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嗣》九有秋

11、贫民陈通

　　那一日皇上独见了月一痕，还聊了两个时辰，满朝都传闻了。一时间，这个客居金府的姜诚姜先生红了起来。但知道姜诚来历的人却只为数不多那几个。这太子便是其中之一。“金一鸣，你说你收这些做什么？”来俊臣看着两大箱子的金银财帛，很是气愤。玉笙摇头道：“谁抬进来的谁再抬出去便是。”金一鸣看了一眼月一痕，见他点了头，叹道：“得，你是半句话也说不上咯！”月一痕淡淡笑着，却不置可否。这两箱财帛自然是不能收的，可太子不是个死心的，竟在之后又送了胭脂水粉来，不算贵重，再不接就实是看不上太子了！“你代我去回谢吧。”月一痕淡淡道，按他以往的品性，收了便收了，这些人巴不得他收，但此次又不同。玉笙不悦：“不去。”太子妃是出了名的坏脾气，如果知道太子送另外一个女人这么多的首饰胭脂，玉笙至少得脱一层皮。月一痕伸出食指勾了勾，玉笙好奇的向他靠近了一点，“听说，先太子妃娘娘还在闺中时，受了她不少的气。”玉笙一听，正坐道：“我听说太子殿下的儿子，才九岁，甚是可爱，倒是很想一见。”玉笙说那‘甚是可爱时’，牙都咬紧了。这孩子的劣迹可是传得家喻户晓，玉笙就要去会会这熊孩子。月一痕点头道：“我正想说，咱们自然不好送太子和太子妃什么东西，送皇太孙嘛，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玉笙瞪了月一痕两眼，便见来俊臣在门口欲进不敢进，“有什么事儿进来吧。”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月一痕和玉笙单独相处，来俊臣便不敢轻易打扰，因为他相伴月一痕二十年，除却出事前那两年，还真没见过月一痕如此放松开心的时候了，连老毛病都没怎么犯了。“帮主，三叔有事相见。”来俊臣瞄了一眼玉笙，似在示意她离开。玉笙似没看见，仍淡定的坐在那。月一痕道：“行了，去请进来吧。”黄三叔进来，与月一痕和玉笙先后见了礼，却没开口。月一痕道：“三叔，有什么就说吧。”黄三叔这才道：“昨日，帮中弟子在下货时，发现有一批青铜不知去向。”月一痕眉头一拧，问道：“每一批青铜都有记录，来龙去脉都得记载，怎么会突然少了一批？”黄三叔道：“正是。我已派人核查清楚了，这批青铜从桐庐开始便不在册，咱们每次上货，便会有小量青铜随行，如此已有两个月，累积起来怕也是不少。”“可是太子或者九皇叔的人？”月一痕猜测道。黄三叔道：“没有查出来。正是因为此事关系甚大，我这才赶紧过来。另外，刑部那边儿有了消息，说是沅州一案，牵扯甚广，只怕刑部办不下这案子。”月一痕手扶椅把，轻轻摩挲着：“青铜的事儿，继续去查，一定要查出来。”十三年了，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事。“至于沅州一案，先关注着，刑部那儿迟早是要交出来的。”黄三叔再次看向月一痕：“帮主，要截断吗？”“不用，让桐庐的人好好看着，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事儿来，也不简单，不把这人揪出来，我如何能安心。”玉笙道：“我去趟东宫，或许能打听出点儿什么。”月一痕摇头道：“不用着急，便是你去了也难以打听出什么。咱们住在金府，交际多有不便，此次也正是你露面的好时机。”玉笙问道：“你什么意思？”月一痕笑道：“参加宴席我多有不便，但全然不参加，又难以融入这京城的贵族圈。你是我未婚妻，自然由你代劳。”玉笙不乐了：“凭什么我代劳，你让三叔去，来俊臣也可以。他长得还不错，更得那些个姑娘小姐的喜欢。”来俊臣翻了个白眼：“我长得是好看，不用姑娘随时提醒。”斗嘴归斗嘴，真要去东宫，玉笙还是做了充分的准备。“虽只是上门小坐，但毕竟是东宫，你得注意礼仪，你......”月一痕唠叨个没完，这让玉笙很是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玉笙由宫人领着进得东宫，到的是东宫的一处花园。太子妃正与众宫人一处赏花说话。“民女见过太子妃娘娘。”玉笙很是规矩的给太子妃行了礼，别的人不知品级，也就没有一一见过，只微笑点头问好。
　　太子妃似乎对她没有敌意，相反很是热情。她向玉笙招了招手，笑道：“快，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玉笙应声而上前，伸出双手被太子妃牵在手里。太子妃是真个的在仔细打量着她，打量了很久，越是打量，眼中却似还有不解。玉笙只怕她是因着太子礼物一事记挂于心，便道：“娘娘厚爱，民女受之有愧，特备了些小巧精致的小玩意儿给太孙殿下，还请娘娘不要嫌弃。”太子妃似回过神来，松开了玉笙的手，玉笙顺势退了两步。太子妃道：“当不得什么，哪值得你还费这心思。姜先生前儿在宫里替太子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不知该如何谢才好。姜先生淡薄名利，我只好用此薄礼相赠了。”“太子妃娘娘太客气了。先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玉笙实不知这是唱的哪一出，也没听月一痕回来说过，便只能粗粗略过。太子妃叹道：“你定听说过梁玉吧？”玉笙淡淡点点头。“这孩子也真是的，为了个青楼女子竟和父母亲顶嘴，差点儿就闹到皇上跟前儿。”太子妃似无意说道。玉笙道：“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不管要与不要，万闹不到皇上跟前儿的理。”太子妃道：“可不是，所以说梁玉这孩子不懂事。那青楼女子若是清白的也还好，偏偏还在沅州出了事。”太子妃压低了声音，又道：“听说牵扯甚大，这才在前儿闹到了太子那儿，太子也是好心，便在皇上面前替那孩子说了几句好话，不想皇上动怒了。幸好当时姜先生在，让皇上息了怒，这才免了太子被牵怒。”玉笙了然了，原来是这么件事，哪就值得如此大张旗鼓的来送礼谢恩。玉笙面不改色，淡淡道：“凡事占个理字总不会错。理与亲俱帮，自是不容易处理。”太子妃再说了些便没了再说的意思，这倒是与玉笙刚见她时的感觉不太一样。玉笙刚想请辞，便听外面一孩童的声音：“看你还偷东西，给我打！”太子妃一听，只淡淡道：“他又闹什么呢？”一个宫女进来跪下道：“小殿下的马鞭不见了。”“不见就不见了，再买一个与他便是，闹成这样，成何体统。”太子妃无奈，只好起身往外走。想来这一闹，也就只有太子妃能压下去了。玉笙跟在后面，一边儿听着太子妃无奈又疼爱的唠叨，一边儿轻轻回应。太孙受宠颇多，平日就是娇纵惯了的，玉笙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是个极顶纨绔模样，手中挥动着鞭子，狠狠地朝一个瘦弱的孩童打下去。玉笙看着很是心疼，却没办法开口。太孙并没有因为太子妃的到来而停手。太子妃摇头问到：“他是谁？”太孙恨恨道：“小偷，偷了我的鞭子。”太子妃看了一眼旁边跟着的内监，那人道：“是陈家小子，来收猪下水的，许是……在哪见到……”“什么见到，分明是偷的。”太孙理直气壮。那内监欲言又止的样子分明是另有他情。太子妃却不再过问：“打一顿丢出去就是了，别脏了自己的手。”玉笙看了看那个瘦弱的孩子，可怜得紧，想了想，对太孙笑道：“小殿下，民女带了好些玩意儿，您要不要看看？”太孙看了看太子妃，说道：“有什么好玩的？若是不好，可得受罚。”太子妃无奈的嗔道：“别无理，这是母亲请来的客人。”哄小孩子玉笙倒是从凉国的不断失败中得到了不少经验，三两下便把个娇纵的太孙哄的溜溜转。离开东宫时，太孙颇有些不舍，却瞧不出太子妃的心意。玉笙边走边问身边的宫女刚才那个孩子的情况。原来这孩子在下院等的时候，一时好奇，便到处走了一回，在一颗树下捡到了被太孙殿下丢弃的马鞭，正玩着，被太孙看到了，才有了这么一出。再一问，那孩子竟还等在下人院，等着收猪下水。东宫诸人都知道这孩子的情况，平日里照抚也挺多，哪想今日会被太孙殿下摆了这么一出。大家虽是可怜他，但都是奴婢，也不敢说得太多，以名招来太孙殿下更多的毒打。

　　玉笙一时心生同情，那孩子的伤显然是很重的，竟还没走，出了宫，便等在那唯一的通道外，直到那孩子出来。玉笙站到那孩子跟前，蹲下来：“你受的伤不轻，不好好上药，怕是会化脓。”那孩子一声不吭，双手提着重重的两桶猪下水。玉笙十分有耐心：“你不用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我让人给你送药。”那孩子抬起头来，眼神中却并无惧意。半晌，那孩子低低道：“我叫陈通，住北门贫民窟。”玉笙微微笑道：“好，我一会儿就让人给你送去。”陈通却摇头：“不用，今天谢谢你。”说完，他提着两桶猪下水吃力的走了。玉笙看着那孩子的背影，愁上心头。顾长青教她的她终于用上了吗？为了更了解东宫，她连小孩子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