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小事》隔壁三兆

4、小小孩童

　　第二天沈云陌一觉睡到大中午，下午时，背着一只大大的竹篓来到山林里，准备去查探一下前几日布置下的捕兽夹子和陷阱是否有捉到些猎物，再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野菜之类可挖，她储物匣子里的食物实在已经所剩无几了，再不赶紧为自己搜罗一些，以后的日子恐怕就真得学这些尧光弟子们，整日打坐练功，修行辟谷之术了。
　　这片林子里长了很多茂密的松柏树，四周的地面上雪色稀稀拉拉，融化之后更露出一层枯黄的落叶来，树冠上却积了很厚的雪，枝丫被压得低垂下来，风一吹吱嘎嘎的响，似是要断了一样。
　　沈云陌背着竹篓随意游荡，一边四下探看是否有什么可用之物，一边朝最近的一处捕猎陷阱方向走，头顶不时有细碎的雪沫子被风吹下，不小心就会灌到脖子里去，又冷又湿。
　　一小片高矮各异的五倍子树丛出现在眼前，它们树叶落尽，现在只剩一片细细的灰色树桠子，沈云陌对此处很是熟悉，因这种五倍子树一到夏天，树干上就会凝结出雪花般的盐霜，那正是上等的精盐，她记得在这片五倍子树林中共放了三只细铁丝绕成的简易捕兽环，很是可以捉些野兔、土拔鼠之类的小动物。
　　然而进去找了一圈，三个铁丝环上的卡扣均已被拉开，可是单凭鼠或兔子那样的小动物，只要入了陷阱，轻易是逃不脱的，除非有谁捷足先登，将她的猎物偷走了，想到此，不由得郁闷。
　　再向前找，竟然连别的陷阱也无一例外，似乎但凡捉到了点什么的，都已经被人拿走。
　　看来人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
　　沈云陌这下不禁彻底苦了脸，一想到以后没有饭吃的日子，就抓心挠肝的难受，以前也曾试过一段时间不吃东西，每天打坐修习辟谷，最多只喝一点清水，一个月下来，嘴巴都快淡出鸟儿来了，馋的见什么想吃什么，最后在一个月零几天的时候，终于决定结束了这种自我虐待，并发誓，以后绝不再行这般想不开的傻事，无论亏什么，也不亏自己的肚子。
　　她苦哈哈的拿着小铲头到处挖，小背篓里不一会儿堆满了荠菜青蒿，正站在一株老树前犹豫要不要爬上去将那一窝斑鸠给端了时，身后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子赤脚站在残雪和落叶上，歪着头看她，明亮乌黑的大眼睛轻轻转动，像秋水中漂摇的落叶——正是那天闯入自己家门的小娃娃。
　　沈云陌轻呼一声，又生怕把那孩子再给吓跑，弯下腰轻声的问：“你是谁呀？你不怕我了吗？”
　　小孩不知是否听懂了，微微侧头，停了一下居然笑了起来，红艳艳的嘴唇轻轻抿着，两颊攒出小小的酒窝，黑眸撒星般璀璨。
　　沈云陌登时心都化了，又忙从小荷包里掏出点心过去，笑眯眯的道：“要不要吃。”
　　小孩乌黑的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接过点心，却不知塞进嘴里，似没见过一样，只在手里反复的看，一会儿又嗅嗅，这才试探的咬了一口，眼睛马上瞪圆了，口水津津的发出一声“哦？”三下五除二便吞进肚子。
　　沈云陌看的有趣，又见他衣衫褴褛，赤脚踩在残雪上，心中不忍，便将自己的兔毛小坎肩脱下来给他穿上，心中纳闷，是谁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到这里，此时数九寒冬，若放任他不管，只消一个日夜，便要冻死在野外。
　　“你从哪里来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孩子似乎不太会说话，小小的孩童看看沈云陌，又好奇的摸摸领口兔毛，满脸讶然，含糊不清的“哦呀？”了一声，便再说不出别的话。
　　日落西山时，她将小孩放进背篓里，在夕阳中一大一小慢慢朝林外走去，到崖壁下的山石道时，天际已一片火红，太阳似个巨大金球，正要沉落到那远方层层山峦下面，一望无际的云海被染成了热烈的赤金色，缓慢却汹涌的翻腾出火一般的形状，真正美的无法言喻。
　　沈云陌心中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不自觉脸上带了丝笑，偏头对背篓里说：“假如一直没有人来找你的话，就留下来吧。”

　　沈云陌回屋烧了两桶热水，将小孩从头到脚洗刷干净，屋内被炉火烤的暖烘烘的，孩子坐在床头，头顶和身上包着一块又大又厚的毛毯，只露出粉嫩嫩的一张小脸来，来回看着沈云陌忙来忙去。
　　沈云陌从炉膛里掏出来热腾腾的两颗番薯，用盘子盛着放在小孩旁边，笑眯眯的呼噜了两下孩子的头，道：“我就叫你大宝吧！……贱名好养，俗名也好养，哈哈哈！”
　　大宝不明所以，脸上也跟着堆了个笑，完全不知自己已被按上了个俗气的名字。
　　沈云陌将大被子抖开，把大宝从毛毯里剥出来塞到被窝里：“我这里现在没什么好吃的，你且忍耐几日，过几天给你抓鱼吃，渐月峰南边裂谷下面有个谧湖，里面的鱼可鲜美了，我虽然没吃过别的地方的鱼，但过往的尧光弟子们也都说，没有哪里的鱼能和谧湖的比了……”
　　她唠叨了半天又默默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感叹：“大宝长大了一定是个迷倒天下人的美男子啊！这大眼睛，小红唇，要不是给你洗了澡还当你小女孩呢，哈哈哈……”说完自己扑在床上笑了起来。
　　小娃娃闻着香气自己从被子里钻出来去抓番薯，烫的一缩，沈云陌忙拉住他的小胳膊：“等我拿个勺子，别用手。”
　　软软糯糯的童音道：“痛痛……”
　　沈云陌将番薯掰开，笑道：“你会说话啊？你是不是会说话？”大宝不理她，只拿乌溜溜的眼睛将她望着，片刻，羞涩一笑，将递来的一勺番薯往她嘴边推。
　　沈云陌大笑，在他豆腐般滑嫩的小脸蛋上一亲，又逗他：“来，叫声姐姐。”
　　大宝猝不及防，。
　　二人吃饱，她伸手一捞，将小孩搂在怀里，钻进大棉被中睡觉，突发奇想又唱起摇篮曲，然而荒腔走板，不成曲调，小孩皱着淡淡的小眉头，偷偷用棉被里堵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