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小事》隔壁三兆

3、小酌之聚

　　尧光山每十年一届的历练弟子归来，也算的上是这清苦山门里的盛事，因此掌门特许这些刚在外经受完磨练的弟子们轻松几天，并不与他们吩咐任何事，也不用必须每日上早修课，于是他们此刻就成了整个尧光山里最清闲的一批人。
　　沈云陌即使是坐在屋子里，也能看到窗外各个峰头之间的天空上，红红绿绿各种宝器的霞光飞来飞去，好不热闹，这些人离开尧光太久，猛一回来有些兴奋过头，在加上掌门特赦，便如脱了缰的野马，一群人每天吆五喝六的扎堆在山中各处闲逛玩耍，倒是让平日清冷过头的尧光山一时多了些俗世的烟火气。
　　她喜欢搬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看那些绚丽的流光在天际一闪而过，感受着他们那样肆意的快乐和自由。
　　忽而几道剑光落在院子里。
　　她从凳子上站起来，笑道：“怎么才来，我等了半天啦。”
　　景铭从一把白色的长剑上跳下，将一大包东西住她面前一放，吁出一口气，道：“也不知你用了什么方法，下山采购的师弟竟肯为你带那么多东西。”
　　沈云陌一边解开袋子查看一边神秘兮兮道：“山人自有秒计！”
　　溪蛮和步镛用了同一件宝器御物飞行，正是那把青犊剑，步庸难得的将自己浑身上下收拾了一通，胡子刮干净整个人竟也称得上英俊。
　　而溪蛮一从剑上跳下来，便兴奋且迫不及待的向云陌诉说她十三叔这数载来在外界的各项英雄事迹，以及连带着那把青犊剑的不同凡响也顺带描述了一番
　　沈云陌哭笑不得，可以想象她这可怜的十三叔这段时间里不知被她拉着到处炫耀了多少次。
　　“你都不知道啊……”溪蛮满眼放出崇拜的小星星，继续滔滔不绝：“十三叔的青犊剑简直是没有什么东西劈不开的啦，明锡山的时候……”
　　步镛自己也受不了这等吹嘘，和景铭早早的进了屋子，躲得耳根清静。
　　她又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趴在云陌耳边悄悄道：“……十三叔修为高深，可我仍然注意到那剑刃已有了几道划痕，想必那背后又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恶战……”
　　沈云陌额头滴落了两滴汗，强作镇定的挽住她胳膊笑道：“来，我们到屋里说。”
　　桌子上早已布了酒菜，那未开封的两坛梅花酿立刻吸引了溪蛮的全部注意力，自动的住了口，笑嘻嘻的抱起一坛子去启封。
　　甫一拍开封土，甘冽的酒香立即飘散开来，溪蛮故意将酒坛在四人脸前晃了一圈，香味愈发浓郁，更引的一片口水泛滥。
　　尧光山中生活一向清苦，各脉弟子都是严律己身，修行辟谷，平日哪得半点酒菜油水，了不得私自跑到后山猎点野物打打牙祭罢了，放眼望去，整个尧光山大概也只有沈云陌这里才找得出如此丰富的食物，腊肠，肉干，肥鱼，果脯……
　　虽说在平常农家算不上什么好菜，但在尧光山中，就不啻于鲍参翅肚了，再加上沈云陌的精心烹制，满满摆了一桌子，就连刚刚自外界繁华中归来的步镛也不禁食指大动。
　　沈云陌偷偷抹了下嘴角口水，甚为自得，虽说做的时候费了不少功夫，但现在看来还是很值得的。
　　酒杯中斟满香气四溢的梅花酿，沈云陌笑道：“这顿为十三叔接风，酒菜简陋，聊表心意。”
　　四人举杯畅饮。
　　溪蛮很感慨：“更算庆祝我与皇叔团圆。”
　　步镛畅意一笑，一口喝干杯中之酒：“现在我大概也只得这么一个亲人了。”话语间竟是一笔抹消了北狄皇室众多至亲的存在，其中辛酸过往，席间恐怕也只有溪蛮能够体会。
　　景铭微笑：“过往之事不需多提，珍惜眼下最重要。”
　　步庸大笑：“一起干杯！”
　　“好哎！来！干……”众人齐碰杯，欢声笑语飞满小屋。
　　窗外彩光一闪，笑声传进屋子里，一群男女嘻嘻哈哈，其中有个声音道：“我就是闻到这里有酒香的，怎样，现在都确定了吧。”
　　屋内四人相视而笑，溪蛮一伸手将那坛未开封的酒藏进桌子底下，另三人以眼神向她致敬。
　　半掩的木门吱一声被推开，一声惊呼：“哇！哈哈，好丰盛啊！”随即又惊叫道：“步师兄！你竟在这里偷酒喝也不叫上我们！”
　　一时间小小的门框里挤满了人头，看起来年岁不等，但都要尊称步镛一声师兄，没有他发话，谁也不敢擅自入席，一堆人只得射出火热的目光来，叽叽喳喳讨论不休，席间哪道菜色最诱人，那酒是否梅花瓣制成，为何闻起来会有置身于梅林花海的感觉，这间小屋子是何时出现，所属何人？……
　　顿时四人头大如斗，酒也喝不下，沈云陌趁早去多洗了几个杯子和一把筷子，招招手，道：“进来吧，这里我说了算。”
　　众人一阵欢呼，小屋子立马被挤得满满当当，酒杯不够就几个人合用一个，气氛却也和睦融洽，只可怜沈云陌等人就实在吃不到什么了，一桌小菜外加大半坛子酒，也只够这一群人每人尝个鲜罢了。
　　四人望着早已见底的一桌菜盘子哭笑不得，溪蛮赶紧蹭到云陌身边可怜巴巴的撒娇。
　　“云陌你看，我都还没吃到几口嘛，反正是你请客，没让客人吃饱总是不行的啊，你一定会补偿给我吧，嗯？好云陌……”
　　旁边一群正咂嘴回味的人一听这话，立即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支楞起耳朵，只盼还能再有机会一品佳肴。
　　沈云陌忍笑道：“我储存的吃食基本上都花在这顿饭上了……”无奈的一摊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失望的唏嘘声顿时响成一片，唏嘘了一会子，不禁就有人怀念起了在外界吃过的各种美食。
　　只见一个瘦高个子，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最是说的眉飞色舞：“……就在回尧光之前，本爷我特地跑到天香楼去海吃了一顿，啧啧，那顿饭真是，你们猜我吃了什么？”不等众人回答，他继续道：“那菜色，真真够我馋一辈子了……”一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香辣口水鸡，土豆焖鸭，豆豉蒸排骨，腐乳烧肉，小炒五花肉……”
　　沈云陌惊诧于此人的记忆力之强大，竟是一口气说出了几十种菜，还个个不带重样的。
　　说的众人更是垂涎三尺，愈发兴奋起来，一个模样才十五六岁的少年也不甘落后，上前迈出两步道：“程普师弟说的虽然都数上流，但有一样东西，恐怕众位都没吃过……”
　　众人忙问：“那是何美食？”
　　少年嘿然一笑，白净的面皮透出一丝狡黠：“是在北方民间流行的一种吃食……”他一字一顿道：“蝉、的、蛹！”
　　“哇！那东西怎么吃，可怕的虫子。”一个女孩子忍不住叫起来。
　　“哈哈！昭蓝师妹原来连小虫子都怕呀！”那少年笑嚷：“来来来！不要怕，到师兄怀里来，师兄会保护你的。”
　　一时满屋子大笑，那叫昭蓝的女孩子又羞又恼，不禁狠狠掐了一把少年，骂道：“我叫你个烂嘴的刘季玉！”骂完将他一推，向门外跑去。
　　却不料这刘季玉被推了一个踉跄还没站稳，不知谁又趁乱往伸脚往他屁股上踹了一下，顿时一个大马趴摔在地上，众人哄然大笑。
　　溪蛮却忽然叫了声：“糟糕！”
　　果然，众人笑声未歇，那刘季玉“咦？”了一声，趴在地上倏然手臂一搂，当真是迅捷无比，沈云陌四人还没来的及阻止，他手中已然是个黑漆漆的酒坛子了。
　　“哈哈！原来还有一坛，被我发现，归我了！”
　　他抱了酒坛就往外冲，众人哪里会放他过去，溪蛮第一个就扑上去抢，一边大叫：“你们三个快来抢啊！不抢就喝不到了！”
　　霎时间小屋内乱成一锅粥，各类术法齐上阵，小火苗，小水龙，小冰刺都是满屋飞，痛叫声此起彼伏，不时有人衣服被烧焦或淋湿，众人却是愈挫愈勇，不得酒坛不罢休。
　　沈云陌哈哈大笑，热闹看的正过瘾，突然想起什么，嚯的一声站起来，对着仍在看热闹的景铭和步镛大吼一声：“再不抢就真的喝不到了，那是最后一坛梅花酿！”吼完撸起袖子，悲壮的投身战圈。
　　这一声吼刺激的众人更是情绪高涨，抢夺的也更是激烈。
　　二人一愣，随后毅然参战，步镛和景铭这两个实力派的一参加，战况和危险程度就直接飙升好几个等级。
　　原本只在屋内轮番抢夺，却一直出不了房门的酒坛子，不知被谁一下子踢到门外去，一个身影随即飞快的蹿了出去，沈云陌暗赞这两人配合之准确，急切间探头一看，却见那人正是溪蛮，心知刚才那一脚必定是景铭了，暗喜道：多年来的默契，果然不是盖的。
　　却不料，酒坛子接到手里还没来的及高兴，溪蛮只觉头顶一黑，那坛酒就从手中不翼而飞了，原来那些在渐月峰外闲逛的弟子们闻风赶来，恰好遇到这一幕，虽不知那女子怀里抱的黑乎乎的是个什么，但见众人都抢，便也趁那其不注意一把抢来了再说。
　　从屋里涌出的众人并不知还有这样一个插曲，都还只当被溪蛮拿走，转眼间就要冲过来，溪蛮恼的狠狠跺脚，指着天空几个渐行渐远的黑影大叫：“十三叔，快去追！被他们抢走了！”
　　一时间嗖嗖嗖，不知多少道彩色流光从小院冲上天去，虽依然有人狐疑的围着溪蛮转了两圈，但发现是真的不在她身上时，便也就急急忙忙御物飞行而去了。
　　小院子顿时清静了下来，沈云陌自认为没有本事与这么多人一较高下，干脆不再去追，只懊丧的蹲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幕上那群仍在纠结缠斗的流光一会儿，就叹了口气，理了理衣角，回屋收拾烂摊子去了。
　　溪蛮倒是要坚持园子中石凳上坚持多看一会，然而被冷飕飕的小风一吹，便犹犹豫豫的也转身向屋子里烤火炉去了。
　　二人将残局收拾好，溪蛮又嚷嚷着没吃饱，沈云陌神秘一笑，将托采购弟子带来的大袋包裹拉来，搬出了一小堆的瓜子花生和红薯，两人围着炉子边烤边吃，不亦乐乎。
　　梅花酿事件到了傍晚才有结果，步镛果然不负众望夺得酒坛，景铭也功不可没，二人衣衫破烂满身热汗，玩的尽兴，梅花酿也被直接喝了大半，回到屋时满眼都是瓜子花生皮，和炉子边两个撑的走不动路的人，四人相顾对方窘相哈哈大笑，而后又是一阵吃喝畅聊，直到月上中天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