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东华凤九剧续】命里不知红尘落（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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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倒是来的早。”
长衫赶忙向来人行礼，墨渊微微侧个脸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不由得道：“你如今连维持原本身形都做不到了？”
东华回道：“非也，不过是嫌麻烦罢了。”墨渊一皱眉，随即豁然：“那小姑娘不在，你反倒更加恣意了。”东华眯着眼睛，望着若水河畔。满江的红涛波诡云谲，好似火烧的东皇钟上隐隐传来脉动，时辰算得刚刚好。
东华上前一步：“你来，不会是舍不得这神器罢？”
墨渊看他一眼没有答话。也有二十几万年了，当初是为何铸造了这神器，多少波折，却都与那女子并无干系。想他与她之间，恰似黄粱一梦，有段时间他没有再想起过。如今看到白浅与夜华鹣鲽情深，反倒勾起了旧时回忆些许。当初若真的对她用了东皇钟，这二十几万年，诸族或许也不会生出这么多波折。
但若回到那日那时，他依然无法动用东皇钟，对那女子。
“仲尹你还记得吗？少绾的弟弟。”
墨渊倏地抬了眼，似乎并不很想听下文，东华却淡淡道：“他前些日子来说他姐姐托了梦给他，想让他转达一句话，你猜，是什么话？”
墨渊：“……”
长衫听得云里雾里，天下无人不知魔族始祖少绾乃是死于他师傅墨渊手中，但二人曾有牵系这事可是闻所未闻。长衫一边觉得自己这个做徒弟的不宜多听，一边又忍不住对师傅以往的恩怨情仇有些好奇。单论这天族战神与魔族始祖的名号，还颇为般配？长衫捕风捉影的也只当是在两位“大人物”的无聊哑谜中自取其乐罢了。
“少绾说，她一个人，寂寞得很。”
少绾未曾殒身之时，东华与她交情不错，是以当她死于墨渊之手，十几万年来东华与墨渊也有些嫌隙。近些年才因四海不平有些好转了，但那日仲尹专程来见他，沉吟许久也不过这一句罢了。白袍青年很明显并不愿踏入昆仑墟的地界儿，也并不想直面墨渊……东华表示理解，再加上凤九之事，他的不悦便有些复杂。
墨渊难得地没有任由他说下去：“各有选择罢了，你会不懂？”
东华望着远处，良久长出一口气，手指轻抚腰间的挂件。有些话，到了他这个位份，因着他这个几十万年的岁数，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的。只是幸好在最后，还给了他一个机会，不然就是数百万年这神仙的日子，怕也不过是为了让他领略一下什么叫“后悔”罢了。
“我昨夜观星象，章尾山像是要动了。”他这浅淡的一言，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果见墨渊眼中亮起锐芒，东华挑眉一笑：“这消息对你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墨渊。”
墨渊：“……我近日也占过星象，为何没有察觉此事？”
东华：“那不是自然得很？章尾山下她沉眠了多少万年，你可还记得？”
墨渊沉默如冰。
自那女子被安置于章尾山，他一直避免想起关于她的一切。有时独饮月下，也隐约看到那女子好似正坐在梧桐枝丫上，捏着酒壶，懒懒的，不饮自醉的模样。他便是一时恍惚，想起那人说“哦，你带了好酒来呢，我的鼻子可是很灵的。”想那人挑着眉眼取笑他：“想不到你这人，倒还有些意思！”想她还说过：“墨渊，你这性子，于风月之事上必然是要欠下许多债的。你可知，这情债、最是难还呢。”后来便一一应验了，脑海中总也浮现那人的模样出其不意，却也让他不能想下去，更是从未想过。
再见之时。
……
不过半柱香时间，不仅若水河上红涛翻涌浪高千尺，连九天之上的云层都带着火焰滚滚而来，东华已然祭出了苍何，提剑向前，凌厉的风中漫不经心地飘来一句：“永远耗不尽的年月里，这神仙的日子，你过腻了吗？”
墨渊的目光诧然如炬。
好似能长出耳朵来的的八卦之心早就被风云突变，起伏的地动山摇之感给扭转了去，就在那两位谈笑之间、虽然其实并不是那个气氛，东皇钟慢慢脱离了原本的形态，似乎内里的红莲业火不仅要化形，还想将东皇钟整个吞没融于其身。长衫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但见帝君悬于浪尖，只是等着，苍何斜在手边似乎气定神闲。
“师傅，这东皇钟上可还有您的神力，若被那新化生的妖孽内化于体内岂非不妙？帝君不趁此时出手，究竟为何？”
墨渊从纷纷扰扰的记忆中缓缓转身道：“长衫，回去后把史籍上关于东华帝君的十几卷誊抄一百遍。”
长衫：“呃……师傅……徒儿是说错什么了？”
墨渊：“并未，只是你想知道的，在誊抄之后自然就能领悟了。”
长衫：“……”
若水河畔的动静可不只东华墨渊二人上心，对此事只知一二的夜华夫妇，和知道三四的折颜白真都来了。没过多久司命也急匆匆赶来，就见河水疯长，雷火滚滚，更令在场众神目瞪口呆的是，帝君正施展星光结界。若非如此事态，这万星陨落的场面可是亿万年难能一见的奇观，普天之下能施展此术法的不超过三人。司命皱着眉，帝君的心思实在太深，若水河之外还施展了障眼法，他方才赶来之时分明一点儿异样也未察觉……司命拢着袖子，摇头叹息。
即便如此，帝君还是留了后路。司命垂眼，忽然一阵金光四射，星光结界终于落成了。与此同时，原本化生的妖物也现出了本相，竟是一个火红头发，皮肤黝黑的青年。
那青年光着身子，只有几道火焰围着脖颈胸膛和腰胯，像是充当了衣裳。脸上身上布满了火焰的纹章，连睫毛眼珠都是明亮的火红色，繁复的纹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看着有些骇人。青年打着哈欠抻着腰还扭动着脖子，看清了局势，眯着眼睛劈手便给结界壁上晃了个火球。想当然尔，火球瞬间变成火星便无声消散了。
青年撇了撇嘴：“你谁啊？”
“东华帝君。”
青年歪了歪头,伸了伸手：“那是什么？”
“星光结界。”
“哎？这是你种下的，很厉害的样子嘛？我还以为满头白发的都是不中用的老家伙……”
……
众人倒抽一口气，折颜笑道：“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白浅却翻了翻眼睛：“所以才说找死！这帝君究竟在跟他磨蹭什么！？”折颜打趣道：“哎，你不是看东华不顺眼吗？怎么这会儿好像在帮他说话？”
白浅握着扇子在手腕上敲两下：“要不是因为小九，我也不会看他不顺眼。现在他是我侄孙儿的父亲，就算我白家人了，顺不顺眼我自然也是要帮的！奇怪，这帝君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居然还闲聊上了？”
夜华摇头：“这位的心思向来不容易看透。”
东华的打算从来也没人真正知晓，那妖孽似乎很是聪明，看出东华来者不善，始终跟他绕弯弯。然而帝君的耐心却没那么慷慨，如同他那日在净琉璃世界取九婴之泪时的大刀阔斧，直问道：“服从本座，成为使魔，或是在此地灰飞烟灭，你可以选择。”
妖孽咧着嘴笑笑，“我可是聪明人，当然是选择生路。”却见他忽然拽住身上的火焰猛地抽了出去，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那缠绕其身的“衣物”竟是火鞭，且那火鞭可以任意伸长回短，在结界之内这武器可说十分趁手。
东华抬剑一挽，火鞭便退了回去。妖孽啧嘴道：“才怪！想当本大爷的主子，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东华并不惊讶，苍何微微低鸣着，散发出冰冻若水河的寒意，结界之内，河面一冻千里。火妖紧抿着嘴，终于有些畏惧了，现出警戒的模样。
东华淡道：“你的性子倒是讨喜，本座破例，让你百招，不必客气。”说着，微微抬剑。
火妖抖了抖眼皮，唾了一口:“看你口气能大到什么时候！”说罢一咬牙便踩着火焰扑了过去。
天边的异象早已平息，来去匆匆的。凤九坐在一大片凤尾花海中抬起头，就见远天依旧一碧如洗，而眼前是大片大片火红的凤尾花，火焰织成的浪花一片连成一片，在晴好的日光下摇曳生姿。沧夷扭头问她：“喜欢吗？”
凤九“嗯”了一声，道了谢。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她总觉得心中忐忑不安，但究竟所为何事，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头绪。
此时此刻，却在与前世同样的光景中莫名就产生了某种共鸣。她抱着膝盖坐着，头靠在腿上，看着生机蓬勃的凤尾花，脑海中却是一团白雾。几十万年前似乎也有一个自己，总是这样孤单单一个人，坐着，等着，守着一汪潭水，那里有龙脑树和青莲花。她情不自禁地去碰触离自己最近的那抹艳色，手指尖上猛地一疼，凤九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沧夷满脸惊诧：“凤九你，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凤尾花并无花刺，凤九的指尖也没有见血，但是却有赤红色妖异的气息从她的袖中缓缓溢出，浮动着，渐渐缠绕在凤九周围，甚是诡异。
“这铜铃，这不是东华帝君的法器吗？怎么会有妖气从中生出？”
比起沧夷的大惊失措，凤九脑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她异常冷静，拨开袖口望着那串铜铃。赤红色的丝缕渐渐包裹了她全身，有种温热的感觉，是如此熟悉。她猛地抬起头，眼前一白，差点晕倒在地。
“凤九凤九……清醒了吗？你没事吧？”那些赤红色的气息不多时便消散了，凤九使劲睁了睁眼，瞬间便化为九尾红狐，从沧夷的手底下钻了出来，未置一词地拔腿就跑。沧夷什么都来不及反应，眨眼的功夫便什么也看不见了，连守在一旁的迷谷小仙也一并杳无踪迹。
他看看空落落的一双手，和眼前一望无际的凤尾花海，一时竟分不清，那少女是否来过。
生于擎苍的执念和不灭的红莲业火之中，同时借助了墨渊上神倾注于东皇钟上的神力而得以重新凝神化形，在即将破钟而出之时他内心是火烧一般的喜悦。却没想方才能走出藩篱去看一眼大千世界，却也在这一眼中便要折陨了。躺在冰面上的青年顿时有些感慨，他的双手已无法驱使火焰，不由苦笑道：“连个名字都还没有，就要死在你手上了，真是太难看了……”
“红莲。”
青年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啊？”
“你的名字。”
虽然想骂一句诸如“神经病罢，弄死我还给我起个名字？！是有多变态！”然而青年终于没能再睁开双眼，东华的术式连墨渊都还未能看清参透，就见结界之中两人仿佛化作了齑粉，散在了风中。
仍是那人的风格，这么些人在这，却无人能令他再看一眼。就在众人都对这一场戛然而止的战斗沉默难言之时，却听得一声痛彻心扉的嘶鸣，仿佛贯穿了九霄天外。白浅瞪大了眼，下意识伸手去抓那身影，却只来得及扯下一片素色的衣袖。
“东华！东华！”那身影瞬间便没入了正在散落中的结界，好似迷失的小动物一般四处跌撞……
“东华你在哪？东华！……东华！！！”
白浅白真皆无法进入结界，即便结界正因施术者的离去逐渐分崩离析，但在彻底崩落之前却无人能进得去。凤九在一波地疯狂寻找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很小声地念叨着什么。好一会儿，就在白真以为能松一口气，可以开口讲一些安抚的话时，白浅却是一皱眉，不禁脱口而出：“小九……”
果然就见凤九猛地吐出一口血，血沫飞溅在结界壁上，白浅都愣住了。
“小丫头……”白真也颇为震惊，不由得抓着折颜的手臂。白浅拽着夜华：“这、这可怎么办？我们硬闯进去罢！这丫头，这丫头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
夜华：“史籍中这星光结界是无法从外部打破的。”
不知何时墨渊也走到近前：“如今惟有一试。”
“师傅，强行打破结界会不会伤害到小九？”
“只怕没时间考虑了。”白浅狐疑地转眼，乍见之下不由得浑身发冷，她紧紧地握住夜华的手。
“……”
只见寒光毕现的苍何不知从何处飞来，就在众人都不禁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时，那剑却极有灵性地躺了下来，轻轻落在了凤九手中。
白浅蓦地感觉喉头有火在烧，塞得厉害：“……小九……”
凤九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东华凤九剧续】命里不知红尘落（二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