布一样随意丢开的羞辱感后知后觉地从心头升起,那是一种堕入深渊般的心惊胆战,她不敢细想原本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知道她可能会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