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四章 ...
-
其实,初裳这个“仙界第一蠢”的名声不知怎么就传开了。
论她干过的蠢事,无外乎就是,在某某场合说些不合时宜,让人直犯尴尬的话,比如此刻,一众仙子心知肚明尧骐在找九蕊宫茬,聪明人只会私底下嚼嚼舌根,断然不会直接就这么捅了出来,像尧骐这么孤僻又自大的战神,只会刺激得他更加肆无忌惮,大放厥词。这不,不过是一句话,不会斟酌情境,拿捏分寸,反而让九蕊神宫面子里子全没了。
又或者,经常为维护织裳的名声跑出去惹是生非,却每次都被连损带贬欺负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跟织裳经常接触的祥云仙子就记起这么一件事。有一年,风影真君仗着仙术高出那么几截,想让织裳门下的鹤鸣仙子与之双修,然风影真君在仙界风评并不好,处处留情不说,甩了女仙还四处造谣,而且鹤鸣仙子也并不属意于他。
风影真君却腆着脸一直纠缠,鹤鸣仙子这人软萌软萌的,仙术修为不怎样,人却十分圆滑,再加上碍着礼仪修养什么的,又不好得罪他,只好来央求初裳。然后这个不自量力的初裳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找风影真君约架,却在人家已经让了三十招的情况下,还被打击得像如丧家老狗一样回来。
赢了初裳这事,风影真君讳莫如深,因为着实不光彩,修仙本身就是以武力值论高下的,织裳已经仙界的弱者了,初裳还是织裳里最差劲的,赢了初裳还要担着个胜之不武的名声。
风影真君这厮就为此心头堵着一口恶气,无处宣泄所以就在嘴上讨便宜,将初裳贬得一无是处,初裳竟也默认了,因为能力确实是她的一大硬伤,像她这样修行了近三千年,还仙基不稳,能力不济的,估计整个仙界也找不出几个了。
“尧大将军,您英雄盖世,整个仙界无人能敌,望尘莫及,九蕊神宫自不在您眼里。您呢,就不要戏弄我们织裳这些不入流的小仙了。您,我们得罪不起,九蕊神宫我们也得罪不起。想必您赫赫战神,应该不屑于为难软弱的织裳,让我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是吧。”
澄钰战战兢兢地站在初裳的身边,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稍微缓和了僵掉的气氛。
尧骐朝她觑了一觑,这女仙的嘴好刁蛮,表面上恭恭敬敬,实际却话里藏刀,他再不放人,传出去就是他尧骐仗势欺人,专挑软柿子捏了。
尧骐环视一下周遭,那些眼里饱含着赤裸裸爱慕的女仙让他烦躁,随意挥了两三下就让初裳飞下擂台了,又望了望如护犊一样护着初裳的澄钰,突然就觉得无趣。
敢情他今天是闲的发慌,为难两个丫头片子?他转头看着全身紧绷,如临大敌的九蕊,笑了,那笑,有点邪魅,意味不明,却让人发寒。
鸿艳舞的擂台甄选,被尧骐这一闹,也跟着不了了之。
仙界,九重天,天同宫。
益算星君掐指算了又算,对着真离和洪炙长吁短叹。
“没错,是我向太白星君建议,让织裳去跳鸿艳舞的。这理由嘛,前些日子我卜了一卦,鸿艳舞必须由仙界最无足轻重的织裳来跳,不然将有大劫降临,可天机实在难测,乾虚镜的镜主,也就是另师元渺天君,又将跳舞的织裳人数由一位增至了三位,甚至连初裳都拉了进来,我实在不知道你们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另师只说他也是根据乾虚镜的指示办事,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近来我又卜了一卦,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哦。所以,才急着唤你前来。”
乾虚镜是天地间最神秘莫测的存在,相传是盘古开天辟地时遗留的一块炼石所化,能断阴识阳,贯古通今,最重要的是,能准确预测四海八荒的未来。乾虚镜一门只为守护这个秘镜而存在,千万年间代代相承,真离子是这一代门徒中最具慧根的弟子,也是下任镜主的继承者。
三千年来,仙界由鼎盛走向衰弱,转折的契机在于三千年前突然倾覆并迅速消失的夙阳国。当时不知什么原因,人界中最推崇,最忠诚于仙族,世代以鼎礼祀奉仙族的夙阳国在一夕之间被灭国,并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被黄沙掩埋,只剩下断垣残壁,白骨荒野,杂草荒芜。
据传,夙阳国被灭国后,三千万横死冤魂凝聚成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那股被愤怒、绝望、惊恐主导的力量直冲天庭,同时最恶毒的咒怨开始在广袤富庶的土地肆意流窜,并四下扩散,导致一夜之间人间芳菲迅速枯萎凋零。仙、妖、鬼三界花红尽谢,寸草不生,其中妖族更是被严重冲击,一众修行不足千年的花妖、草妖等小妖本体被毁,元神无处安身,被逼无奈下集结重兵直逼天庭。
仙界自侍道法神通,强势镇压,却导致更激烈的反弹,那咒怨竟然直接吸食在鬼蜮十八层受尽酷刑折磨,却无法轮回投胎的死灵魂,从他们的贪嗔痴中汲取力量,并反噬仙族一直致力维持的三界秩序,给与妖族陷入苦战的天兵天将以致命一击。
在千钧一发之际,是人间芳菲正神芳芷以独创的鸿艳舞安抚了那三千万冤魂,为跳鸿艳舞,芳芷自毁万年精心修为,只剩一丝魂魄融入仙界灵河之巅的甘露中。
谁也不知道,夙阳国那三千万冤魂后来怎么样了,反正自那以后,魔族又再度崛起兴盛。这魔族,不同于鬼族拼了命向人界靠拢,不同于妖族拼了命向仙界投诚,他们对仙族仙籍嗤之以鼻,最擅长奴役并放大仙、人、妖、鬼等的爱恨噌痴,并让这些恼人的七情六欲为他们所用。
…
当然,这事最重大的意义在于,宣告仙界高压统治彻底土崩瓦解,仙界自那以后也开始承认神仙也拥有七情六欲,并废除诸多苛刻的,不近人情的天条戒律,放开对神仙们谈情说爱的桎梏,允许进入仙籍后男女神仙可双修。
“乾虚镜的预言是,只有初裳跳了这鸿艳舞,被掩埋在时光里的死结才能打开,至于初裳能不能跳得动这鸿艳舞,乾虚镜里给出的预言极其悲观,她会殒命在这阵法里,而且这个结局任何人,任何力量都无法妄图改变或者修正。”
真离子看着惊讶得张大嘴巴,半天发不出一个声音的益算星君,清了清喉咙又道:“既然横竖都是死,逃脱不了的命运,不如主动出击,让她迅速强大起来,才有可能跳得动鸿艳舞。”
“可是,真离子,你明知道她跟鴻雁舞的关系。”察觉到真离子话里话外的悲壮,益算星君按耐不住了,急急说道:“你就不怕她被鸿艳舞反噬,要知道三千年前芳芷正主也…”
谁知听闻这话,真离子诡异森然一笑:“当然知道她会被反噬,但这是她的宿命,不是吗?”
呵,人间三千年,不过沧海桑田。谁知我相思一寸一寸熬成灰,岁月越是更迭,寂寞越是滋长,那么嚣张,那么无赖,你的笑魇依稀停驻在昨天,而我等你,已经等了三千年。
芳芷,我真的觉得,离你越来越近了。
真离子的话里渗出的冷意让洪炙莫名打了个寒颤,眼前的这个挚友突然间陌生了起来,他不是一直深爱着初裳那个蠢仙吗?
“夙阳国三千年大限已到,玉帝的意思是,趁着这个机会让那片土地重获新生。这么多年了,被重创的伤口应该已经愈合,如果崭新的生命能够在废墟上重新屹立崛起,人丁能够再次兴旺起来,也算是功德一件。那么,鸿艳舞就是眼下的头等大事。”
“可是,以通天鉴的名字让织裳来跳鸿艳舞就已经难以服众,现在又将初裳拉了进来,三十三重天内处处怨声鼎沸,玉帝那儿一直让我重新斟酌人选。再加上,今天占卜的卦象,我觉得,初裳不一定能够胜任。”
益算星君其实有点儿护短,这三千年来,初裳是如何将过去决绝地割裂,又如何在因缘际会下重新获得难能可贵的平静与幸福的,他都看在眼里,算是半个亲历者,他实在不想那个坚毅果敢,却伤痕累累的女娃子再次卷到无尽的纷争里去。
可谁曾想,这个真离子心机深沉,步步为营呀。
三千年里,芳芷当年跳的鸿艳舞所产生的震慑力不断被削弱,如今已基本荡然无存,夙阳国封印即将被解除,再跳一次鸿艳舞,或者就能解开对夙阳国的诅咒。
多少人乐见其成。
那三千万的冤魂早已在芳芷的鸿艳舞中得到解脱,可夙阳国却至今仍为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
这个国度曾遭受过的厄运经过世代口耳相传,被描绘地越来越荒诞怪异,让觊觎这片土地的人杰枭雄们迟迟不敢吞并接手。
玉帝的那些臣子们商议来商议去,最终想到一个办法。
那就是天降祥瑞于夙阳荒地,可是不管是风雷雨电,还是北斗七星,甚至是龙王施的任何法术都不奏效。
夙阳就像被牢牢束缚在诅咒里,任你万千变化我自巍然不动。
当时,是真离子提醒仙界最没用织裳或许可以一试,然后云霓又很凑巧地练就了五彩祥瑞,又是真离子提醒益算星君或许可以用通天宝鉴测测天命,益算不疑有他就给卜了一卦。
卦像上说,只有织裳能救夙阳,可是说的是织裳,而不是初裳。
可后来的发展让益算星君始料不及,先是仙界到处都在传通天宝鉴卜了夙阳的卦,说只有织裳能救夙阳。
然后,一直洞若观火的乾虚镜突然说要由三位织裳跳这鸿艳舞才能奏效,然后传着传着竟然变成了初裳也要去!
可是,初裳,初裳的来历怎么能去跳鸿艳舞呢?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益算星君觉得,已经变成了抵在初裳喉咙口的利刃,稍不留神可能要了初裳的命。那么,真离子大费周章演一场请君入瓮的好戏,到底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