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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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家的二姑娘（四）
by陈公子bronze
赫连季拥兵逼宫的场面凤瑾没能看到。她和尚岚那个时候被凤元一道密令扣在江南，没能亲身参与整场动乱。
待一切平定，赫连季一道旨意封尚岚为户部尚书，凤瑾被暂时安置在宫中凤元的身旁。
那段时间又恢复了忙碌的工作状态。只是比起从前偷偷摸摸藏着掖着，如今一切都能摆到面上来，甚至可以说是肆意为之，已经好了太多。
好到连凤元都长舒一口气。
从前的日子活的谨慎憋屈，他们每日提紧了皮拿血肉之躯杀出一条道路，凤瑾在二线都吃累，更别说前头为她挡腥风血雨的凤元。帝王更替，战乱初平，百废待兴。但赫连季从来就是个适合的，手下又舍得招揽贤才，是以一切国运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唯一让凤瑾觉得奇怪的是，赫连季做了皇帝，却没有封凤元为皇后。只领贵妃，低了一品，掌凤印。
凤瑾想不通，就去问凤元。她一向骄傲的大姐在深深的后宫庭殿中，对着那一方狭隘的天地，泄漏出一抹苦涩。
她说，瑾儿，我自认这辈子不尝败绩，却只在他身上宁愿糊涂。
凤瑾去找尚岚，尚岚说，因为娘娘非要保辜将军。
辜辙？
是。娘娘要保辜将军的性命、族人、官位，要他继续做将军。
尚岚一时也露出个奇妙的表情，陛下只怕是心里吃味得很，一时想不开，又拿娘娘没法子，才出此下策，想敲打敲打。
凤瑾摇摇头，他怎么还不了解我姐姐，她从来就不是个拖泥带水藕断丝连的人，留着辜辙绝不是因为昔年情谊，应该只是为了让他安抚旧兵，继续征战。
尚岚道，陛下未必想不通，只是情难自禁，公私难免混杂，也不或是赌一口气，毕竟，都不是会先服软的。
凤瑾转眼去瞧他，笑了笑，还好我不是姐姐那样的，你不是陛下那样的，我们俩都不会赌那一口气。
尚岚没忍住，亲了亲她的眼角，对呀，咱俩这个样子，就刚刚好。
凤元早知他们的私情，也没说什么师徒□□的话，自己出钱给他们置办了府邸，将凤瑾放出去与尚岚成亲，自己在宫中抚养儿子。凤瑾没有她的手令，轻易入不了宫，几年来除了尚岚在朝堂上探测到的那点消息，对姐姐的事情了解甚少。
听说陛下又纳了哪家的妃嫔，去贵妃宫中的次数少的可怜，听说陛下又因为辜将军与贵妃大吵一架，听说陛下连皇长子高热不退也不去问询……陛下与贵妃的关系降至冰点，贵妃整日独处在栖凤宫中，不问世事。
凤瑾听了气得咬牙切齿，对于一个热衷权力与角逐的女人来说，最残忍的莫过于用空虚和无聊把她囚禁起来，再将所有权力从她手中夺走。
她想过进宫去陪她，可是陛下不允许，贵妃也不允许，尚岚也不允许。凤瑾觉的无可奈何，因为她有了身孕。
她生下一个女儿，将那个小生命抱在怀里，却忍不住哭泣起来。她尚且如此，那在深宫里的凤元又该将自己的儿子视为怎样的救命稻草？
她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没出月子她就求见陛下，赫连季没见她，凤瑾只得叫尚岚递话，辜辙只堪安抚遗军前臣，不堪统摄三军。
帮凤元重回权力巅峰，她求不来，可她知道如何让她快乐。
天降机遇，边境烽火再起。辜辙果然不堪重任，赫连季只能再次请凤元坐镇。
像她从前为他打江山一样。
如今他一求，她又披挂上阵，为他守江山。
可那又怎样，凤瑾了解她，战场原始的酷烈，能够唤起她沉寂的血液，激荡她的灵魂。
于是即便赫连季要她入宫为质，她也痛痛快快地应了。
尚岚去御书房跪了三个时辰，赫连季无动于衷，无异于毁她清白名声。
凤瑾让人把自家丈夫带回来，和着药膏揉他僵硬的膝盖，目光平和。尚岚扣着她的肩膀，眼里一片血丝，牙关紧咬，是我没用，若我是天下第一，就带你天涯海角——
说什么傻话，凤瑾打断他，脱了鞋也躺到床上去，这几年官宦生活，你还不明白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你是那劳什子的天下第一，就算去天涯海角有什么用，该受着的，就得受着。
她顿了顿，说，你知道么，原来那个天下第一，成征，死了。
尚岚的情绪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知道，他当然知道，成征去的时候孤苦伶仃，身边无一人侍候。
凤瑾将耳朵贴上他胸膛，听里头心脏跳动的声音，说，你看，天下第一有什么用呢？连自己的命运都决定不了，该怎么去普渡别人的命运。
尚岚握着她的手，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保护好自己。
凤瑾进了宫。人人都道凤家真是荣宠无限，两姐妹共侍一君。可封后的旨意下来的时候，才觉出无边的讽刺。
结发妻子还在前线出生入死，小姨子转眼却被奉为皇后。
凤元回来时，凤瑾第一个去见她，自己还没开口，凤元却先一步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将你卷入宫中，对不起害你与丈夫女儿分离，对不起这许多年拖着你。
凤元脸上的神情是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压抑和痛苦。可她的姐姐向来学不会人前流一滴眼泪，于是凤瑾替代她，大哭一场。
明明两下都是有情的，为什么要相互折磨相互蹉跎呢？
因为两个人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过往一切权术阴谋，如同越积越厚的河泥，铲不动挖不开，彼此太清楚彼此是多么薄情无义工于心计的人，于是再也不愿相信感情的真实。
最致命的一击，是辜辙的死亡。
赫连季终究不肯留他，又不想凤元好过，就捏着凤瑾的性命，命令尚岚去行刺。
这一局杀戮，彻底粉碎过往一切，把所有人逼成孤家寡人。
尚岚明知凤瑾不会允许，却还是去了。他不在乎赫连季和凤元之间如何，他只在乎凤瑾。那个在他的羽翼下一直美玉无双的女子。那才是他唯一的软肋。
他毕竟是曾经的天下第二。纵使生疏多年，纵使将军府侍卫暗影无数，他还是杀了辜辙，自己重伤濒死。
他拖着半条命返回皇宫，想要在生命最后一刻看一眼他的姑娘，却碰到得了消息震怒而来的凤元。
他和凤元双双被制住。
宫殿里，赫连季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捏着凤瑾的喉咙。
女子纤细修长的脖颈捏在他手里，如同掐住一只天鹅。
凤元感受到最直接的威胁，拂袖而去。赫连季放开凤瑾，向相反的方向离开。
凤瑾咳了几声，下意识追随姐姐的步伐离开。
尚岚脱力一般跪倒在地上，鲜血在身下蔓延开，所有伤口都在叫嚣疼痛，眼前一片昏暗。
他的姑娘，从来最爱的是她的姐姐。
她永远看不到自己，他总不能让她这个时候看到自己最狼狈的一面。
凤瑾奔出宫殿的脚步顿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什么，不可思议地回头，就看见暗处的男子，遍体鳞伤，含笑闭目。
她原本还算镇定想要寻找太医的心思一下子大乱，嘶哑的尖叫冲破喉咙。
太医——！快传太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