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木》释小花

4、第 4 章

　　醒过来时，我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我立刻坐了起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你醒了。”
　　这声音！我心里一惊，竟然是石阡！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压下内心的汹涌澎湃，心想他肯定不认识我，堂里那么多人，他只见过我一面，还是四年前，应该没印象了，这样想着，我心里安定了几分。
　　他道：“你怎么会晕倒在路边？”
　　我立刻跳下床来，跪在他面前：“求大哥哥救我。”我心想把人叫年轻点总是没错的。
　　他愣了一下，问道：“你是怎么回事？”
　　我立刻编了一个故事出来：“我跟我娘经过这儿，不想遇了贼人，我娘为了救我丢了性命，我拼命跑才捡了一条命。”我立刻泪如泉涌，道：“我的娘真的死得太冤了。大哥哥您一定要为我做主。”我又喊道：“娘，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见我哭得实在伤心，石阡扶我起来，道：“小姑娘，不用太过伤心，你娘的仇，我会替你报的。”
　　我一听立刻给他又磕了三个响头：“大哥哥的恩情，悔林没齿难忘，将来一定报答您。”
　　他道：“你叫悔林？”
　　我道：“是的，我娘说我五行火过剩，与木不容，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他摸了摸我的筋骨。叹了一口气道：“是棵好苗子。可怜天下父母心，悔林，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我心中狂喜，面上压住了，立刻给他磕了几个头：“多谢大哥哥。”
　　他抬起我的头，我额角由于长期磕头，已经有一个淡淡去不掉的疤痕，他轻轻摸了摸那疤痕，道：“现在起你该叫我师父，还有，以后不要见谁都磕头。”
　　我就这样因祸得福，成了石阡众多徒弟中的一员。
　　到了明阳堂，我格外勤快，洒扫庭除，端茶送水，不敢让自己有一丝懈怠。好景不长，一周时间很快到了，大魔头他们就要来集训了。我想着是福是祸躲不过，还不如淡定点。当然能躲就躲，要是实在被发现了，那也没办法，到时再见机行事吧。
　　我并不是石阡正式的弟子，更像是堂里的杂役，偶尔石阡也会教我们这些小杂役一些基本功，其实那些基本功，大魔头以前早教过我了，因而我学起来十分得心应手，还得了好几次石阡的夸奖，我很高兴，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不久，我就发现其他杂役十分排斥我。后来，我就故意掩藏自己，不让自己那么突出。事实证明，我很快就融入了其中的一个小团伙。
　　堂里普通的杂役住在西院，大魔头他们住在东院，没特殊情况，很难见面。我也一直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地避开东院的人。
　　我提着水桶去打水，其实这本来是师兄他们干的活，但我刚来不久，为了博得他人的好感，我主动担起了这项任务，时间一长，结果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我的事儿，我便成了堂里唯一的女挑水工。
　　堂里女的不多，但多数是有身家背景的，像我这样的少之又少，我认识的只有一个，就是青莲，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被石阡收留了。她现在是石阡的大弟子，经常跟着石阡到处游历，参加各种盛会。夏莲大我五岁，和我截然不同，她虽然出身不好，但现在也是红透了一片天，我敢说十个男的里有九个都在暗恋她。因为她长得真的非常好看，性格也好，对谁都是那么和善，对我也不例外，说实话，我也很喜欢她。
　　我时常很邪恶地揣度，说不定石阡也喜欢她。但每次这么想后，我都唾弃自己，怎么能用自己这种龌蹉的想法，来玷污自己的男神。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挑着满满两桶水走在路上，突然感到身后凉飕飕的，我身子抖了一下，回头一看，差点没吓死。大魔头正站在我身后冷冷看着我。
　　我一撂担子，拔腿就想跑，大魔头却比我更快，很快就揪住了我的头发，我求饶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先松手。”
　　他倒也配合，松了手，冷冷道：“你现在倒敢和我提条件了。”
　　我连忙摆摆手：“不不不，大少爷您别误会，我哪敢呀？”
　　他道：“小梳子说她看见你了，我还只当她眼花，想不到你还真有点本事，竟然混到这里面，还敢躲着我。”
　　我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地上：“大少爷，小的错了，小的不该逃走，到了外面，才知道大少爷对小的有多好啊。小的是想回去，可是没脸见你啊。”
　　他不屑一顾地踢开我：“哼，是怕没命不是没脸吧。少给我耍花招，你心里怎么想，我可清楚的很。”
　　我立刻老实了：“大少爷，您就放过小的吧，小的向您保证，以后一定老老实实给您当牛做马。”
　　他突然笑了，我见着他笑比他瞪眼还可怕，果真他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提了起来，几乎要挨着我的脸了：“我这次回家见识了不少东西，就拿你试试。”
　　我心里一阵发毛，知道情况不好，立刻道：“大少爷，您就饶过小的吧。”
　　他并不松手，拎着我就往东院走。我脑子一炸，只有一个信念，千万不要被他带回房间，要不然万劫不复。
　　于是我开始反击，原本想偷袭的，却被他狠狠扔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我顾不得这么多，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他站在我面前，笑容冷冷的：“想不到阿木你还学了一些东西嘛，胆子也大了。”
　　我心里底气不足，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也不想就这样束手就擒，我受够了。这里是明阳堂，不是其他地方，他应该有所顾忌。
　　我冷静地道：“你别逼我，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我这条狗。”
　　他笑得很邪气：“没想到我的阿木还是这样有自知之明，看来，这么多年的心血也没白费。我还真想看看阿木你发疯是什么样子的。”
　　我呸了一声，骂道：“要疯也是你这个疯子先疯，死变态，疯狗，蠢猪，自大狂，你妈的就是脑子有病，回去好好治治吧，别到处乱咬人，我早看不惯你了。我看这辈子你也只能和狗在一起，**的就不是人！有种来咬你大爷呀。疯狗！”
　　骂完一通，看着他铁青的脸色，我的心情从所未有的好，真他娘的畅快！
　　大魔头咬咬牙：“你找死。”
　　他一拳向我袭来，我虽然跑不过他，但反应还是快的，偏身闪了过去，他那拳落了空，愣了一下，又立刻调转方向，一掌向我腰间袭来，掌风之大，让我一阵冷汗，要是打中了，估计我的竹竿腰得拦腰折断了。我一矮身子，避了过去，却一头撞在他身上，撞得我头昏脑涨，他不给我任何喘息之机，一掌就要劈下来，我顺势一滚，那掌贴着我的耳边过去，我勉强躲了过去。我看着他，一身汗如雨下，心里不敢松弛半刻，生怕一不留心就丢了命。大魔头显然没料到我能逃了过去。
　　这时，一个穿蓝衣男子东院走了过来，我认得他是三个关门弟子中的一个，大魔头的师弟邱志，我心中一喜，大叫一声“救命”，就没命地往邱志那跑。谁知迎接我的竟是一掌，我立刻反弹在地上，胸中涌上一股腥潮，哇地吐了一大口血。我失策了，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像肖公子那样好，他们是一伙的。
　　大魔头冲邱志点点头：“多谢师弟了。”
　　邱志微微一笑：“不用谢，举手之劳，我平时最恨这种欺上犯下的奴才了！”
　　他又问大魔头：“燕师兄打算如何处置她？”
　　大魔头看了一眼我，有些不耐烦道：“这个不劳邱师弟费心。”
　　我只觉得胸前剧痛，连呼吸一下，都要扯着心痛，根本不敢乱动。
　　大魔头一把扛起我，大步往他的房里走去，我闭了眼，血源源不断从嘴角溢出，我想，这次我真的完了。
　　我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晌午，身子根本不能挪动一下，房间里空空的。大魔头已经练功去了。我突然觉得眼角涩涩的，浑身没一处好的，大魔头夺走了我最后一点尊严。
　　突然一下子憎恨起这个世界来，为什么我的父母要抛弃我，为什么大魔头能这样对待我，为什么有人看见了也不阻止，反而助纣为虐，到底谁能站出来为我说话，保护我。我想起了小娟子，终于能体会到她当时那种绝望又无助的心情了。我想毁灭这可恨的世界，却发现自己如此脆弱，反而被这可恨的世界伤得体无完肤，它和我憎恨的那些肮脏的人一起在嘲笑我，讽刺我，它仿佛对我在嘶喊：“你看，现在你也变肮脏了吧。”
　　我内心一阵血气翻腾，又吐出一口血沫来。我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疼得发抖，眼泪簌簌流下，我无力去擦，这羞耻的泪水，憎恶的泪水，我发誓今日我所遭受的一切，必定会加倍讨还回来。这世上，我再无它念，只求强大，强大到任何人都伤不到我，强大到所有人见了我都要卑躬屈膝。我一边发着抖一边哭，时间变得那么难熬。
　　好不容易挨到大魔头下了功课，他一推门便看见我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紧紧的，一边发抖一边瞪着他。他似乎有些心虚，不怎么敢直视我，道：“你委屈个什么劲儿，你的命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我笑了，这人心里就不知道什么是后悔二字，他是永远的天之骄子，长这么大，身边所有的人都想像
　　像宝贝似的捧着他，没有人敢招惹他，以后我会教会他什么叫后悔。
　　我冷冷道：“我要衣服。”我的衣服早被这禽兽撕得七零八落。
　　他看我一眼，转身出去了，回来时拿了一套他自己的衣服。
　　递给我时，他突然问我：“阿木，你是在恨我吗？”
　　我套上他的衣服，太宽大了，但比没有强。
　　我淡淡道：“这些还用我给你教吗？”
　　他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往日的蛮横：“恨也没用，你一辈子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除非你死。”
　　我看着他，很坚定地答道：“我不会轻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