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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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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逆流而上
十七岁的徐歆刚刚过了新年,走亲访友得实在是累的慌,但是这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越是在过了年以后:上元灯节。
上元灯节向来是未婚男女可以出来游玩的日子,虽然是在冬天,往来的人们未免会因为寒冷而出不了门,但是年轻的男女却不管,毕竟这是一年中最可以正大光明地和自己喜欢的人会面的时机。
徐歆虽然是千金小姐,但是有着帝都“女诸葛”之名的她并没有被父亲管得很严,时常可以出门,这次上元灯节,自然也不例外。
“小姐,小姐,快来,你看!”
“哦!这就到主街了,如嫣你太机敏了,要是让父亲安排的马车跟着,还不得到了明天才能看到灯会啊!”
徐歆整理着自己的裙摆,看着主街上明灿灿的花灯,欢喜极了。
“这条小路啊!是奴婢上次出来采买的时候发现的,幽僻无人,自然是畅通了!”
如嫣眼睛亮亮的,脸上都是得意的笑,但是随即脸上现出一番担忧:
“但是我们把老爷的随从都甩了,老爷会不会担心呀!”
“有怀沙在,爹爹还用担心什么!”徐歆随口一说,却被如嫣抓住了把柄:
“啊呀!只要怀少爷在!小姐倒是三句话不离怀少爷啊!”
“你这丫头,就是喜欢打趣我,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
说完就想要去打如嫣。
两人一直打打闹闹到了一个卖花灯的摊位。
“这花灯真好看,我们买一盏吧!”徐歆看着一盏莲花的花灯着实好看,便要取腰间系着的荷包。
“小姐啊!今天是上元节,花灯自然是要怀少爷来送啊!”
徐歆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不知道是因为人多的热气烘的,还是想起了那个笑起来格外好看的少年。
徐歆这才察觉到怀沙一直都没有来,他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但是却连一个怀府的家丁都没有看见。
怀沙虽然喜欢每次都踩着点到,但是却很少有迟到的次数,这次已经快两刻钟了,怎么还没有人影呢?
“还等他来再买啊!等一会没有了怎么办?”说完,徐歆掏出荷包,买下了一盏莲花灯笼,柔和的灯光从浅紫色的绸布里溜出来,在皎洁的月色下分外好看。
主仆两个提着莲花灯走走停停,忽然一双手蒙住了徐歆的眼睛:
“徐家三小姐,要你父亲准备五千两黄金,否则我就杀了你!”
怀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如嫣看着两个人每次一见面都要开的玩笑,忍不住说:
“怀少爷每次见到小姐都用这种伎俩,当真是不怕厌烦呢?”
怀沙瞪了一眼如嫣,吓得如嫣缩到了小姐身后。
怀沙换上一副笑脸,看向徐歆:
“歆儿你说,你厌烦不厌烦?”
“不厌烦。”徐歆摇着头,发间的蝴蝶翡翠步摇晃出弧度。
如嫣趴在徐歆的肩头上说:
“小姐啊!你腻不腻啊!”
“你这就不对了,这叫甜而不腻。”怀沙听到如嫣这样形容,转念一想,觉得这个词更为贴切。
“就是啊!”徐歆捂着嘴,手中的花灯一颤一颤的,烛火明明灭灭,衬托出她清丽的脸庞。
“小姐啊!您还没有出嫁,就向着外人啦?!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如嫣有些不高兴了。
“爹爹可是最喜欢怀沙的,整个徐府都喜欢,我看啊!就你和四弟不喜欢。”
如嫣没有话可以应答了:
“是啊是啊!小姐。”
说完跟在怀沙和徐歆的身后。
徐歆转向怀沙:
“今天这是怎么了?来得这么匆忙?”
“你猜啊?”
“我怎么猜啊!许是家里有事?”
“算是吧!今天劝怀宁大哥和我一起出来看花灯,他硬是不来,说是不喜欢热闹,情愿在书房里看书,好不容易才让他出来了,现在恐怕还在傻傻地猜灯谜呢!”
怀沙体贴地接过徐歆手中的花灯,手中把玩着。
“怀宁大哥喜欢安静,你向来是知道的,为什么你要强人所难呢?”徐歆侧着头不解。
怀沙盯着徐歆,心中感叹为什么这个小女子其他地方都是聪慧无双,但是这一点就想不明白呢?
“我问你,你的两位姐姐可是定了亲?”
“是啊!左不过都是今年初夏前的事,怎么了?”
“可是在下的大哥还没有啊!长幼有序,我总不能先把你娶进门吧!”怀沙打趣道。
徐歆这才明白过来,怀沙这是为了自己催促自家的大哥成亲呢!
走着走着,就到了猜灯谜的人群当中。
怀沙下意识地抓住徐歆的手:
“跟紧了!”
“嗯!”
怀沙和徐歆都是聪慧机敏的人,得知了猜到灯谜就可以拿走一盏灯,要是猜到五个灯谜,就可以拿走一盏彩灯,还有一碗芝麻馅的元宵可以吃。
怀沙和徐歆感觉到了肚子有些饿了,当然是馋那碗汤圆了。
“算上如嫣,咱们得猜十五个灯谜,我们来比比怎么样?”
“好啊!”怀沙的好胜心被激发了出啦,自然应允了。
起初两人算是小打小闹,两人不分上下,等到他们猜出十个谜语的时候,周围的人都纷纷朝他们看过来了,
一盏白菜灯上面的谜面很是新奇:
汤药 (打四字《诗经》一句)
怀沙刚刚赢了一局,看到又是徐歆喜欢读的《诗经》,便让徐歆先说。
“这个简单啊!就是在水一方嘛!”
周围围观的人群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下一个谜题却是难解
裁 打一《诗经》诗句
徐歆开始寻找相干的句子,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心中未免有些慌了!
一个字对应的是诗经中的一句话,这到底是难住了徐歆。
怀沙也蹙着眉头,看来也是想不出来了。
如嫣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取笑怀沙的机会:
“这下好了,怀少爷真的是有苦难言啊!”
怀沙听到如嫣这样说,忽然就灵光一闪,拱手相如嫣一拜:
“多谢如嫣姑娘提点。”
如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旁的徐歆却是也想到了:
“你啊!帮他把谜底猜出来了!”说完往她的鼻子上一刮。
怀沙胸有成竹地说:
“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语出《诗经》的《雨无正》!”
谜底就是“哀哉不能言”,语出惊人,众人却还没有想明白。
怀沙连忙解释道:
“所谓的裁,就是哀和哉同时去掉口所组成的字嘛!”
徐歆惊叹怀沙的思维比自己还要敏捷,也和众人一样抚掌而叹。
接下来的灯谜却是和历史人物有关:
可一言而尽也
徐歆只看了一眼,答案便脱口而出:
陈完
怀沙翻看中另一个灯谜,不甘示弱地样子:
欲说无言听流水(打一字)
稍一思索,便也是脱口而出:
“活!”
按照十五个谜语的规则,接下来的这一个字谜要是猜中了的话,就可以拔得头筹。
且看中间一盏鸳鸯灯上垂挂下来的灯谜: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打《诗经》一句)
徐歆和怀沙相视一笑,看着看着,就像是有默契一般: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
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
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乘马在厩,摧之秣之。
君子万年,福禄艾之。
乘马在厩,秣之摧之。
君子万年,福禄绥之。”
这是《诗经》中的《鸳鸯》,是极好的寓意。
这个谜底就是:
毕之罗之
因为一开始猜灯谜,两人的才貌出众让身旁的一干公子小姐倾心不已,但是一听到他们念出这么温柔缱绻的句子,就没有了兴致。
原来如此。
有些认识徐歆或者怀沙的人就劝那些痴心错付的人:
“你们啊!还是不要打他们两个人的主意了,帝都‘女诸葛’和怀少将军凑到一起,那真的是天造地设呢!”
怀沙和徐歆听着旁人的议论,心里喜滋滋的,接过店家准备的芝麻馅的元宵,吃的津津有味。
他们都是官宦人家的儿女,什么精致的吃食没有碰见过,只是眼下的这碗元宵吃得如此的“甜而不腻”!
花灯下的徐歆,脸上挂着甜美满足的笑容,各种光芒好像在她的眼中一齐点亮,顾盼流转之间,怀沙遥想起远古诗经形容美人的句子来: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徐歆虽然没有酒窝,但是眼眸黑白分明,时而狡黠一笑,倒是比平常的女子多了几分灵气。
毛绒绒的斗篷衬托出她的肤色胜雪,明明已经是十七岁的少女,却还是活脱脱一副十五岁少女的模样。
他情愿她永远是个孩子,永远这么快乐下去。
吃好了元宵,徐歆非要提着灯笼,一手两只,拿起了四只灯笼。
绚丽的烛光一下子照亮徐歆的面孔,身边的怀沙忍不住说了一句:
“歆儿,你真是天生丽质。”
徐歆羞红了脸,给如嫣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就往茫茫人海中走去:
“时日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这样的上元节,这样的火树银花不夜天,这样的“甜而不腻”的时刻,这样的学识和灵魂的交锋,年年如此,年年精彩,可是即便如此,也只持续了短短的十几年而已。
其实她应该满足的,和怀沙在一起的这些年,这些回忆,足以让她在这样寒冷的黑暗里得到温暖的慰藉,走向未来黑暗纷争的所在,但是她又是不满足的,因为那明明是一生的承诺,明明是要从他们青丝的韶龄到白发苍苍的承诺。
是现实,是太子的党羽毁了这一切。
毁了她的生活,毁了她的家人,也毁了她和怀沙。
屋中的炭火若隐若现,时而爆出火星。
纷尘的脑海里反复回想着一个个上元灯节,每一个,都有他的影子。
她拿出手帕,擦拭脸上的泪水,擦着擦着,就碰到了脸上的伤疤,心想若是有了这道伤疤,怀沙还是会想原来一样对待他么?
她不想知道答案。
她也没有机会再去知道答案。
如嫣已经熟睡,纷尘看了她良久,想起她们在一起的种种过往,真的如同亲姐妹一般,可如今,如嫣也成了自己怀疑的对象。
辰时,就已经是浣衣局需要清洗贵人衣物的时候,纷尘昨天晚上哭过,所以早上睁不开眼睛,还好如嫣用手巾浸泡了清水敷在纷尘的眼周,才有所好转。
“你们两个,去把那堆太监的宫女的衣服洗了,晌午前没有洗好,就等着饿肚子吧!”
文姑姑训练起新的宫女来的手段向来是一流的。
纷尘和如嫣看着周围的宫女都挨着饿,想着两人都已经吃过了昨天晚上留下来的糕点,但是众人却没有吃食,如嫣心中疑惑:
“请问姐姐,这浣衣局每天早晨没有吃食吗?”
孟溪悄悄地回答她:
“浣衣局的宫女是宫中最为低贱的,每天能只有中午和晚上两顿不说,吃食也是最差的。”
“这吃不饱怎么做活啊?”
“所以啊!”孟溪伏在如嫣的耳边说:
“先生才要我们多加照顾的。”
孟溪看到了文姑姑冲着这儿看了过来,连忙使了个眼色,让如嫣闭嘴。
如嫣刚刚想问她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吃食,但是硬生生被打断了,只好下次有了机会再问。
纷尘和如嫣看着一堆衣服犯了愁,如嫣虽然原本就是丫鬟,但是在徐府的这些年,也算是丫鬟等级比较高的,所以就连洗衣裳都不会做了。
如嫣看着纷尘也同样无从下手,自己就先摸索着洗了起来,纷尘一看便会,所以到了晌午的时分,一大堆衣服竟然都被她们洗完了。
中午的吃食是两碗清粥,一碟咸菜。
纷尘和如嫣若是再往日,必然连看都不会看这些清粥一眼,无非是大鱼大肉吃惯了用来清肠的罢了,而现如今,两人吃完了清粥和咸菜,腹中还是空空如也。
吃完饭两刻钟的空闲,就又要被拉去洗衣服。
晚饭照样还是一样的份例。
纷尘看着自己原本白皙细腻的手好几处都被冷水浸泡地起了红肿,还有几处脱皮。
“姐姐,你这里,怎么就生了冻疮了!”如嫣捧起纷尘的手,确认了几处红肿就是冻疮。
纷尘缩回自己的手,把手靠的离火盆近了一些。
冻疮这种东西,往日的十九年里,她只是听说过,但是从未体验过,但是现在,指尖受热传来忽冷忽热的灼烧感,却是最为真切的感受。
“姐姐,这可怎么好,这冻疮只要生一回,就年年都不会断绝的,姐姐,,,”
纷尘看着这丫头心痛的神色,未免有些动容。
“这算什么?人总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任何东西。”
似乎是知道浣衣局的晚饭不够似的,孟溪还是在和昨天一样的时辰送来了点心,而且没有重复的式样,如嫣心中疑惑:
“这倒是奇怪了,孟溪左不过也是一介宫女,哪来的这些点心。”说完定定地看着纷尘。
纷尘半开玩笑地说:
“可别这样看我,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虽然现在东宫分翼以我为主,但是我对于这里的局势并不了解,知道的只不过是眼线的名单和一些皮毛而已,可以说他们在暗处,而我在明处。”
“姐姐?”
“所以,不要妄加揣测,也不要多话,时间久了,自然会明白原因的。”
说完,纷尘靠着塌上的靠枕休息,虽然靠枕老旧又质地坚硬,但是因为纷尘劳累了一天,已经经受不住困意而沉沉睡去。
或许从今往后,自己都没有夜能安枕的时刻了吧!
如嫣看着熟睡的纷尘,看着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女诸葛”,曾经连粗活都不会干的千金小姐,如今却是如同回归的强者,什么样的粗活,什么样的凌辱都肯逆来顺受,只是为了为自己的家族复仇。
趁着这个功夫,如嫣寻来纸笔,那是她们出发的时候就藏在包袱的夹层里的,写下一行字:
音只希望查明真相,为父报仇,拉拢为暗线不合时宜,但心志坚定,静候时日欠。
落款是一个嫣字
如嫣蹑手蹑脚地出门,通过暗号招来鸽子,将纸条小心地卷好,放在了鸽子脚的一边。
眼下依她对小姐的了解,她的意志还算坚定,但是纷尘聪慧有余,但是毕竟不够心狠手辣,容易心软迁就,还是难以成为武陵王殿下的暗线,但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好好利用她想为父报仇的心理,必然可用。
如嫣心想,虽然纷尘对她一直是很好,但是武陵王殿下的生母对母亲和自己有恩,这一份恩情,显然是更大的。
如嫣抚摩着鸽子,呆呆地看着天际的圆月和璀璨的星辰,全然不知道身后的纷尘已经披衣走到她身边。
“如嫣,你我姐妹多年,难道如今我孑然一身,你也要反戈吗?”
如嫣回头突然看见纷尘,先是惊诧,而后嘴角一点点微蕴的笑意。纷尘低垂着眼睑,话语里有着以往所没有的苦涩。
看着如嫣不回答,纷尘抢先一步,抽出那条字条,展开就想要看。
如嫣连忙跪下:
“如嫣斗胆,都不会做害小姐的事!请小姐相信如嫣。”
纷尘不管不顾,将字条一展,先是疑惑,随即将字条揉成一团。
“你都想把我当作他人的棋子了?怎么不叫背叛?”纷尘机敏,一看就知道字条的首尾两个字拼接起来刚刚解释歆字,
“同样,对方知道纷尘就是当年的徐歆,这还不叫背叛么?”
如嫣知道纷尘就算是没有接受过叶玄的训练,这些暗语对她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如嫣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说,你的上封是谁?无论义父把你留在我身边到底是迷惑对方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对于我来说,你一向来是我的人,我的安排,我的决定,哪怕违背义父的安排,什么责任我都会一力承担!”
纷尘的话音刚落,我在如嫣手中的鸽子发出“咕咕咕”的响声,纷尘一把夺过那只鸽子,照原样把纸条放入了竹管中,放飞了鸽子。
白色的影子在暗夜中停留也一会儿,最终还是不见了。
“如嫣还是那句话,如嫣再怎么做,都不会害小姐的。”
纷尘没有想到如嫣也会这样倔强,心中更加不平。
“姐姐好手段啊!放飞了鸽子,就是想告诉对方,如嫣没有暴露么?”如嫣还跪在冰冷的砖石上,晚间的寒意一点点侵入她的膝盖。
“你倒是聪明透彻。”
“再如何透彻,还是被姐姐发现了,您方才分明就是假寐,如嫣斗胆问一句,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如嫣的?可是因为笔墨上面的疏漏?”如嫣想起自己对于笔墨的使用似乎是疏漏了,便这样猜想。
“无论是在归云别院,还是东宫,我并不是那么细心的人,笔墨上的事,我也并没有察觉,你的神情举止,也没有能让我怀疑的地方。”
“那姐姐是如何察觉的?”
“你之知道猜测自己的细节上有什么疏漏,但是你却不知道我实实在在地看到了你在广安寺像今天一样传递消息,从那天以后,我就关注你空闲的时候,基本上是每五日便要传递一次,按照日子计算,今天便是你需要传递消息的时间,而我给你这个机会。”
如嫣看着纷尘,眼前的女子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的判断和计划,就像在说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件。
但是明明是她赢了,她的眼神,为什么这样哀伤?
如嫣苦笑,自己已经是小心万分了,但还是被发现,而且身在陷阱而不自知,她缓缓站起,一字一句地说:
“姐姐知道,如嫣的母亲是宫中的宫女,但是不知道如嫣的母亲曾经服侍过路淑媛吧!”
纷尘听到路淑媛两个字,没有言语。
“如嫣和娘受路娘娘恩惠,此生不敢忘,如嫣命苦,娘未婚先有了孩子却惨遭抛弃,是路娘娘找来太医为娘接生,并且隐瞒了此事,如嫣才得以活到今日。”
“所以你在六岁进府之前,一直就呆在宫里?”她从来不知道,那个从小和她蹦蹦跳跳的女孩子竟然有着这么悲凉的身世,实在是让人心惊。
“是。”
“所以你一定认识武陵王殿下了?”
“是。”她没有告诉纷尘,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武陵王殿下取的。
原来是她多想了,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说是武陵王的人,但是也算是和自己一致的,难怪叶玄会把她安置在自己身边,想来也是知道这个丫头是武陵王的人而不敢擅动吧!
“那么既然如此,,,,”纷尘欲言又止。
如嫣抢过话头:
“姐姐待如嫣如同姐妹,和姐姐在一起的日子是如嫣最快乐的日子,如嫣也没有想到会如此,殿下会选择小姐。但是如嫣发誓,殿下绝对不知道徐歆就是叶纷尘。”
“你不告诉她,难道义父不会?”
“叶师爷虽然也是殿下的人,但是对于姐姐的消息,只是告知了进入东宫的计划,但是为保万全,姐姐的名字,没有几个人知道。”
纷尘舒了一口气,看来现在自己用叶纷尘的身份还是相对安全的!
而东宫的那些眼线,仅仅知道的是她是新来的领主叶纷尘,并不知道她徐歆的身份。
在知与不知之间伪装斡旋,当真是辛苦。
但是纷尘不怕!
“夜里凉,我们进屋吧!你往后传递消息隐蔽些,我就当是没有看见,左不过武陵王利用我,我利用他罢了。”
如嫣面有喜色:
“姐姐想通就好!”
纷尘回到了屋内搓着冰冷的手脚,看着如嫣欢喜的样子,倒也不好说什么。按照她所说的,这样的恩情,的确不可不报,而自己,通过叶玄的消息传递已经有了途径,那么按理说叶玄搜集起来的消息都会以叶玄的名义传递,那么自己呢?
如果在内奸没有抓获之前,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危险,那么或许通过如嫣的消息渠道更为隐蔽吧!纷尘心中想着,还好如嫣没有背叛自己,左不过是同一目标的人,既然殊途同归,那么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彭城
从元嘉二十五年开始,武陵王刘骏就镇守彭城,作为徐州刺史的他,虽然是一方的长官,圣上的三子,但是因为素不得宠,屡镇外州,所以就算是刺史府,也比其他州府要素简一些。
趁着星光灿烂的星夜,叶玄披着黑色的大氅,从侧门进了刺史府,穿过回廊,便是武陵王殿下的书房了。远远的听到书房里有人说话声音,叶玄压低自己的帽檐,侧身隐藏在黑漆漆的树丛中,像是惯常就等待惯了的。
所有人都以为武陵王殿下虽然不受宠,但是一直对江山社稷有着汗马功劳,对朝廷忠诚,为人秉性刚正,光明磊落,就是因为这样的性情,所以像徐永这样的重臣才会屡次进言。
但是就是因为这样的军功让太子眼红忌惮,所以才会被太子党屡次打压吧!
然而又有谁知道,武陵王表面谦恭,内地里又是怎样的狠辣?又有多么深的城府?
隐忍者的爆发,总是最为可怕的。
在太子的打压下多年的他,原本没有获得至尊之位的打算,但是大概就是受凌辱得久了,所以才想要奋起反击吧!
“今天就到这里了。”
“是。”
一众文武官员纷纷退去。
叶玄看到所有人都走出了府门,终于从灌木丛中走出来,副将周奇认出了叶玄,轻轻推开了门,让他进去。
叶玄看到武陵王,扶了扶发冠,掀开了帽子,目光充满着尊敬,恭恭敬敬地跪下醒了大礼:
“参见殿下!”
刘骏连忙走近,扶起了叶玄:
“如今你已经是风雨阁的阁主,何需行这么大的礼。”
“殿下身份尊贵,叶玄不敢造次。”
“既如此,先生这次来,有什么消息吗?”
“有些事,通过消息传递说不清楚,所以面禀。东宫分翼的事,想必殿下已经通过如嫣姑娘得知了,徐歆已经成功进入,已经在东宫开始搜集消息了。”
“有了帝都‘女诸葛’的‘帮助’,想必有些事,都比原来容易多了。”
“是!最近搜集了大司马慕容鹏强占民田,掠夺百姓产业的罪证,是否通过眼线的说服联络朝臣弹劾慕容鹏?”
刘骏一看叶玄,往日沉静冷定的叶玄,此刻眼中暗流涌动,似乎在冰冷的寒冰下,有着熊熊的烈火和恨意。
“慕容鹏借着祖上的战功,向来嚣张,除了群臣,父皇也心有不满,弹劾这件事,还是要父皇的支持才行,毕竟现在的局势下,还需要慕容鹏这样的人存在。”
“是。”
叶玄静默。
良久,刘骏才开口:“本王知道先生心中的苦,灭家株连这样的大仇,的确是要报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机,还望先生见谅!”
叶玄诚惶诚恐,连忙行礼:
“叶玄不敢!”
东宫
演武场
入夜,叶景揉着这几天因为集训而受伤的脚,简单地敷上膏药,现在姐姐不在身边,也没有丫鬟照料,但是叶景硬生生地学会了照顾好自己,常福被安排在演武场的膳房,好在他是在那里,他每天都能吃到两倍的吃食,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能够让自己心满意足的事了。
到集体休息的时间了,叶景望着其他七个一起训练的武士,都已经睡着了。他趁着皎洁de月光,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把“纷尘”的匕首,他缓缓抽出这把匕首,上面的刀刃十分锋利,是啊!只要轻轻一划,就可以在脸上留下永远难以愈合的伤口。
叶景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了纷尘划伤自己脸颊的一幕。
近在咫尺,却无法阻止。
他恨,恨这种无力的感觉,恨那股强大的势力,恨自己年幼,需要姐姐来承担这一切。
他恨。
月光下少年,此刻的目光充满恨意,随即闭上眼眸。
匕首无声地回到刀鞘,叶景躺下,沉入睡眠。
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怎么样都要做好自己的事,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改变这一切!
浣衣局
已是子时
纷尘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全无睡意了。
如嫣在一旁整理着屋子里的陈设。
纷尘心想:
“好在这个丫头算是自己人,否则自己真的要坐立不安了。”
月光投到厢房的门口,门前出现的身影却不止孟溪所说过的只有六个人。
纷尘心中一惊,但是还是保持冷定,吩咐如嫣前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果然,算上孟溪,一共有九个人。
九人虽然都是叶玄安排的眼线,但是气度看起来各不相同。
他们齐齐拜倒:
“见过叶坛主!”
态度还算谦卑恭谨,都低垂着头。
除了孟溪,纷尘看到了熟悉的阿素和阿容,当然还有上元节当日当众奚落嘲讽她的张嬷嬷。
空气突然静默,九人见叶坛主没有开口说话,就都一直低垂着头。
纷尘带着面纱,眼中没有丝毫的情感,许久才说:
“都起来吧!”
“谢坛主!”
“倒是看见许多熟人,除了孟溪,阿素和阿容本坛主认得,还有张嬷嬷呢?”
张嬷嬷连忙跪下:
“当日无礼冲撞,还望坛主责罚。”
“本坛主一向赏罚分明,如今如此,将来也是如此,你安排我到浣衣局,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日后的行动,计划之内,意料之中,本坛主不会责罚你,起来吧!”
纷尘看着张嬷嬷,语气里有着淡淡的疏离,也有着无上的威严。
“剩下的人,虽然本坛主都知道你们的名字和所处的位置,但是却不知道你们的长相,不如,从本坛主左手边开始,依次报上姓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