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裳》清熙

21、第二十章

　　没等聿杰把话说完，那看着羸弱的远古海龟突然就雄起了。

　　它一个眼神扫过，从它龟壳上卸下来的石头又纷纷凌空而起，不由分说向着聿杰砸来。

　　聿杰莫名其妙被又臭又硬的石头又伺候了一通。

　　“臭小子，我忍你很久了。怎么着也是上千万年来同囚共守的情谊，你不念旧情就算了，还尽埋汰我。”

　　“什么，我在乾虚镜里从来没有见过你啊，虽然现在我自由了，但我也无依无靠的，可别成天净想着攀关系。”

　　KO,又一块石头毫不留情地飞来。

　　“臭小子，就我活在这天地间的岁数，都够当你曾曾曾曾曾爷爷了。长幼有序知道吗？敬老尊老知道吗？别给你们鲛人一族丢脸。”

　　不理会这俩人的唇枪舌战，剑拔弩张，问澈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乾虚镜出现了裂缝。牵一发势必动全局，乾虚镜、通天鉴、接天引环环相扣，互相制衡。这一裂，势必影响到仙界，夙阳死地，魔界，鬼域各方大局。仙界眼下要重跳鸿艳舞，乾虚镜突然就出现了裂缝，也许就是因果循环。我瞧这龟匍匐在葫芦阵上，肯定也是四海八荒的制衡之用，索性不如让它毁个彻底。自古以来，破也意味着立。”

　　问澈的一番话听得聿杰云里雾里。

　　问澈无奈地白了聿杰一眼，心想，弥远已经有点白了，又拉了一个鲛人小白，成天与这类人为队，我这又是什么心态。

　　海龟慢吞吞挪下了葫芦阵石。

　　“你倒是毁了个痛快，又何尝过问我的意愿？以没有生命的石龟存活了这么长时间，我都忘了为什么被囚，又为何会守在乾虚镜了。”

　　砸人砸得通体舒畅，也顺便将这千万年的怨气发泄一通，大海龟这才平心静气地盯着眼前两个人瞧。

　　“如果你们要去乾虚镜，那就爬到我背上来吧，我倒是可以给你们行个方便。”

　　只是对于海龟砸完人之后才提供的方便，聿杰似乎并不领情：“我也是从乾虚镜出来的，自己也认得路，就不劳大驾了。”

　　“你小子倒是拒绝得痛快，只是你确定这裂缝劈开的水道能维持到你们抵达乾虚镜入口？我看不像吧，感觉这水道都快消失无踪了。”

　　海龟瞥了一眼聿杰，慢条斯理地说道，他算是看出来的，聿杰嘴巴快脑子又缺根筋，又记仇又小肚鸡肠，算起来活的岁数也不比它短，感觉都是白活了。

　　“镜湖被封，只能去乾虚镜找出口，眼下我们仨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有空在这里斗嘴，倒不如省点力气争取早日抵达乾虚镜。”

　　问澈心里窝着气，他心里担忧着在被留在子集镇，被困在幻境里的初裳和弥远，这鲛人和海龟却还在这里斗嘴。

　　心急如焚的问澈挺身跃上海龟的背，聿杰才慢悠悠地跟上。

　　又是一路无言。

　　横竖瞧问澈这一路上严肃的表情不顺眼，憋了许久的聿杰开始盘算着调动下气氛愉悦下身心，仗着这么半天共历险同患难的交情，思虑再三后他开口揶揄道：“想来，魔君殿下心头有事吧，是哪个情妹妹身陷险境等着你去搭救吗？”

　　怎料问澈冷着脸撑起左手肘用力一推，聿杰差点被推下大海龟的背。

　　这下聿杰抓狂了，这魔君殿下实在无趣，竟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而此刻，大海龟的内心是崩溃的。

　　为了防止掉下去，聿杰紧紧抓着他的龟壳，鲛人那锐利的指甲都深深嵌入他的龟肉，在他的龟壳上划了一道指甲痕。

　　纵然他再壳粗肉厚，也禁不起这样折腾啊。

　　“我说，你小子能轻点吗？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就是再想报适才那砸砖之仇，也得掂量着点我眼下还在给你们当苦力劳役吧。”

　　海龟刚解咒不久，小身板禁不住这么又掐又划的，又浑身哆嗦了一下，抖得没座稳的聿杰又差点摔下来。

　　镜湖水流，别人站在海龟背上就是玉树临风，仙姿卓越，他为什么就得一摔再摔？

　　实在是尴尬得可以。

　　聿杰：“活了那么多年才明白，走的最远最难熬的路，原来是魔君和海龟串通好的套路。”
　　海龟：“唉，折腾完又开始卖弄了，这孩子也是没谁了。。”

　　“快看，镜湖水道快消失了。”问澈一声惊呼，成功引来了聿杰和海龟的关注。

　　只见乾虚镜裂缝似乎在极速收缩，原先被裂缝凿开的水道被拉扯着抬举上升，如雾似瀑般若隐若现地漂浮到半空中。

　　点缀此间的粼粼波光，又将飘逸半空的水流衬得如梦似幻。

　　镜湖的水流越来越湍急，在时空失序的扭曲下被拧成一团巨大的漩涡。

　　他们在那个漩涡里徒然转圈，眼看着那小半截的水道也快收没了，可大海龟已经被转晕了，控制不了航向，只能随波逐流地颠簸摇摆。

　　聿杰震得快要吐了，如果他体内的鲛人珠在就好了，那可是一等一的定盘星。

　　“沧虬剑！”问澈大喝一声，沧虬剑应声飞了过来，不过须臾，他们两人连同那只大海龟就上了剑身，问澈御剑飞行，朝着肉眼可见的乾虚镜裂口飞奔而去。

　　“不行，那细缝缩得太快了，只剩下豆眼那么大了。能不能让沧虬剑再快点！”聿杰催促道。

　　问澈驱动“迷踪诀”，沧虬剑加足马力全力冲刺，眼看着离那裂缝收口近了，更近了。

　　却突然，一束强光由外向内自那细缝口撕出一个囫囵枣大小的口子，冷不丁一前一后闪出两个人来。

　　然后那个裂口被突然贯穿撕扯被动加速了收缩的速度，在距离沧虬剑一寸之遥，闭合了。

　　方寸之间，咫尺天涯。

　　“好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不，一寸。”

　　聿杰扼腕地直摇头，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离开这个阴冷潮湿的鬼地方，眼看就要成功了，却又被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给搅没了，恼得他开口就骂：

　　“现在好了，镜湖被封了，裂缝收回去了，大家都坐困愁城，你们又是何方神圣，突然冒出来捣乱。”

　　问澈淡淡看向来者：“乾虚镜下任掌门，真离子。南极无量崖烈火元君座下大弟子洪炙。幸会。”

　　“孽障，三千年前你搅得夙阳侍神大国乌烟瘴气，又毁天灭地让四海八荒不得安宁。而今怎又出现在乾虚镜内？难道今时我乾虚镜突现的裂缝与你有关？”

　　对于问澈这个魔君，真离子极力压抑着一股子长期得不到宣泄的恨意，因为芳芷对他纵然烟消云散，也要留存着真挚而又特殊的感情。

　　“从来都是这样，你们所谓的仙界正统，还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开始乱扣帽子，不就为栽赃陷害找一个漂亮的托词。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三生三世上万年间加诸给我的都生生受了，早习惯到麻木了，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还敢强词夺理？！呵，九重天的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头还指望你受戒律守清规，简直痴人说梦。像你这样的，命如草芥，还心比天高的，就该武力伺候，打几回，打趴下，打到服为止就会学乖了。”

　　“废什么话，不就想打，随时恭候。”

　　一言不合就开打，大概就是真离子跟问澈可以共存的模式。

　　事实上，除了打，真离子真不知道，那股压抑到变态的愤恨该如何宣泄。

　　他有太多的理由痛恨这个魔君殿下。

　　不是他，夙阳不会覆国，三千万冤魂不会积怨，芳芷不会跳鸿艳舞；不是他，芳芷不会在灵河香消玉殒，乾虚镜不会选上他当继任掌门；不是他，初裳不会偷溜出天庭，乾虚镜不会出现裂缝，仙界重跳鸿艳舞不会又横生波折。

　　他一直深信不疑，初裳是芳芷的转世，而重跳鸿艳舞，是芳芷重生的关键。

　　绝不容丝毫闪失！

　　恩怨情仇闪过心头，真离子手上多了条藤鞭。那藤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转身间，柳枝摇曳，柳絮漫天，飞絮如泣如诉，一般风卷的利刃，隔断万千幽怨齐齐向问澈他们飞来。

　　“到下面去等我。”问澈一把推开聿杰，踹下海龟，转身御剑躲过万千絮刃。

　　絮刃倒不可怕，只是真离子手中的笞神鞭，无论神魔妖鬼，若没有深厚的修为和功力，被鞭一下都会灰飞烟灭。

　　聿杰被推开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观战观得兴起的他，一直沉浸在激动和兴奋中无法自拔，被缚乾坤虚镜几千万年，很少看得到这么鲜活灵动的场面了。

　　而且，这人是下任乾虚镜镜主？他此番赶来是为了抓他回去吗？不过瞧他娇柔抚媚的样子，特别是一双勾人的丹凤眼，聿杰心里就生出了几分不屑，男子，就该阳光粗狂，孔武有力。

　　这魔君殿下是华贵清朗，这下任乾虚镜镜主又柔魅妖艳，都不是什么好男子该有的样子。

　　可惜了。

　　想着想着，聿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现在正以飞翔的速度在往下掉。

　　八丈啊，直接就摔了下来。

　　聿杰抬眼觑了下大海龟，只见那笨家伙倒是气定神闲。

　　都是远古海洋类生物，怎么就差这么多？

　　他不由一声哀嚎。

　　魔君殿下啊，咱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