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小事》隔壁三兆

5、垂钓与美男

　　第二天又开始下雪，纷纷扬扬一整天，门前雪又高了二尺，屋檐上的冰凌直接结到地上去，两人都憋在屋子里没有出门。
　　沈云陌趁空搬出一个大箱子，箱子里是一层又一层收拾干净的动物皮毛，她准备给小孩做几件衣服，整天裹着毛毯也不是个事儿。捡出相对柔软漂亮些的在床上堆了一大堆，这些都是以前打猎时留下来的，什么种类都有，猞猁，兔子，狐狸，甚至一张小小的白色貂皮。
　　埋头翻捡半天，又不禁唏嘘，这几年造的杀孽委实不少。
　　大宝委委屈屈裹了几天毯子和不合身的衣裳后，终于穿上了全套漂亮暖和的新衣服，有绒滑的拼色皮毛小坎肩，以及黑黄点的小帽子，小靴子，小手套，做工精致，大小也合适。
　　可爱帅气的形象立即又将沈云陌惊艳的一塌糊涂，甚是安慰了她那颗操劳又憔悴的心，洗脸前就着水盆照了照，竟然还长了黑眼圈，看来这两天是没脸出去见人了，再看大宝，穿着一身新衣服神气的不得了，捣腾着小短腿，屋内屋外跑个不休，恨不得马上就出去到人前炫耀一下。
　　她打个哈欠，将大宝唤到身前：“你乖乖的自己玩，不要跑远，我要睡一段时间，睡醒了再陪你。”
　　大宝看着她，眨巴两下大眼睛，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她再也撑不住，脑袋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见大宝正趴在床沿眼巴巴的看着她，小脸脏兮兮的，身上沾满草屑，不知道跑哪儿搞的，更令她哭笑不得的是，屋子里堆了好几只死掉的小动物，其中一只白鼬身上套的捕兽环，明显就是沈云陌之前下在林子里的，这可算是人赃俱获了！
　　托大宝的福，中午两人饱饱的吃了一锅炖肉，下午时，她一手拉着大宝，一手扛着钓鱼竿，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子，悠哉悠哉的往渐月峰北侧裂谷的谧湖走去。
　　转过一条崎岖的山道，就见怪石嶙峋的巨大山壁高高挺立着，壁上不时突兀的斜伸着青葱的松柏，孟冬时节的这里，除了树顶上帽子般盖着的一层白雪，倒也没有什么萧杀气息。
　　峭壁前一片广阔的碧绿寒潭平静而深邃，不时有微风从水面吹过来，带起一阵凉凉的湿意。
　　这谧湖也颇为奇异，湖中之水一年四季冰冷刺骨，冬天却又从不结冰，并且时时会冒出一两尾肥美的大鱼来，甚是惹人垂涎。
　　沈云陌将背篓里的小马扎拿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挨坐在湖边，边惬意的享受着温暖的太阳，边静静的钓鱼。
　　大宝也端端正正的坐在马扎上，煞有介事的举着一根细竹鱼竿，很有点正襟危坐的样子，不多会儿，就听哦的一声，沈云陌转头一看，鱼线上的浮子已经竖了起来，连忙叫道：“快拉快拉，钓到鱼啦！”赶紧奔过去帮他一起拉。
　　“哗！”的一声水花激起，阳光下一条刺眼的银色弧线划过，正好落在旁边的碎石滩上，沈云陌定睛一看，果见一条两尺来长的白腹大草鱼在石滩上扑腾个不停。
　　正自兴奋，忽听得一人惊笑道：“呵！好大一条鱼，足够你们吃个饱的啦！”
　　转身一看，原来是一旁的夹石道突然转出一个人来，这人一身银蓝长衫，浓眉大眼，笑起来一脸阳光，肩上也抗着钓鱼竿，想必又是哪位尧光弟子耐不住修行清苦，偷偷跑来捉鱼解馋了。
　　沈云陌一把捉住那条正扑棱个不停的大草鱼，嘻嘻一笑，将鱼装进篓里。
　　“咦？”那人惊讶道：“这是你弟弟？”
　　沈云陌点点头，指指他的渔具，笑的别有意味：“你也来钓鱼？”
　　那人不好意思的哈哈一笑，一脸阳光。
　　沈云陌见其腰间悬着一只金色流苏的古玉，碧玉雕花，很是眼熟，稍一回想，心中了然，指着道“你这只玉饰，倒是不错。”
　　那人一边将鱼线甩出去，一边兴致勃勃跟她搭话：“哈！别人送的。”
　　沈云陌笑问：“心悦君兮？”
　　那人摆手道：“谢礼！可别多想。”又笑道：“姑娘怎么称呼？”
　　“沈云陌，叫我云陌就好。”
　　“敝姓习，草字伯梁，是望日峰的弟子，姑娘是渐月峰的？”
　　她嘻嘻一笑，并不答话，看着这个粗眉大眼的帅气青年，心想，他有一双会笑的眼睛，真是不错。
　　两人坐在湖边垂钓着谈笑一会儿，身后又有声音传来：“席师兄怎么不等我们就先来了？”
　　沈云陌转头，心道，正主来了。
　　走在一群人前面的，那个高挑白皙，眉眼略带英气的美女，正是曾在玉阶前欠了她一句谢谢的人。
　　沈云陌是知道她的，似是姓郑，叫什么珊的，平日在渐月峰也属于蛮横一类，据说修仙资质甚高，很得师尊喜爱。
　　人群里也有好几个人认得沈云陌，有那天在石屋里抢过酒喝的刘季玉和叫昭蓝的女孩子，还有几个不知名字的也在其中，几人过来打了个招呼，便先去石滩上搭烤鱼的架子。
　　或者说冤家路窄？那郑美女一看到席伯梁身边的沈云陌，眼角稍稍一撇，便带上丝冷漠，不自觉微微抬高下巴，依旧惯用的高傲样子，却转头向席伯梁微笑道：“师兄钓到了没？”
　　席伯梁又一次将鱼线甩出去，答道：“钓到几只小家伙，不值一吃，又给扔回去了，旁边这位姑娘倒是运气好，钓到几只大的。”
　　郑玟珊微笑不语。
　　沈云陌笑道：“要么送你一条好了，反正我和我弟一次也吃不了那么多。”
　　席伯梁受宠若惊：“那怎么好意思！”
　　沈云陌从鱼篓中捡出一条较肥的用草茎栓好递过去，席伯梁笑道：“够两个人吃一顿了。”
　　沈云陌笑：“正好够你和郑姑娘两个人吃呀。”
　　郑玟珊道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多谢。”
　　席伯梁哈哈道：“玟珊她不太爱吃鱼。”
　　沈云陌无所谓的耸耸肩。
　　郑玟珊突然道：“师兄快拉线，有鱼上钩了！”说着将沈云陌挤开，两人一顿忙活，钓上来的也不过是三寸来长的草鱼板儿。
　　席伯梁向沈云陌苦笑，勉强将鱼收入背篓。
　　沈云陌伸手拍拍大宝脑袋，轻声道：“大宝兄弟，起来收拾一下，我们回家了。”
　　大宝嘴一撇，装没听见。
　　沈云陌蹲在他旁边，揪揪他耳朵：“兄弟不走我走了啊。”
　　大宝转头，眼巴巴的望着沈云陌，沈云陌笑道：“快收拾。”
　　席伯梁见他们要走，追上来问：“不再多留会儿吗？”
　　沈云陌拍拍背篓：“用不着了。”
　　“你住哪座寝院？以后再一起出来钓鱼吧。”他锲而不舍。
　　还没来得及回答，人群中突然有人笑道：“哪里来的小娃娃，长这么俊的！”
　　原来大宝趁她不注意，跑到石滩上看人家搭烤鱼的架子了。
　　沈云陌哭笑不得，将它从人群里拎出来，几个年轻小弟子还要依依不舍逗他玩儿。
　　她正笑着，突然脊背寒毛竖起来，那是一种直觉。
　　人人谈笑自若，可分明有股冷气冒出来。
　　一直没和她说过话的郑玟珊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目光炯炯的盯视着大宝，良久，唇边孕出一丝古怪笑意。
　　心中隐隐的不安感。
　　沈云陌垂眸，揉揉大宝的脑袋，将他小手攥在掌心，与郑玟珊擦肩而过的瞬间，于不为人知的角度，半眯的双眼中泻出冰寒杀意。
　　冷冷一瞥，仿佛警告，郑玟珊心脏蓦然一颤。
　　随即是不可置信的愤怒。
　　那样一个东西，竟敢也有这样的眼神！
　　她咬牙切齿，又羞又恼。
　　忽而眸光闪烁，微笑起来。
　　松林边缘就是一片大石凸起的万丈高崖，沈云陌带着大宝坐在一块儿略平整的石块上一起看夕阳。
　　从这种高处看去，苍穹与大地仿佛都格外的宽广，绯红的薄云像被撕扯开的棉絮一般布满了大半的天空，唯余夕阳深处一片灿烂光辉。
　　几步远的前方是渺茫的云雾海洋，白色的雾气越向下越浓，深处泛着青色，从下面往这里看就是一片被白云遮了顶的山峰，高不可攀又冰冷彻骨。
　　风从崖底卷上来吹散大宝帽檐上的细密皮毛，他脸蛋和鼻尖都冻的红红的，正捡了小石子往雾海里丢，嘴里还叽里咕噜的说些人听不懂的话，沈云陌看的有趣，不禁想象他长大的样子，眼线会拉长，鼻峰会变挺，嘴唇仍是殷红，面皮很白，反正无论如何是个美男子就对了！
　　又想到自己的前途未卜，若不久大宝家人寻来，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见到他长大的样子。
　　当余晖将尽时，沈云陌回到石屋，蹲在两盆鱼前面纠结良久，末了问旁边小板凳上的大宝：“你说我们是炖鱼呢，还是红烧呢?”
　　大宝瞪着迷茫的大眼睛：“炖鱼？”
　　她继续自言自语：“炖鱼的话可以明天早上喝鱼汤，红烧的话还可以给溪蛮留点儿，她最喜欢吃红烧鱼了，要不今天晚上先炖一条，剩下的明天把溪蛮他们叫来再做红烧？”
　　大宝：“红烧？”
　　沈云陌：“嗯，明天红烧。”
　　一整条鱼连同葱姜蒜放在锅里熬着，香味慢慢飘出屋外，小火炉里碳添的很足，可以烧到第二天早上。
　　二人吃过晚饭洗刷干净坐在被窝里，沈云陌将一本尧光心法溶明决拿出来读，边读边做出种种咒决手势，大宝将脑袋枕在她的腿上，玩她头发，不一会儿便打了个哈欠，自己钻进被子里睡着了。
　　沈云陌看书到半夜，似有领悟，预备过两天去梅林修炼，烛火摇曳，终于燃到尽头，闪了两下灭了，窗外大片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可以预见第二天仍然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