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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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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是盯着楼下坐着听戏的那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那人今日穿了一件玄绿色的外袍,袖口还镶了几道十分考究的金边,此时正装模作样地把手边的茶杯端起来,动作优雅得令人生厌,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独属于“土豪”的腥臭味。
他一开始还不太能确定,毕竟那日也只是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轮廓。只不过那人抬起手来的时候,他刚好看见他手上有一道明显的朱红色的印记,心下便十分笃定了。
安如是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观察那人周围是否带了随从。眼神扫过几个暗卫们比较偏爱的死角,见没有什么保镖存在的痕迹,便放下心来,勾了勾嘴角,心中有了计量。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那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似乎准备要走。
“云睿啊,”安如是叫了纪泽一声,从桌上悄悄拿了两根筷子,在桌腿边上打磨。
“怎么?”纪泽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刚刚才回过神来。
“我去方便一下,等我回来。”
“嗯。”他颔首,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
安如是拿起扇子,优哉游哉地下了楼。纪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眸色渐深。
“朱雀。”他对着空气轻轻叫唤了一声。
“在!”原本坐在他们后桌的,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立马起身,双手抱拳行了个礼,之后便规规矩矩地站在他的身侧。
“查。”明明是再柔和不过的声线,无形之中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从的威严。
“是!”那人接了命令,一个飞身就消失了。
纪泽没再说什么,垂眸继续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安如是尾随了“土豪”一路,那人先是在大街上逛了逛,随后便拐进了花街上一家妓院。呵,大白天的来□□?这人也真够可以的。安如是心下有些鄙夷,不经意地侧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尾巴”,叹了口气,一脚踏进了园子里。一进门,那些个莺莺燕燕们便蜂拥而至,一股浓郁的脂粉气瞬间扑面而来,他四处张望,竟已没了那人的踪影。
他随即掏出一锭银子塞给其中一个小姑娘,直截了当地问:“刚才进来的公子去了哪间屋子?”
“这...”那姑娘有些犹疑。
安如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淡淡地说了一句:“姑娘,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哟。”语调里威胁的意味甚浓。
“......公子,请随我来。”
那姑娘带着安如是,走到了一间厢房门口。安如是侧耳听了听里头的动静,沉吟了一会儿,正欲抬手敲了门,慵懒的男声便适时的响起。
“进来吧。”
安如是愣了一下,手中备着刚才在茶楼打磨好的暗器,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十分浓郁的檀香味,那人正坐在一旁倒酒,桌子上放了两个洁白的酒杯。
“坐。”倒完酒后,他随意地用手撑着头,面带笑意地看向门口的安如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如是作了一揖,不动声色地坐到了他对面。
此人长得像极了那些画本子上描写的狐狸精,一对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安如是,透着股令人不舒坦的邪魅。安如是隐隐觉得他的五官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再哪见过,之后便懒得再纠结,这世上好看的人本就长得都差不多。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两人相对而坐,谁都不肯先开口。
“呵”安如是突然轻笑了一声,将桌上的酒杯举了举:“先干为敬。”
那人见他喝得豪爽利落,笑吟吟地问了一句:“不怕有毒?”
“安如是,字子阙。”安如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慌不忙地开始自报家门。“不知--可否与阁下交个朋友?”
屋子里暗沉的光线在那人的眼波间流转,他稍稍顿了一会儿,轻轻勾起唇角替安如是把酒满上,随后,他碰了碰他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乐意之至。”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此人名叫容霖,是南边来的商人。前几日刚搬来京城,便赶上了牡丹楼的热闹,据他所说,与安如是争花魁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哈,好一个“一时兴起”,安如是抬手喝了一杯,嘴唇轻扬,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逼。
“容霖一时糊涂,夺了安兄的心头好,在此向安兄赔个不是。”说是说赔不是,眼中却毫无歉意。
安如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虚与委蛇道:“哪里哪里,容兄与那原小姐本就是天造地设,我安某祝贺还来不及,又哪里会介怀呢...只不过...”安如是顿了顿:“兄台一出手就是东海碧冼玉,当真是大手笔啊。”他不动声色的试探。
“安兄过奖了,那玉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一个故人相赠,在下觉得适合原姑娘,便顺手送了。说起来,在下这几年云游四海,得了不少宝贝,若安兄感兴趣,何不来家中品鉴品鉴?”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东海碧冼玉算个球,老子家有的是钱,奇珍异宝多了去了...你这个乡巴佬哪天可以过来我家开开眼...
如此简单粗暴的炫富,当真是叫人无言以对。安如是忍住甩手走人的冲动,朝那人抱了抱拳:“多谢容兄美意,只是如今天色以晚,在下家中还有要事,不便多留,改日定当备上厚礼,登门拜访!”
“如此甚好。”容霖闻言,自顾自地从腰间取下一块玄色的玉佩,交给安如是--成色上佳的黑晶玉,少说也得值一千两银子。
“今日一叙,我觉得与安兄甚是投缘,特此奉上小小薄礼,他日若有用得上容某的地方,安兄拿此玉去牡丹楼寻我便是。”
这人住青楼?安如是挑了挑眉,有些哭笑不得,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色中恶鬼啊...啧啧啧,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也。
不过很快,他便掩去脸上的惊讶之色,朝容霖客气地笑了笑。
“好说好说,”他接过玉佩,拿在手里扬了扬,“过些日子再找容兄喝酒,告辞!”
......
安如是从青楼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脚下生风,小跑着回了茶楼。
纪泽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
“回来了?”他温和地开了口,面上的笑容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和煦。
“嗯,回来了,”安如是满身的酒气,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我方才出恭的时候碰见一位故人,一时高兴,便不小心多聊了两句,回来得晚了...实在是对不住。”他仿佛丝毫感受不到此时略显紧张的气氛,轻轻摇着手中的扇子,笑得有些无赖。
“安子阙,”纪泽不轻不重地把手上的茶杯放在桌上,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痕:“你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消失了整整两个时辰,就用这样的鬼话来糊弄他,当真是连借口都懒得找。
安如是见他是真的有些动怒,也不好继续装蒜,就干脆把前几日牡丹楼夺花魁的事和盘托出了,当然,也隐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
“......所以说,眼见那花魁娘子被他抢走,我心中十分记恨,今日见了他,便止不住想要跟上去揍他一顿,以解我心头之恨...”
他有心逗纪泽开心,跟说书似的,将那日牡丹楼的盛况描绘得栩栩如生。然而,纪泽坐在一旁听着,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唯有讲到“东海碧冼玉”的时候,他的眼神稍稍闪了一下。
好不容易讲完,安如是喝口茶润了润嗓子,见他依旧沉着一张脸,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讨好道:“云睿,别生气了,嗯?”
纪泽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要不,”安如是转了转眼珠子,笑得一脸挪耶:“我带你去牡丹楼逛逛?”
“子阙,”纪泽突然不咸不淡地叫了他一声。
“怎么,动心了?”
“......你脸皮真厚。”
“......”
此时,容霖正闲庭漫步一般地走在城西的竹林内。过了一会儿,仿佛是走累了,他找了一处歇脚的地方坐下,慢悠悠地从袖子口里掏出一根通体雪白的玉萧,兴致勃勃地吹奏了起来。
曲声哀切婉转,林子里原本清脆的鸟叫声渐渐弱了下去,几只麻雀簌簌地从树上掉落了下来。
一曲完毕,竹林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杀机。
“出来吧,”容霖将手中的萧随意地转了转:“不知这一曲,阁下听得可否还满意?”
......
另一厢,纪泽并没有跟着安如是去牡丹楼厮混,而是同他一道回了宫。
结果,一踏进东宫的大门,俩人就远远地看见纪霆端坐在大殿内。殿外,还躺着几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