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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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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凉城是出了名的盛产美人的地方,这自然与它乃经济、政治中心逃不开关系。自然地,城中大姓不可胜数,关系也错综复杂。有百姓戏言“老天爷下场雨十个落汤鸡里面必有七八个是大姓”,可见其密集程度。
这大姓中,尤以楚、昌、安、陈四家为最。各自占据城东、城南、城西、城北,遂成一方霸主。他们四家都是高太祖即位之前就存在的大家族,历史不可谓不悠久,根基不可谓不深。四家又有姻亲关系,牢牢将势力遍布整个高阳国,历代高阳女帝都不得不看他们的脸色行事。若女帝是个拎的清事理又手段强硬些的,还能讨他们的欢心,否则只有自求多福了。高锦仪女帝不幸正在此列,因而求娶四姓嫡子总是被有意无意的拒绝。如今的正宫皇夫不过是陈氏支系的一个嫡次子,由此可见一斑。
若说京凉城第一美人,撇开已嫁往乌其国的尚吉公主不谈,便数楚氏一脉的次子楚钰为先。传说他的容貌足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便是来世洛神也不过如此,当得第一。昌氏的嫡长子已早早嫁人,家主正是陈氏的嫡长女,如今已承袭了爵位。而排行第三的便是眼前这位盛名已久的安棐,字斐然了。此人温和谦逊,颇有大家之风,令人折服的是其超然的气质。
“我就知道你会再来。”安棐笑吟吟地迎面走向萧深,朝他指了指自己带来的肉食,“小云就是不肯吃我的。”
萧深还是那副样子,不过在安棐看来,他的脸色更冷了一些。只见他默默地摸着小云的软毛,将吃食放在手中,小云转着尾巴吃得正欢。
安棐也不在意对方的冷淡,怡怡然蹲下了身子,裙摆在身下展开。“我姓安,”
“我没兴趣。”萧深冷冷地回了他一句。
再一次被噎了的安棐愣了好半晌,以至于脑子里全然回响着这句话。良久,他才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忌之已经成婚了吧。”
萧深猛地转头看他,握紧了袖子,语气透着不可置信,“他怎么会?”
安棐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他的妻主正是我的二姐。”
久久没有反应的萧深轻笑了下,他轻拍衣衫站了起来,与安棐四目相对,“与我何干?”
“是我唐突了。”安棐也是低头失笑,“是与你无关。”
萧深行了个礼,就此告别。
“若他日有求于我,”安棐在后头喊他,“你来便是。”
这人真是好生奇怪。萧深被他的话语怔了下,先不论为什么会有求于他?再者我有难为何要去找他?萧深摇摇头,披上面纱往外走得更快了些。
经过里屋,萧深就听得楚稷唤他。走进,就看到那人倚在昔日温情的床边,一张脸端的神色莫辨。
“叫我何事?”萧深双手垮垮垂在两边,敛了眉目。
午后的日光照进照出,映在萧深的脸上,楚稷一眨不眨地看着,一只手不停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笑了:“安棐的滋味如何?”
萧深一愣,已然皱眉:“安棐是谁?”
“呵。”楚稷也不说话,下得床来走到萧深的面前。这才看到他身上不过穿了一件红色的薄纱。萧深下意识地想要呵斥,却刹住了脚。
“我就知道安棐是个不要脸的。”楚稷狠狠地咬着牙,蓦地发了怒,将一旁摆的珊瑚座给摔了下来,对着萧深就冷笑:“没想到你也是这么个东西。”
“你又听到什么碎言碎语了。”萧深想要辩解,“我不认识什么安棐。”
“你还敢说。”楚稷气极,将手狠狠甩向萧深的脸。
萧深硬生生受了,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忌之,我不认识他。”
“别叫我忌之!”楚稷的袖子甩过萧深的脸颊,“不要以为仗着我的势就可以到外面胡作非为,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萧深讽刺了一句,看到下人拿进来的东西顿时噤了声,像被什么抓住喉咙似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笼子里血淋淋的,正是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云。
“你做了什么?”萧深的表情不知道有多可怕,这还是楚稷第一次看到。
楚稷挥挥手叫下人拿下去,无视萧深的问话,“我只是叫你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做了什么?”萧深煞白着脸,神情毫无异样,却仍旧固执地问。
楚稷却不以为意,“不就是一只狗吗?”他换上了笑脸,嬉笑着去拉萧深的袖子,半威胁地哄劝:“你有我就够了啊。”
萧深啪得甩掉了楚稷的手,一字一句地盯着他:“我告诉你楚稷,你在我眼里连一只狗都不如。”
被摔在地上的楚稷歪了手,顿时感受到一股刺心的疼,接着就听到了这句话。他不敢置信地去看萧深,那人却走远了。
“来人,给我拦住他。”楚稷顾不得疼,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萧深被关了起来,照样好吃好喝伺候着,却是禁足了。
屋外头,楚稷向楚管抱怨:“不就是一只狗吗?值得跟我生这么大气?”却绝口不提萧深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
“主子,照我看呐,您就是太惯着他了。”楚管家微胖的脸笑得挤开了花,“我这边有几个还没开过苞的雏儿,保证您喜欢。”
一听这话,楚稷就不乐意了,他板了脸,“胡说什么呢。只不过是吵吵架,以前又不是没吵过。”
他又一次招来照看萧深的小童,“他还不吃饭吗?”
得到回应后,不安地朝里屋的方向张望,抿着唇又进去了。
楚管还想再劝几句,被楚稷不耐烦地打断了,“之前都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现在可好,人不但没栓在身边,还生了这么大的气。”
楚稷推开了里屋的门,轻轻地合上了。
站在窗户边上的萧深连个眼神也没给,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还生气呢?”楚稷试着抱住他的腰,发现没拒绝,顿时松了口气,嬉笑着,“我那不是怕你太喜欢那只狗了吗?”
“别提小云了。”萧深的声音毫无温度。
“它叫小云呀。”楚稷故意夸张的笑着说,“真是一个好名字。”
沉默,萧深没再说话。
楚稷握了他的手,惊呼:“你的手怎么那么凉?生气归生气,也不要伤了身子啊。”
“我想走了。”萧深的眼睛盯着那繁复雕刻的木窗,凉凉开口。
“我这就去叫厨房给你烧你最爱吃的肉末茄子。”楚稷自顾自地说着话,“上回我还怕你吃多了不好,这次我叫他们给你多准备一些。”
“楚稷。”萧深转过身子,对着他,“我想走了。”
楚稷也看着他,一瞬间,泪就这么下来了。他毫无顾忌地擦掉,“不就是一只狗吗?明天我给你弄个十只八只来。”
“你知道不是狗的问题。”萧深提高了音调。
“那是什么问题,”楚稷依依不饶,“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萧深抿着唇,“算了。”
“什么算了。”楚稷狠狠踢了一旁的桌子一脚,上面放着的茶杯盘子等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地上,他还嫌不够,将四周刚换上的饰物又一一砸了个遍。他回头看着萧深,“你倒是劝我啊。你往常都是劝我的。”
萧深仍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现在这样有什么意思。”
“那你就别说那样的话。”楚稷回过神来拉他,眼巴巴地望着。
“你不是想知道尚儿是谁吗?”萧深笑了下,“他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他比你长的好看,比你温柔,比你细腻,比你,”
楚稷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你听到没有!”
“更重要的是,每次我和你干那事的时候,我想的都是他。”萧深毫不在意地扒下了楚稷的耳朵,“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楚稷的眼已经血红,他仍倔强地憋着泪,脚步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楚稷病倒了,连夜就起了高烧,嘴里胡乱喊着一些胡话。等楚氏一族里派人来的时候,安棐正在其中。
也不知道安棐做了什么,萧深的命不但保住了,还被赐给了他。
几日后的楚府,一座假山庭院处。
安棐着了一身初见时的鲜绿色外袍,笑意迎人,“如今忌之回了我二姐的府邸,你也成了我的小侍,真是皆大欢喜。”
瘦削了不少的萧深闻言,漠然地回道,“你二姐待他如何?”
愣了一会的安棐拍了拍手中的长笛,笑道:“自然是不错的。”
萧深颌首,复又看向池塘,那里并没有什么,只有清澈见底的池水。当初萧深还向楚稷提议不如种些荷花,谁曾想楚稷就是不答应,说是若长的好你便会经常来看了。萧深失笑。
安棐听到笑声,狐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我笑世间之事,冥冥之中似有注定。”萧深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扔向池中,顿时激起一圈圆弧。
安棐右手将笛子转了个圈抓住,“明日就跟着我回京凉城吧。”
萧深恭敬地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