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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秦太医府 ...

  •   一个月来,半夏同志恪尽职守,不仅伺候我的日常起居,更是将其十五年来所学所知倾囊相授,在她的谆谆教导下,本就天资聪颖的我进步飞快。
      我如今身子大好,半月前已能下地行走。语言沟通能力也大有提升,虽然听着不伦不类,却是麻溜儿了许多。对日常诸事,也不像之前那般陌生了。
      义父义母见我身心向愈,甚是欣慰喜悦。
      我替半夏向他们邀功,义母赏了半夏一枚玉镯,说是当作她的陪嫁,众人一阵哄笑,逗得她满面羞红。
      虽然我时刻提醒自己,要隐藏起现代人的特征,但有时仍会不经意地状况百出。譬如,一早起来四处摸眼镜,穿衣服时总想扣扣子,图凉快将长发盘成丸子,还有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口头语,凡此种种,举不胜举。起初,我还有些局促不安,但半夏自那日后始终相信我只是失忆了,那些奇怪的言行只是在我忘了正常言行之后的自然反应,没什么实质的意义,她渐渐习以为常,我也就慢慢放大了胆子。
      这一月来,我了解了不少事情。我的义父叫秦承祖,乃当世名医,为人正直善良,常常向穷苦百姓赠医施药。义母勤俭持家,贤良淑德,与义父夫唱妇随,举案齐眉。他们育有一子,大我三岁,名叫秦风,如今正远游在外。
      秦府位于青溪之畔,此处风景秀丽,是王公贵胄的聚居地。家家户户,无一不是豪宅硕院,金银满盛,姬妾百千。唯有秦府,上下不过十余口人,屋舍简陋,还常常闹赤字,夹在这些豪门阔府之中,多少显得有些寒酸。
      虽是粗茶淡饭,义父义母却并不在意,他们过得简单随性,怡然自得,仿若这混沌浊世中的一股清流。
      义父除了钻研医药,还喜欢木根雕刻。听闻他有三间书房,一间作书写会客,一间盛放医书与针灸器具,另一间则摆满了各种手工木雕。
      我对古代的木雕技艺甚是好奇,向半夏详细打听。
      半夏这个胆小鬼,曾进过那雕室一次,说里面是奇形怪状,犹如鬼魅,吓得她当晚直做噩梦,从那之后便再也不愿去了。
      切,她那点见识,竟将高大上的艺术比作鬼物,真是有辱斯文。我倒是很感兴趣,却一直没寻着机会去瞧瞧。我如今虽已大好,但义母仍嘱我多卧床休息,半夏拿根鸡毛当令箭,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干,我便一直被憋在西院,不曾出过院子一步,每日只在院中走走,真如活坐牢一般。
      义父虽在朝为官,但因时常接济穷人,府里的日子自然要精打细算。好在义母是个贤内助,打理府务自有一套。她将后花园辟作三块,一块为药植园,种了些常用的药草,不仅可供己用,还可助义父行善,可谓一举两得。一块为蔬菜园,种些时令的瓜果蔬菜。旁边带有水塘的那一块,则为饲养园,在塘里养些鱼苗,又用竹篱圈养一些鸡鸭鹅雏。如此一来,府里的日常吃喝大可自给自足,省下了不少银子。
      从半夏处得知这些,我更是庆幸自己到了这里,虽非大富大贵,但如此有情有义有恩有爱的家庭,让我感到温暖踏实。我在现代的家,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三口之家,一家人相亲相爱,心心相印。我虽不能守在父母身边尽孝,但能得这样一双义父义母,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在秦府的这牢,啊不对,是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只可惜,一直未找到回去的法子。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心里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若是一辈子也回不去了,该如何是好?在这里,我会有怎样的今后?这些未知之事,想想就觉得脑仁儿疼,可又不能将忧虑挂在脸上,皆因半夏那个打小报告的,将我日常起居纤悉无遗地禀告义父义母,就连我哪天多上一趟茅厕、多打了几个嗝儿,都有可能招来义父一通望闻问切。
      半夏每日“出卖”着我的隐私,偏我又离不了她,真是对她又爱又恨。不知是我掩藏得好,还是她太没眼力劲儿,我这番心思起落,她竟全然不知,每日一个劲儿地叫我“小娘子”,听得我浑身汗毛未曾倒下过!
      这个时代的称呼,当真腻歪得厉害,主人家的女儿,不叫“小姐”,不叫“姑娘”,却要叫“女郎”或是“娘子”。像我这样小的,自然是叫“小娘子”了。以前学《木兰诗》,读到那句“不知木兰是女郎”时,倒也未觉得怎样,如今身临其境,才发觉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我问半夏,可有其他称呼,她说可以叫“阿伊”。我一听,更不行了,阿伊,阿姨,没被岁月催老,倒被人叫老了。我寻思着,不如叫“伊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以我如今这副小身板,怎好意思大言不惭
      我想了想,对半夏道:“叫伊妹吧。”
      半夏喃喃念了几遍,点头称好。
      义母也觉得这称呼很是亲切,便允了。于是,府里上下皆称我“伊妹”。几日后,我却有些后悔了,只因这称呼走的是小家碧玉的清新婉约风,连累我言行都得做小媳妇派,不敢放开了发展,就怕名不副实对不起这名字。
      这一日,义母让人为我量了尺寸,说是要裁做几件新衣。
      我这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所穿之衣乃是府中几个年少婢女的,其中就包括半夏。只因我的突然到来,府里毫无准备,义母便令婢女们奉出各自最好的衣裙来,让我先凑合一下。
      我恍然大悟,难怪我每次穿这件粉色衣裙时,半夏的眼神总是有些奇怪。早先,我还以为是因这衣服不大合身,如今才知竟是这么回事!我虽无心夺人所爱,她却仍只是个少女,爱美之心使然,偏我还最喜欢穿着这件在她面前瞎晃悠,她怎会不心疼这世上,即便再卑微之人,也总有一两件心爱之物,无论那东西在旁人眼中是如何的稀松平常。这,就是渺小的幸福,简单,却独一无二。
      我有些过意不去,向半夏一阵相谢,许是我谢得太过正经,倒将她弄得有些尴尬。
      我对义母说:“我顶喜欢这件的,就不还半夏了,索性做一件新样式的与她换。”
      义母别有深意地笑望着我,说来也是有缘,我们虽相处不久,她总能读懂我的心思,她知我如此是为报恩感谢,既谢半夏赠衣之恩,又谢她多日来无微不至的照顾,于是便点头允了。
      这本是一件小事,却将半夏感动地涕泪横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是一阵磕头。
      我正听义母说着要做何款式,被那扑通一声吓了一跳,忙将她扶起。
      一阵安抚后,小丫头感恩戴德地表忠心,说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一边点头应承,心里却想,坏了,不过一件衣服,却让人少女以身相许,这罪过可大了。不过,这对我也是好事,话说哪个欲成事的好汉,不得有几个靠得住的帮不是
      几日后衣服做成,送入府来。我看着那几件新衣,心里亦是美得如少女一般,女人嘛,没有不爱美的!
      以前,总在电视上见古装,虽精致古韵,却毕竟是仿制。博物馆里倒是有些正品,却又破布烂烂,毫无美感。如今,这货真价实的古装女裙就华丽丽地摆在眼前,能不让人激动么?
      我将新衣一一试过,如开衣展一般。府里的几个婢女都来凑热闹,一边看着,一边啧啧称赞。不夸张地说,我原先那病弱之躯,只有活人与死人的区别,全无美感可言。不曾想,如今这么一装扮,却是光彩立现,直耀人眼。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靠衣装。
      义母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乐着。
      众人催促半夏也换上试试,她半是扭捏半是欣喜地换上了衣裙,众人又是一阵赞叹。小丫头低着头,羞红了脸,想来心里也是乐翻了天。
      当人都散去时,我坐在屋檐下看着天空,碧蓝的天色,纯净如洗,片片白云,棉絮般地飘着。看似岁月静好,平静淡然,但想想,却又满是不安与迷茫。每一个穿越者,似乎都有一段不寻常的经历,故事里不都这么写的么却不知,我的命运会被如何编排?
      我感觉自己就像那飘浮的云,无根无基,不知去向。
      我每日在乐与忧之间拉锯着,生怕突如其来一个梗或是套路,便会令我措手不及。
      如此,又过半月,进入仲秋时节,果然就发生了事情。说是东边诸郡大水,屋舍成了汪洋,桑田变了沧海,饿殍遍地,民不聊生。
      义父体恤民苦,慷慨施助,府里能捐的都捐了。是以,我们的日子过得很是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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