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第 47 章 ...


  •   大婚当日,鞭炮齐明,锣鼓喧天。

      送亲的队伍络绎不绝,都快排到了皇城外面,霍明兰的脸上是笑逐颜开,一箱箱的珍珠玛瑙、绫罗绸缎,不要钱似的往宫里送...安如是眼尖,远远就看见一块价值连城的紫玺,联想到它在黑市上的价钱,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霍明兰这么些年贪了得有多少啊...纪泽这如玉算盘打得是真响,霍家倒台之前之前,一半的家当,倒是先进了他东宫的口袋...

      啧啧,皇宫里的人,心肠真是一个比一个黑...

      不管怎么说,太子成亲,可算是宫里一等一的大事。纪泽一大早便沐浴更衣,到祠堂祭祖去了。就连平日里每个正形的安如是,都郑重其事地换上了官服,忙前忙后的,丝毫不敢怠慢。

      眼看着吉时将至,她顺了个梨子,忙里偷闲地站到了城墙上,一边啃着梨子,一边盯着送亲队伍里的奇珍异宝,两眼放光。

      忽地,她眼前一愣,看向远处那个挺拔的身影。

      锦绣华服,风华正茂,鲜衣怒马少年时。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风一吹就咳两下的病秧子么?

      纪泽平日里喜欢素色,从不作那些花枝招展的打扮,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惹人垂涎。今日好不容易见他换上了稍微喜庆的绛色,虽说平添了几分妖异,却更加显得高邈而不可攀附,将那种独属于宫廷的禁欲之美发挥到了极致...原本吵吵嚷嚷的百姓,在他经过的那一瞬,都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对上位者鸦雀无声的臣服。

      安如是看得呆了一小会儿,连口里的梨子都忘了咀嚼,事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欲盖弥彰地四处张望了一阵子。所幸大家都在观礼,没有人发现她的失态。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纪泽似乎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嘁,怎么可能呢...安如是暗自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相当可笑:城墙上那么多人,那家伙还长了对千里眼不成...随后,她又兀自站了一会儿,小声感叹了一句:“这纪云睿啊...天生就是个当帝王的料...”

      接着,便摇头摆尾地折回大殿筹备酒席去了。

      皇家大婚,繁琐得很。先是由礼部尚书念一段无比冗长的贺词,之后便由太子太子妃祭这个拜那个的,甚是枯燥。所幸的是,安如是在第一个环节,就成功进入了梦乡,此后便一直神游太虚,醒来的时候,酒宴已然开席,于是乎,她便十分开心地吃吃喝喝起来...

      ...直到有人跟她夹上了同一块猪蹄。

      安如是挑了挑眉毛,不服输地往筷子上使着阴劲,直到内力把整张桌子都震得微微颤动,才悻悻撤了力道。

      ...猪蹄终是惨落敌手。安如是不忿地放下了筷子,向身边那人翻了个无比巨大的白眼。

      “你怎么坐这儿来了?”

      “我怎么不能坐在这里?”容霖笑眯眯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战利品”,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正与兵部侍郎行着酒令,相谈甚欢的安润谦。

      呸...猪队友。安如是腹诽了一句,闲不住地往嘴里扔了几粒花生米,懒懒开口道:“漓王殿下,有何贵干?”

      “公主,你这么生分,我可就伤心了。”容霖突然凑到安如是身边小声耳语,随后,又若无其事地举起了酒杯,正色道:“不过是多日未见,在下想同你叙叙旧罢了。”

      “你...!”安如是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扫了一眼周遭的各路大臣们,不好发作,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喝下了他敬的这一杯。

      “怎么样?”容霖的眼珠子转了转,似有流光闪过:“我送的那份礼物...安兄可还满意?”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安如是就一肚子的气。

      “喂,鸳鸯到底是不是你掳走的?”

      ...那件事发生的第二天,鸳鸯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只留下一张写得歪歪扭扭地字条:自求多福。任安如是将整个皇城翻了个底朝天,也难寻其踪。

      呵...这鸳鸯倒真真是个明白人,将她对公主虚情假意看得一清二楚。

      安如是盯着那张字条看了约莫有半柱香的功夫,随即,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将纸条碾得粉碎。

      “欸我说——你可真是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啊...”容霖见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颇为幽怨地埋汰道:“我好心将人送还到你府上,你倒好,自己把人姑娘气走了,还要赖到我身上...”

      “......”安如是不欲再与他争辩,低头喝起闷酒来。她虽不晓得容霖此番到底有何用意,但...坊间造谣这么低端的计策的确不大像是容霖的手笔,再纠结下去,也没太大的意义。

      “唉——”眼见着天色已晚,酒宴上的大臣们陆陆续续都喝得差不多了,容霖长叹一口气,阴阳怪气地打趣道:“子阙兄还是不要把在下想得过于龌龊了罢。”随后,便拍拍屁股,打算起身走人。

      “慢着!”正当转身之时,安如是忽然将他叫住,朝他的方向举了举杯:“三月初七,牡丹楼一叙,权当...我给容兄陪不是了。”

      “好。”容霖朝她的方向眨了眨眼,心满意足地回应道:“不见不散。”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安如是方才喝得有些多,酒席结束后,本打算直接回尚书府,想了想,安润谦那个饭桶肯定又不知把马车停到哪处的窑子去了...她于是惆怅的叹了口气,准备先回东宫歇着。

      今日的月色极佳,镰刀一般,清清冷冷地挂在夜空中。

      走在路上的时候,安如是抬起手来,动了动指尖,似乎想把那月亮揽入怀中,摸个一把两把的。真美啊...她在心底悄悄感叹,想起几年以前,纪泽喝醉了,她把那小子抱回东宫的那晚...也是同样的月色。那一晚...他对她说什么来着?

      哦,对...安子阙,不要逼我杀你。

      呵...下不了手么?安如是弯了弯嘴角,眼底尽是嘲讽...或许纪泽的确舍不得杀“安子阙”,可若是有朝一日,他发现真相,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慕倾”...

      毕竟,他们纪家人,最是狠毒。

      安如是咬了咬牙,看向远处的月亮,眼中似有什么晶莹的液体在闪动。末了,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多做停留,朝自己的房间疾步走去。

      怎料,路过后院那处假山的时候,她倏地被人从身后抱住,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活活给勒死。

      “......”

      “......”

      这气息太过熟悉,不用回头,安如是也知来者何人。

      “我说...纪云睿,”她有些莫名地开了口,语气是一贯的没大没小:“你大半夜的不好好洞房花烛,跑我这儿撒哪门子酒疯来了?”

      纪泽半天不说话,却在她试图将他的手臂掰开的那一瞬,猛地收紧臂弯,箍得她要喘不过气来。

      “......”

      “......!”

      他们之间贴得严严实实的,一丝缝隙也无。

      黑暗中,只余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在月华似练的夜里,拥抱与被拥抱。

      纪泽其实没有想到,安如是今晚,会在东宫。他原本是真的打算与那霍潇潇行夫妻之实的...

      不喜欢女人又怎么样?硬上...也不是不可以。

      可他越是情动,脑子里就越是无可遏止地浮现出那家伙的脸...他慵懒的样子、冷漠的样子、在山崖下帮他包扎伤口的样子、在破庙里被他吻住时惊讶的样子...以及今日在大殿上与漓王“打情骂俏”的样子...

      “C-A-O!”纪泽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沉,大概是真的被安如是带坏了,他低低地、极轻地骂了一句脏话。

      身下的霍潇潇吓得一愣,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谪仙似的殿下。从红盖头掀开的时候起,她就仿佛做梦一般,整个人都看得呆了,甚至都不大记得是自己是何时喝下那交杯酒的。

      人人只道东宫太子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谁曾想是这般的风姿绰约...

      只是...尚未来得及开口叫一句“殿下”,她就听见纪泽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愣着干什么,脱衣服。”

      “啊?噢...是、是...”...现在美男子都这么猴急的吗?霍潇潇按捺内住心的喜悦,乖巧地将衣物褪尽,随后又开始替纪泽“宽衣”。

      纪泽原本就极讨厌他人的碰触,手臂抬了抬,下意识地想要将她推开,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强行克制住了。通常,妃子入宫以前,嬷嬷们都会灌输她们一些服侍男人的技巧。霍潇潇小心翼翼地按照步骤试探,哪晓得,却换来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脏话...

      “殿下...”霍潇潇瞬间吓得不敢动弹,眼神颇有些梨花带雨。她怯生生地问道:“是臣妾服侍得不周么?”

      “......不是。”纪泽倏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摇了摇头,甚至温柔地对她笑了一下:“...继续。”

      “...是。”说多错多...霍潇潇不敢多问,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伺候”。

      可谁知...好不容易等这太子有了些许“反应”,他却突然猛地支起身子,扔下一句‘不用伺候了’,便抓了件衣服,匆匆离开了...

      ...霍潇潇觉得十分委屈,难不成...太子是真有什么隐疾不成?

      ......

      寝殿之外,纪泽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倒是想硬着头皮往下做来着...可是万一,情到深处,他将那人的名字喊出来...怎么办?他可不确定,自己能够控制得住...

      ...月色下的东宫,难得透出一股张灯结彩的喜庆,却在此时,显得愈发得寂寥。

      纪泽抬眼看了看四周,忽然有些绝望地,用左手挡住自己的脸,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他怕是...已经疯了吧...现在居然还想着去见安子阙。

      其实...去他院儿里坐坐,倒也没什么。按律,太子大婚,除了太监宫女,闲杂人等不得留在东宫。那混账东西...估摸着早跟着漓王出宫鬼混去了,他就权当是,过去散心了。

      结果,呆了还没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远远看见安如是朝院子里走过来。

      然后...便形成了当下这副诡异的局面。

      “呼...”安如是酒还未醒,头晕得很,奈何双手被他箍住,动弹不得,只得好脾气地同他打着商量。

      “殿下,”她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你要真有事那咱们就进屋说吧,外边凉。”

      “......”沉默。

      “欸...我说,你是铁了心了不开口了是不是?”

      “......”无尽的沉默。

      “纪云睿...纪云睿?...我佷困啊。”

      “...嗯。”他忽然,低低地应了一句,随之而来的,是骤然收紧的手臂。

      他把头放在她的肩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

      “...妈的,这小子别是真喝醉了吧。”安如是抱怨了一句,颇有些无奈地皱起了眉头。她想起纪泽本来就不胜酒力,今晚又被各路大臣灌酒,离席的时候好像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唉!她可真是流年不利,近来尽摊上一些倒霉事儿...正烦着,她忽然全身一个机灵,睁大了眼,鸡皮疙瘩不住地往外冒。

      纪云睿...在舔她的耳朵...

      他先是用舌尖在她耳廓周围扫了扫,尔后便一个劲的往她耳洞里边钻:“安子阙...”他用气声低低在她耳边唤了一句,嗓音温柔得不像话,在她心底熨过一阵酥麻。

      “干、干嘛?”安如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半晌,才堪堪拉回理智,大声嚷嚷道:“不、不对!喂、喂喂!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啊!”企图将这旖旎的气氛全部破坏掉。

      “......”耳边只余下滚烫的呼吸声,良久,也未再听他言语。

      ...别走...不要离开东宫。纪泽原本是想要这么说的,然而,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却始终,始终没能开口。

      真的...说不出口。他甚至...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行动先于思想一步地抱住安子阙。

      半晌过后,他没事人一般,缓缓松开安如是,恢复了他一贯的、高高在上的冷然。

      “没事。”他看着她,喉结上下滚了滚,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月色下的深海,晦涩难懂:“我有些醉了。”

      “......哦。”

      终了,安如是看着纪泽独自离开的背影,默默张了张嘴,却未执一词。

      早春三月,院子里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她垂了眼眸,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个木头人般...一夜到天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 47 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