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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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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离子斜睨了一眼益算星君,看见对方似乎也在费心揣摩着自己,故意重重咳嗽了一声,将星君飘远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我知道你担心初裳,但你也看到了,这一千年来,她丝毫长进都没有,而眼下的局势,仙魔迟早有一场恶战,届时她将如何自保?”
见到益算星君因自己的话脸上闪过片刻阴霾,真离子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故意沉吟道:“去跳鸿艳舞,可以说是天命不可为,也可以说是考验和历练,我们其实都是为她好的,只是出发点不同而已。”
最善于读心的真离子没错过益算星君纠结的神情有了舒展的迹象,知道益算到底是动摇了,他回头看见洪炙一脸阴恻恻地盯着他,直盯着他毛骨悚然,戏谑说道:“知道你有一肚子的疑问,有机会一一跟你详说,但现在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不行,你得先告诉我,初裳到底是谁?”
对仙魔妖各界那些年代久远的恩恩怨怨,洪炙其实没什么兴趣,但为什么会从真离子的身上感到那么强烈的执念噬骨的味道,离他一丈远,都能他感知到正处于极度癫狂的状态。
这种状态更像是着了魔,着实让人担心。
“呵,告诉你也无妨,初裳,是芳芷正主聚魂安魄的关键,她在冰冷彻骨的灵河里游荡了三千年,我无论如何必须救她。”
真离子的嘴巴一翕一合,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都似一把钝刀,捅进了洪炙和益算的心里。
人间芳菲正神芳芷,多么令人扼腕叹息的一个神,当年夙阳国一夜倾覆又关她什么事呢?可三十三天上仙神袛那么多,个个避之唯恐不及,却偏偏让她一个弱女子独自面对三千万盛怒的冤魂。
她散尽万年修为,她挣扎着在天地间尚存一息,她孤独地在灵河中游荡了三千年,可提及她,仙界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谁让她掌管人间芳菲?谁让她选择将元神寄托在灵河露珠?千言万语,都是她应该历的劫呀。
“你又是从何处得知,初裳能够救芳芷?”洪炙一时无法反应过来,芳芷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年代久远的符号,一个象征着大爱,负重,牺牲的符号。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朋友,遂急急地又道:“这天地间的事,都是有因果的,你别救她不成,还将自己给搭进去。”
“他说的没错。当年为了寻找解救芳芷的办法,真离子通过乾虚镜将三十三天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益算星君突然间插话进来。近千年了,他极力想隐瞒的,正是关于初裳与芳芷,还有鸿艳舞之间的关系。
他一直知道的,真离子对芳芷正神的爱慕。
三千年前,真离子还是谬世神州通天河边上的一株柳树,长达上万年的修炼都因不得法而无法悟道,是在芳芷的点拨下才勉强修炼出人形,可他还隶属妖籍。
夙阳国乱,他幻化成妖的本体被毁,且无处安身。那时他刚刚幻化成妖,灵力还非常非常弱,再找不到宿体极可能形神俱毁。命悬一线之际,偶遇背负天命,正急着作法为天地播撒甘霖的芳芷正神,也是因缘际会之下,他隐身于芳芷的露水瓶,并随着甘霖同降夙阳大地。
尽管三千万夙阳人的怨念深重,浸透了土地,冻结了河流,但他知道,唯有奋力一搏,他才能赢得一线生机,于是抛开全部杂念,在凝露的帮助下,孤注一掷地抽枝发芽。
仿佛被他不屈的意志力和顽强的生命力所感召,花、鸟、鱼、虫,其他的小妖们也奋力突破那些怨念和毒瘴,将根茎紧紧地嵌入大地土壤的深处,将躯体最大限度地伸展开来,并以他们的元神反哺拥抱曾经为之依赖并深深眷念着的天地。
也许受了他和小妖们的启发,芳芷竟然创作并跳出了鸿艳舞。
而他,因此得道飞升,拥有其他妖物们梦寐以求的仙籍。至于他由于造化清奇,禀赋过人而被乾虚镜看上就是后话了。
事实上,真离子自己也知道,当时那么那么努力,不过是顽强求生的意志在作祟罢了。
真离子因骨髓血液里执念深刻而产生过怎么样的力量,没有人比益算星君更清楚了。
当年芳芷魂魄四散,真离子找到他,要他帮忙通过通天宝鉴占卜寻找芳芷聚魂途径的时候,他是欣然应允的。
益算星君也发自肺腑地敬佩并爱戴着这个为苍生甘愿奉献自己一切的女神,如果能为她的重获新生贡献绵薄之力,那自然是极好极有意义的。
一开始,关于聚拢芳芷四处飞散魂魄的方法,通天宝鉴和乾虚镜给出的预言都指向了露珠。
在共同信念的支撑下,真离子跟益算星君瞒着整个仙界,以各种名目上天入地翻遍了仙、妖、魔、人各界,寻找每一滴可能藏有芳芷魂魄的露珠,但都一无所获。
尽管如此,对于帮芳芷聚魄,让芳芷重生这件事,他们两人都没有放弃,反而越挫越勇。
两千七百年前,益算星君终于在天界灵河之巅看到了已经聚齐自己三魂一魄的芳芷。
但是,也就是在那一天,他在灵河边,见到了在魂飞魄散边缘垂死挣扎的初裳。
他跟初裳算起来是旧友了,有着至少三千多年的交情,但这交情又极其隐秘,并让人有点啼笑皆非。
那时候的初裳已经现了豆类的原形,她的根茎漂浮在灵河上,根部已经开始腐烂枯萎,她的豆芽无力地垂在灵河湍急的水流之下。
益算星君不知道,本该在人界轮回上千年的初裳为何会出现在灵河。
益算还没反应过来,却是芳芷,用自己刚聚拢的三魂一魄救了初裳,并哀求益算将初裳培植在灵河边的土壤里。
芳芷说,益算,这么多年的爱恨纠缠,已经无法说清楚到底谁是谁非了,就此放过这个无辜的女孩吧,给她一个全新的样貌,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吧。
益算含着眼泪,点头应允,就这样,初裳重获新生。
益算心中到底不忍,他为芳芷掉落自己至真至诚,至纯至澈的一滴泪,并将芳芷仅存的一缕气息包裹进眼泪里,放入灵河的露水中。
对于真离子,芳芷对益算的唯一所求,就是让真离子“忘情”。她让益算告诉真离子自己已经永远消失于天地间,
她说,真离子的执念太重,羁绊太多,只会牵绊他修行的脚步,不如就此斩断;她说,她能为真离子做的,也只剩这么多了。
对于这天地间最牵挂的两人,芳芷耗尽心力去护他们周全,可是她还是错了。
只是,后来闻讯匆匆赶来的真离子,在得知芳芷永远消失的噩耗后,彻底疯了。
他先是匍匐在灵河边上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随后又一遍遍纵身跃入灵河,妄图去抓住每一个水滴沾染过的她的气息,却在一次次扑空后,一会冷冽地笑,一会心碎地哭。
真离子就这样疯疯癫癫地在灵河边呆了五百年。
益算架不住乾虚镜镜主的请托,也出于对挚友的一片真心,更因为对芳芷的承诺,不情不愿地对真离子道出了实情。
那一天,灵河边的初裳刚刚幻化出人型。
当得知芳芷尚存一丝气息,突然意识到初裳是在芳芷再次魂飞魄散后突然出现在灵河的,真离子开始怀疑并固执地认为,初裳跟芳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益算只是告诉真离子,芳芷在魂飞魄散之前,有多年的修为、几缕气息被吸入初裳的豆芽内,但真离子却不信,他打从心底坚定地认为,初裳可能就是重生而来的芳芷。
真离子甚至不厌其烦地,明里暗里在套益算的话。
怕真离子无休止地纠缠下去,也为了重生后的初裳能远离这些无谓地纷争,益算瞒着真离子将初裳送入织裳研习仙术。
其后,真离子被师父带着闭关修炼乾虚镜秘笈,谁知这两人一别就是上千年。
直到,仙界再传要重跳鸿艳舞,解除夙阳国诅咒的封印。
也许,正是鸿艳舞,给了真离子解决心中疑惑最好的突破口。
“但是,真离子,我也要提醒你,初裳跟芳芷的关联,只是你自己的猜测和臆想,不能因为你自己三千多年求而不得的执念,就让初裳去跳鸿艳舞。你这是直接将她投入火坑。”
“所以,你直接告诉我呀,初裳是不是就是芳芷的转世?”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不是,芳芷是芳芷,初裳是初裳。”
“不,你骗我,这一千多年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真离子,我们不要再这样纠缠了,有意义吗?芳芷只剩下灵河之巅的那颗露珠里的一缕幽魂,包裹在我的眼泪里。事实就是如此,你如果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而且,你堂堂乾虚镜的继任者,那么能耐,不会用乾虚镜去查初裳的前世,不就一目了然了。”
“查了,初裳的前世,查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是诡异的是,初裳的前世一片空白,就像凭空在灵河边长出来的一样。可是你说她为什么,偏偏是在芳芷彻底魂飞魄散的同一天,同个地长出来了?”
“这我怎么会知道?我的通天宝鉴也只测得出,跳鸿艳舞,必须是织裳。哪有你的乾虚镜厉害,都到处造谣只有初裳才能跳得动鸿艳舞。”
益算星君已经不想跟真离子再重复这些没有任何用处的废话,再加上对真离子如此不折手段心里有气,开始不给好脸色冷嘲热讽起来。
“不是造谣,乾虚镜真的预言,只!有!初!裳!能!跳!鸿!雁!舞!”
真离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句话后怒气冲冲地佛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