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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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家的二姑娘（二）
by陈公子bronze
事实证明，凤家培养出来的女儿，没有只会诗词歌赋的深闺小姐。
凤瑾所表现出来的对于算术的敏感和金钱的敏锐让尚岚惊叹不已。
天下第二，尚岚。
天下第二是他前半生的辉煌。从他遇见那块美玉时，他就抛却了前半生的所有，一切头衔名号，一心一意做尚岚。
凤瑾的手非常漂亮，干净细腻，指尖一点几近透明的胭脂色，拨得算盘啪啪作响，尚岚听在耳里，比其他女人弹奏的任何乐曲都要动听。
凤家大小姐十六岁的时候出嫁，嫁给二十岁的汝南王，带着十三岁的凤瑾和二十六岁的尚岚一起。
凤瑾知道凤元与辜辙之间的事情。她觉得那两个人在一起很般配。美人配英雄，凤元无可争议是个美人，而辜辙驰骋沙场的时候确实是个英雄。她本以为这两个人一定会永结连理。
可是凤元选择了汝南王。
不是被动逼迫，而是主动选择。
皇帝的确下达圣旨，可凭借凤氏母女的势力和丞相府的威望，想要改旨另嫁也是手到擒来。可是凤元没有反抗。她若选择不反抗，就是主动的接受。
凤瑾问她是否被辜辙伤了心，觉得他辜负了两人之间的情谊。
凤元那时已经在帮汝南王筹划谋反，听她此问，从文书中抬头，放下笔，迎着日光，对她绽开一个冷漠而诡异的笑靥，说，他辜负的不是我的情谊，而是我的期望。
凤瑾当时不懂，也看不透那个笑容里诡异的部分。后来汝南王登基称帝，登基仪式上赫连季携着凤元的手站在皇极殿的前方，高冠毓冕，接受百官朝拜万民叩首，那两个人相视一笑，都露出一种相似的，诡异而光彩照人的笑容，凤瑾迷迷糊糊地看着，突然后背一冷，脑中神思一凝，突然明白了那笑容代表的意义。
那是对权力的极度渴望，对力量的绝对崇拜，以及将生杀予夺的大权握在自己手里的极度满足！
凤元无比清楚，辜辙从来不是自己的良人。他可以是她的老师，她的战友，她的下属，甚至她的情人，却不会是她的同盟，她的依靠，她的主宰，她的丈夫！
辜辙或许能够在沙场上酣畅淋漓，但那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延续将军的荣耀，可是凤元上战场，纯粹是修罗道的杀戮，和对于象征绝对力量的军权的追逐！
她要的，从来都是朝堂官场，天下权力中心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辜辙当时对她的阻止，不仅让她看到懦弱，还有不敢打破君臣之道的庸碌和惯性！于是凤元无比失望，她要的是一个血性十足敢于拿着军队进军名利场的将军，而不是一个恪守本分谨小慎微的看门狗！
于是她舍弃了辜辙。而恰好，同样的野心家，汝南王赫连季，成为了她的丈夫。
两颗因欲望而膨胀的野心，碰撞出的火焰几乎烧毁整座王城！
他们联手，韬光养晦，排兵布阵，一朝出手，扭转乾坤，最终登凌绝顶，如愿以偿站在了权力的最高点。
而权力之下的金山基础，凤元全部交给了凤瑾，没有凤瑾缔造的商业帝国，就没有一切的来源和资本。
凤元练兵打仗的时候，凤瑾悄无声息地接管了赫连季手下几乎所有产业，所有账本都要经过她和尚岚两个人的手，复制修改出两套假账，分别做好标记，再分发到个个户头上去，使所有管事手头同时有三本不辨真伪的账簿。这是个相当浩大的工程，他们俩几乎不离桌案，奋笔疾书，手上算盘不停，脑中九九不断。凤瑾常常与尚岚坐于相对的桌案，从浩如烟海的文书账本中抬起头，看着对方清白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了然自己必定也是这幅模样，不由相视苦笑，转而继续投入到无穷无尽的计算中。
银钱的流入流出无一不需要动手脚，至少在起事成功之前，这些东西就必须不能被人追查到汝南王府头上，否则凭皇帝多疑擅忌的性格，保不齐满门抄斩。七拐八拐地加几道工序放几个傀儡，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以至于到后来，凤瑾和尚岚二人惟一的乐趣就是比赛谁做账的速度快。
可也就多亏了这样，一瑾一岚两大商号，才逐渐把握住全国经济命脉，凌驾于江南与江北的商会之上，使金钱流四通八达，触之可及！
凤瑾再也没有从前相府小姐的清闲。尚岚对她非常严格，手把手教习，不允许一丝纰漏。她没有时间研究妆容充实衣柜，没有时间走街串门，更没有时间呷茶赏花。可是尚岚的工作比她还要繁重，但每次京城新时兴的衣裳头面，哪家的小姐有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哪里的才子聚会写了多少诗文，他都亲自置办来给她，即便她不得空去享受他准备的一切。每回她熬不住夜，吵嚷着要睡觉，没有半分贵女的形象，他都是半真半假地呵斥几句，毫无怨言地放她去睡，自己揽下她的工作，一直算到天明。
夜半歇工时，她和尚岚一左一右躺在两张躺椅上，一人分配到两名丫鬟按摩揉捏放松筋骨，她闭眼小憩，甚至想不起自己上一次画画作诗是什么时候，只记得哪处的园子盈利多少亏损多少。她不禁自嘲，自己还不到十八岁，却已经如同一个在钱眼里斗争十几年的老财主一样，满身铜臭味。
可是这也是她活到现在，活的最充实的日子。
大量的银子在她手下流水一样进来又流水一样出去，四境之内到处都有她命名管辖的产业，一个属于她的商业帝国慢慢崛起，成型，走向辉煌——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玉石一样的皮肤在月光下仿佛能够发光一样，惹得尚岚低头去啄吻她精致的眉梢，说，你越来越像你姐姐了。
凤瑾反手抱住他修长的脖颈，不置可否。
她只是能够理解凤元对于权力角逐的迷恋了。那种于群雄逐鹿中指点江山掌控风云变幻的感觉，对任何一个上位者来说都是不可戒除的瘾。
而她凤瑾，似乎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真正该做和想要做的事。
凤家的女儿，从来不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娇女儿，她们随意拿出一个来，都是能够搅动一池春水的巾帼女子。凤元是朝堂上堪比将军首辅的权谋帝皇，凤瑾是掌握民生财产的商业女王！
她现在在做的，不仅是赫连季和凤元的事业，更是她自己和尚岚的事业！她没道理不为之热血沸腾！
凤瑾望定了尚岚清澈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好看，混杂着武人的明亮锐利和文人的温柔和婉。她看着这双眸子里透露出的情感，从淡然到炽热，情思渐生，情意渐浓。她是他一手雕琢出来的，完全契合他灵魂的艺术品，这蜕变的过程令尚岚得到相当的满足，也令凤瑾无比满意。她不仅得到了这个出色的男子，还成为唯一能够与之比肩的女人！
于是，她对着他轻启檀口，仍旧如亭亭玉兰一般，道，尚岚，做了这么多年天下第二，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呢？
尚岚原本迷醉在她毫无瑕疵的洁白中的神智，陡然清醒过来。
不仅仅因为这句话。
他此时抱着凤瑾。凤瑾背对着的地方，也是他正面直视的地方，汝南王，赫连季，正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俩，眸色深沉，嘴角一抹似笑非笑。
尚岚突然觉得汗湿重衣。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