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东华凤九剧续】命里不知红尘落（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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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我们可不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下……”
“好。”
“你这石宫可有名字了吗？”
“没有，你取罢。”两人悠悠闲闲地从海上回来，近看这石宫气势更甚。凤九拉着帝君停在九九八十一阶丹陛下，望着顶端隐隐绰绰的灯火，一时间心绪万千。这石宫如此之大，那数万年间却只他一人在此，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呢。
“在想什么？”
凤九笑笑，“史籍里说，父神三顾碧海，才将你请出了山。我原本对那记载深信不疑，如今却觉得，区区三次便请得动你，父神想必相当不易罢？他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啊？”
东华没有揭穿她的心事，抬手给她，凤九便欣然搭了，两人相携着步上石阶。
“几十万年前的事，你当我还会一一记得吗？”
“可是九儿很好奇么！依你的脾性，居然会从这世外之处主动踏进那混世之中，绝对是千古奇事了。你真的不记得了吗？该不会是，你有什么把柄被父神抓住，所以才被迫出去蹚浑水的？”
东华扫她一眼，“你可以问问折颜。”
“问他？也对，以前都是自己翻上古史，怎么没想过直接问那老凤凰……史籍总难免粉饰太平，把你写得甚是仙风道骨……”
“怎么，本君不够仙风道骨？”
凤九提着裙摆，专心踩着石阶，笑道：“你当然够仙风道骨！可惜就完全不是史籍里写的那种款式的仙风道骨！”
“哦？我是哪种款式的？”
“书上那种仙风道骨呢，是跳脱三界之外，对世事皆因太通透所以才什么都不当真，不放在心上，也因此不会受到任何纷扰。可是你呢——我知道你其实只是怕麻烦而已，所以才不理俗事，远离红尘的，对不对？”
“嗯，你倒是很了解我。”
“那是，你以为我喜欢你多久了！这点儿了解都没有，我那些功课都白做了！”
“哦？那你到底喜欢我多久了？”
“……”凤九正得意，被问到此处才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此刻还把自己埋了！她别开脸哼哼唧唧地道：“也、也没多久啦其实……”
“没多久是多久？”东华故意逗她，两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寝殿。
凤九一个喷嚏，脸皱得像个肉包子。东华无奈：“又着凉了。”凤九握住他覆在额头的手，趴在他膝上傻乎乎地笑，难得地安静。
“当了这么些年的女君，还是一样，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凤九：“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傻狐狸。”
“唔，你最近特别爱捏我的鼻子，捏变形了怎么办？本君好歹还是四海八荒第二绝色呢！”
“谁说你是第二。”
“谁说……东华，你是不是想说，我在你心里是第一啊？”眼见小狐狸又要开染坊了，东华自顾自地躺下闭眼。凤九一边乐开花一边依偎着他躺下，不死心地晃他：“呐东华，你现在回想一下，那时在凡间是如何待我的？还有同我说过的那些肉麻话……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东华：“……”
凤九不依不饶地继续晃他：“说么说么，我保证不笑话你！跟我说嘛……”
“……”
“唔，又装睡！看你这招能用到几时，哼。”为两人盖了羽被，凤九窝在那人手臂下终于老老实实地睡了。散了三分修为，她其实早就累了，这一睡倒也昏沉，便也未发觉身旁人的异样。
东华出了寝殿，才将含在心头的那一口血吐了出来。原本腾云万里来到这碧海苍灵已有些乏力，此处又是他本源之地，那些仙泽同折颜的药比起来可猛烈得多了。再加之小狐狸碧海里的一波闹腾，元神更是不稳……
东华宁息稍事调和了一会儿，望着殿内那个抱着枕头、睡相可称离奇的小狐狸，强压住又一抹腥甜之气。无夜的九重天撑开了这一方夜色，照亮了殿前阶，连宋从叠宙术的空间里望下来，一挥手收了折扇，不免叹息道：“你再这般下去，可真称得上是一心作死……为何不告诉她你现在根本经受不住，无论是折颜上神的药还是这百般折腾，你需要的可是静养啊！”
东华一抬手，连宋便气闷噤了声：“说罢，让我做什么？”
“两桩事：一桩，你替我去向太上老君要一枚可以封印记忆的丹药；其二，拿着这个，替我去妙华镜探一探。”
连宋疑惑道：“这妙华镜我能理解，凭借你的丹青，我也驱使得动那物了……可封印记忆的丹药，你是要做什么？也是给小女君的？”
“原本是。”
“原本？那意思，你如今不打算给她用了？中道改辙，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怎么回事？”
东华瞅他一眼，难得地没嫌麻烦：“你曾说过，不识情滋味，乃是白活一遭。我如今信了。”
连宋瞠目结舌，叠宙术随着帝君一挥手便散了，只听隐隐传来一句：“我不忍心，不能让她忘了我。”
连宋捏着扇子敲敲手心，望着眼前不留痕迹的景，哼笑道：“……死鸭子嘴硬，明明是不舍得让她忘了你罢！话说我棋谱都摆好了……”待他定睛一看，狠狠的抽了抽嘴角：“混蛋东华，居然动一子就赢了我！敢情你之前都是玩我的？！”
……
虽然是帝君亲口答应的多待几日，但这“几日”莫名长出一大截，凤九也有些担忧了。九重天上尚且有她那三头六臂的姑父，可青丘只剩下一个迷谷而已。本以为帝君顶多允她个七八日，结果她今日掐指一算才发现一转眼便过了月余！当初为了能守住这短短数日，凤九私自解了两生咒，只捎了口信给迷谷交待了些必要之事。那时也只说半月左右，没想到……倒是这月余当真过得极清净，竟没有一人来打扰过。这四海八荒何时起如此太平了？
凤九早没那么天真，但也只当是这碧海苍灵并非广为人知之处。亦或者，没人敢来扰了帝君修养身子的时候罢……
其实她也算想对了一半。这碧海苍灵虽然名气极响，但的确不是什么人都知道在哪处的。比起天族的无妄海，此处才真真称得上是秘境。但帝君尊驾在此，再秘境也有人能寻得来，更何况——九重天上早已传遍，帝君乃是为救一名女子才回到了碧海苍灵，如今月余过去那女子都未能出来，约么是两人本是旧识关系匪浅？
凤九并不知晓自己当初的一番玩闹，竟催生了三十三喜善天上《帝君英雄救美记》版本无数，而她还是女主角原型，甚而这里面还少不了成玉元君的大半功劳。很多年后看话本子时对照上这段，她自己也是捧腹大笑，不过这些都是万年之后的事了。此时的凤九是真的想不到外面早已兵荒马乱，她所以为的清净不过是因为——举凡找上门的无论大仙小仙，有无和她二人沾亲带故的，都一并在碧海苍灵的外缘之地愁眉苦脸地徘徊着。简而言之，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清净，只不过帝君把所有相干不相干的人都无视了而已。
三百多年前在太辰宫做狐狸的时候，凤九就知道他喜静，所以喜欢的也都是些老头子的爱好。但她那时只要看着这人，是无论什么都觉得好。帝君垂钓时，她窝在他衣摆里睡觉；帝君修注佛经时，她窝在他膝上睡觉；帝君与连宋手谈时，她寻个一抬眼便能看到他的阴凉之处睡觉；帝君打理香草花田时，她在里面扑蝴蝶，没有蝴蝶的时候就还是睡觉；帝君烧制茶具或做些小物件，或锻造神兵时，凤九多半也是陪着陪着就睡着了……不过她的帝君无论做什么都好得一塌糊涂，落那些所谓名家里手好几重天的距离。因此凤九小狐狸总在那人端出成品的第一时间就表现出十足的惊叹仰慕来，于是每次都能看到东华不明深意的笑，再伴一句千年一日的评价，就是那句——“傻狐狸。”
不知为何，凤九总觉得唯有东华说那三个字是不一样的，她听了只有种很受用的感觉。若要换了他人，比方说，若同样的三个字是连宋说，凤九铁定要呲牙；折颜的话，凤九会偷光他的酒，然后千八百年就不理那老凤凰了；倒是四叔与姑姑如果这么说了，那一定是自己给他们制造麻烦事了，这种时候她多半就会撒撒娇，装装可怜，然后让四叔和姑姑默默地去给她收拾烂摊子……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嗯。凤九自认为这些年她已经成长了不少了。
自认为成长了不少的凤九，在这月余里依然陪着帝君做着那些“老头子”喜欢的事，只不过睡觉的光景多半换成了嗑瓜子吃水果发呆，少半依然是枕着帝君睡觉。最有长进的地方也不过是他手制物件之时，凤九能帮忙打个下手罢了。不过那种捧着他亲手做成之物的欣喜和恋慕的表情，仍和那小狐狸一模一样就是了。
“只要是你做的，无论什么都是万里挑一的好！”
“……傻狐狸。”
……
“说起来，他怎么对谁都说‘傻狐狸’呢？虽然哪个都是我，但还是有些不爽。”凤九喃喃自语时，东华正坐在不远处边看一卷闲书，边等着好菜上桌，闻言望了望灶间忙碌的素色身影，不由得摇头笑。
“究竟还能傻到几时。”
凤九上齐了菜，突发奇想道：“这是我给你做的第三百道菜了，可为什么还是看不出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呢？你干脆一点直接告诉我嘛。”
“……”五花八门的东西精通得太多，唯有记菜名这个东华从未上过心。总归凤九做的都差不了，他就更没有注意过都是什么菜了。但若是不给出个答案恐怕他晚上又不得安宁，于是东华随口说了一个再常见不过的。
“……糖醋鱼。”
凤九看了他半晌，垂下眼：“……在这三百道菜里，我可从没做过糖醋鱼。”
东华：“……”
于是这顿饭之后小狐狸就蔫了，也不主动粘着他了，也不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或者吃个不停了……总是莫名就发呆，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这状况持续到了隔天还没有好转的迹象，东华终于先一步拽住她，小狐狸委委屈屈地看他，也不说话。东华默默叹口气，无奈道：“我做给你吃罢。”
“啊帝君，你说什么？”
“……糖醋鱼，我做给你吃。”
其实第一遍就听明白了的凤九忍不住扯着他的袖子捂嘴大笑，身后九条火红狐尾开花似的得意洋洋。
“嗯，那好吧。既然东华帝君乃是天下最了不起的神仙，想必就算是第一次下庖厨也差不了哦？”
“……”
东华黑着脸，将凤九关在了灶间门外，即便如此还能听到那丫头无止无休的笑声。
……
后来凤九是如此哭着对东华说：“帝君，书上说君子要远庖厨，以后做饭这等事还是九儿来罢……”
“嗯？本君觉得，在厨艺这方面还挺有悟性的，不多做做岂不可惜？”
“不不不，杀鸡焉用牛刀，帝君的手哪能用作这等俗事……”由于凤九说的天花乱坠，引经据典只为阻止他再入厨房……帝君他老人家实在盛情难却，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于是在为帝君做了几万年厨娘后，当连宋司命一流得知这段往事之时，都不由得为这位小狐狸帝后深深地鞠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东华凤九剧续】命里不知红尘落（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