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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旧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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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从来不缺茶余饭后的谈资。比如前次玉笙在太子府与太孙殿下相处甚欢,便已传得权贵圈儿里人尽皆知。玉笙疲于应付来金府拜访的客人,已有好几日没与月一痕正经说上话。
手也酸了,脚也麻了,玉笙捶手揉肩,才要迈进门,便传来月一痕不断的咳嗽声。才一进门,便见傅能、来俊臣、黄三叔等人都在内堂。
“我这才几日没见你,你怎么就憔悴成这个样子?”玉笙故作轻松,扫了一眼堂下诸人,问道:“你们都不顾他的身体吗?”
玉笙从来俊臣手里夺过药碗,亲自给月一痕喂药:“你忘了安安说的什么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操劳?”月一痕才喝了一口,又咳了起来。玉笙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道:“发生什么事了?害你担心成这样?”
月一痕其实也就是急火攻心,又是初春刚过,病情本就容易复发。玉笙虽然跟在他身边不久,却也知道这病耽搁不得,便对傅能道:“傅叔,该说的大概也说完了,可否让他休息一下?”傅能知道玉笙的身份,自不敢不从,便道:“虽是大事,倒也不急,我明日再来。”
月一痕早已说不出话来,只点了头,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玉笙把来俊臣叫住:“虽是客居,但没个体贴的人也不方便,你去荣木那儿,让她选两个可靠的,做些熬汤侍候的事,必得是可信的。”
来俊臣正想接,不料月一痕却挥手阻止:“不用。”玉笙叹道:“我知道你担忧的是什么,但你这样子,没个人照顾,我......他们怎么会放心。”玉笙随手拿了件披风给月一痕披上,以掩饰自己的心慌。
月一痕将披风取下放到一旁,浅浅笑道:“我又不是风寒,这么暖和的天气,你给我披风作甚。”玉笙冷眼一看,道:“既非风寒,倒是什么病,听得安安说来,似非一两年了。”月一痕放下手中杯盏,淡淡道:“此事说来话长,改日再说与你听。”
两人正说着话,来俊臣在门口回道:“帮主,容乐长公主来了。”
月一痕又是一咳,道:“快请进来。”话音才落,金一鸣扶了容乐长公主进来。玉笙忙要扶了月一痕给容乐长公主行礼,却听容乐长公主道:“快别行礼了。刚才回府,正看见有下人忙着熬药,这才问了问。先生这是什么病,怎的来得如此凶险?”
玉笙请了容乐长公主和金一鸣坐下,金一鸣便道:“这春日已过,你怎么倒受寒了?”
月一痕刚才听了容乐长公主的话,已是觉得有异,只金一鸣眼中的实是真心关切。月一痕病容更切,淡淡道:“劳长公主挂心。此乃旧疾,倒也不防。”
容乐长公主似要问个彻底:“先生不说本宫本不欲提起,不知是不是与先生的腿疾有关?”月一痕微微抬眼看着容乐长公主,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也没有什么不能提的。十三年前,我那时调皮,在帮中玩耍时,不小心将一处木屋点着了火,帮中到处都是木屋,这一点,可就闹大了。还好父亲来得及时,这才把我从火坑中救出来,但我的双腿被梁木所压,伤了筋骨,又吸入了大量浓烟,这才落下了这疾病。”
玉笙不想,这旧疾竟是如此而来。但,十三年前,不正是军乱之时?那时,他不是应该还在京城?
容乐长公主似乎也想到了十三年前的旧事,喝了一口茶,说道:“能活下来,便是老天怜见。只怕是受了不少苦吧?”月一痕道:“家父为一帮之主,为了我这病,耗尽毕生所结情分恩义,也不知请了多少名医,这才保住我一条命。”当时为着他的伤,青石帮老帮主几乎震动了整个江湖,少有人不知此事。
玉笙以为,容乐长公主这是对月一痕有了兴趣,毕竟都是江湖中人,又住在一个屋檐下,憋了这么久才来,已是沉得住气。却不想,容乐长公主眉眼一转,看向了她,笑问道:“第一次瞧着苏姑娘,便觉得眼熟,不知姑娘家乡何处?”
月一痕低着眉眼,手却不断在软椅把上摩挲。玉笙淡淡看着那纤长的手指轻轻摩着,她知道,月一痕这是对容乐长公主的来意起疑了,她得小心应付。玉笙淡淡笑道:“民女是前任帮主在山中拾来的孤儿,自幼生活在帮中,那里就是民女的家。”
“哦?你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容乐长公主眉眼很是慈蔼,便是这探听的话,听来也像足了真正的关心。玉笙道:“十八年前,他们将我遗弃,便已断了亲缘。”容乐长公主稍一顿,却转了话题:“如此,两位算是青梅竹马,当真是天造一对儿。”
月一痕浅笑着将玉笙的手拽在手里,那一眼,柔情似水,让玉笙不自觉羞赧的低下头。容乐长公主脸色一如既往的淡定,只金一鸣叹道:“娘有所不知,月兄将苏姑娘藏得极好,便是我一年之中总有一两回去他那里,也不得见。若不是这回来京中,怕是得到他们成婚,我才有幸得见。”
容乐长公主微微一笑:“这才是稳重呢。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这不羁的性子何时才改得了。”说着便起了身:“姜先生身子不好便多休息,住在这府中,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就是,不要拘束了才好。”
月一痕微笑点头道:“草民不方便相送,俊臣,替我送长公主和金公子。”
直到容乐长公主已出门,月一痕仍没放了玉笙的手。玉笙轻轻一挣:“你快放开,他们都走了。”月一痕反倒握得更紧,像是要把玉笙的脸看出个洞来。两人暗中较劲儿,月一痕却是半点儿不松,玉笙无法,只好让他就这样握着,良久才道:“看够了?”
月一痕轻轻扬起唇角:“前次你去东宫,可是出了什么事?”玉笙眉头一紧,回想道:“我都告诉你了,并没什么异样。”不等月一痕再问,玉笙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月一痕收了心神:“昨儿我派出去查找那批丢失青铜的人,无缘无故消失了。”
“这批铜足以制造三百件兵器,后期量还在加大。但到了京城便没了踪影。”月一痕万没料到,他前脚刚出桐庐,后脚就有人与外界私通,坏了青石帮的规矩。玉笙道:“帮中之人自然可以处置,只是他可道得出下家?”月一痕摇头道:“为利所蒙,但那边的人小心得紧,接头人也从未出面。”
月一痕揉了揉额头,缓缓道:“你别担心这些事,我自会处理。你与那些个人应对才是要多多注意才是。”玉笙点头道:“想要与你交好的人自然不少,这几日所见均是太子一系之人。如今掌管青铜一职不在储君而在兵部,但实权仍在皇上那儿,想要钻空子的,自然只有来找你。”
“青石帮太大,要全部管束并不容易。可还没有谁敢明目张胆的来讨好一帮之主,他们不怕皇上起疑吗?”玉笙实是不明白这些人所为,月一痕实是个沾不得又离不得的人,怎么这些人却半点儿没有顾忌,如此张场的表明态度。
“皇上收回储君掌管青铜之职,太子的实力便大减。想要占据青铜为己有之人,必是心怀叵测。太子已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万不会动如此心思,他向我们示好,不过是向皇上表明态度,越是张扬才越是好。”
“眼下四海太平,入京的铜量却仍是不少,看管却不比战争时来得严格,是最易钻空子的时候。沅州一案现下还没定案,太子一系又被盗了账册,两事只待时机而发,对太子会是严重的打击。九皇叔哪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太子如今应付这事都心无余力,又怎么会再犯他事?”月一痕似与玉笙说,又似自言自语。
玉笙道:“凡青铜入京,无论水路还是陆路,均有官府护送,入得京后,便交给了兵部。你说,会不会是兵部的人?”
月一痕掂量道:“兵部,兵部最近倒是提了不少新人。”月一痕将那药一口喝下,又道:“最近可有兵部的人来?”玉笙摇了摇头,道:“户部,工部,吏部的人都有来,唯没有兵部。按说,他们也该来才是。”月一痕听后却不语,只静静思量。
玉笙起身将药碗放回桌上,说道:“前儿我说的那个孩子,你可记得?”
月一痕点了点头,道:“俊臣让人送药去了,如今怕是好得差不多了。怎么对一个孩子如此上心?”玉笙道:“顾长青曾说,最了解主人的就是他的下人。东宫的宫人我们自是不好接触,但他们总还要与外界接触吧。”
月一痕摇头道:“别看太子享尽富贵,其实最是不自由。现任太子能力平平,虽然私心重了些,但过火的事儿却做不出。你不若多放些心思在九皇叔那儿。”
“你是怀疑,十三年前的事儿也与九皇叔有关?”
“他觊觎皇位也非一两日,只是一直隐藏得很好。若非我早已跳出这个圈子,怕也是很难看出,他这人心机之深沉,恐怕当今皇上也难以相信。”月一痕说得云淡风轻,他十三年的辛苦付出,又怎会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谁会要这么多铜?铸兵器?”玉笙觉得便是九皇叔胆子再大,也不敢私自养兵。
月一痕淡淡道:“利欲熏心,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实在太过诱人了。”
一向清静的客院,突然就有人闯了进来:“姜先生,快替我出出主意吧。”
月一痕和玉笙相视一眼:梁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