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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这日,是中秋节。

      每逢佳节倍思亲,安如是怕上街见到人家拖家带口其乐融融的样子,于是干脆窝在房里不出来。芮芮早前还企图逗她开心,但见她们家公主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便识相的没再打扰。

      唉...要说这天下谁还有本事逗公主开心,大概也就只有那位国师大人了罢。

      ......

      这不,说曹操曹操到,顾勉来敲安如是房门的时候,安如是恰好在练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她记得,这是慕玄以前最喜欢的一首诗。

      安如是听见敲门声,语气颇有些不耐:“芮芮,我说了,我很好,你自己去玩儿吧...”

      芮芮这姑娘好是好,就是忒婆妈了些。

      芮芮听罢,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对面顾勉正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外,里边放了一壶花酒和一叠精致的小月饼...

      这是...以前楼兰皇宫特有的,只有御膳房的厨子才会做。芮芮惊得睁大了双眼,而顾勉则是轻轻摇了摇头,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下去,之后便推开房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怎的?不开心?”

      “我不是说我...”安如是只感觉有人进来,猛地抬起头来,见来者是顾勉,又生生把“不见任何人”这几个字咽回了肚里。

      “你怎么来了?”她愣了一下,转了转眼珠子,放下笔杆,走到他面前:“你不去宫里赴宴吗?”

      皇帝宴请文武百官,顾勉再怎么目中无人,驳了皇帝的面子...总归是不大好吧。

      “嗯,”顾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你不去,我也不去。”

      这人...安如是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顾勉就眼疾手快地将盘中一块月饼塞进了她嘴里,眼带笑意:“尝尝。”

      其实他一进门她就注意到那盘月饼了,只是...安如是打从心底不怎么想见到这些旧物,怕触景伤情。

      只是这味道...着实有些怪,安如是皱了皱眉,咸的?顾勉找来的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自己...尝过么?”安如是含含糊糊地嚼着月饼,欲言又止地开了口...那厨子现在恐怕已经被他杀了吧...

      顾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就着她手里的月饼,自顾自地咬了一口。

      “我做的。”他面不改色地吞下了嘴里的月饼,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好吃么?”

      ...所以...这是明知道很难吃还要强迫她吃完的意思吗...

      世上怎么有性格如此恶劣之人!

      安如是幽怨地盯着顾勉,表情很绝望。

      她转而倒了两杯花酒,企图转移话题:“来,我敬你。”

      “嗯?”顾勉没有端起酒杯,而是徐徐抱怨道:“不给面子?我可是第一次下厨...”

      乍一听,还有些可怜巴巴的味道...

      “别说了...”安如是抚了抚额,神色纠结的看着面前这堆月饼:“我自罚三杯...”

      ......

      原本她心情还不大好,被他这么一搅,倒是畅快了许多,而且...她突然非常想吃‘正常的’月饼。

      顾勉果真玲珑心思,立马命厨房重新端了盒月饼过来,俩人便开始坐在院子里喝酒赏月。

      安如是一边喝酒,一边问顾勉:“那玩意儿真是你做的啊?”

      “嗯,之前去楼兰做客的时候吃过一次,味道记下来了。方才...不过是错把盐当糖放了...”顾勉说得坦荡,丝毫不为自己做出这么难吃的食物而感到羞耻。

      “你倒是厉害...”安如是不得不承认,顾勉根本就是一个全才,看过一次的书,闻过一次的的气味,听过一次的乐曲,尝过一次的味道...他通通都能复制,且总是八九不离十...这世上...怎么有这么聪明的人呢...完美得...近乎于神。

      然而,过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安如是上下眼皮就突然开始打架...

      今个儿这是怎么了?以前在沧澜山的时候,她和白严卿总是偷玄机老头儿的酒,可谓是千杯不倒...她的酒量何时差到这步田地了?...

      安如是甩了甩头,企图抓住顾勉的衣袖:“顾勉...我...”

      话音未落,便猛地一头栽下,眼前瞬时一片漆黑。

      ......

      安如是醒来的时候,躺在一间极豪华的厢房内,连床外的珠帘都是由上等的和田玉串起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愣了几秒之后,猛地发觉自己身上竟是一-丝-不-挂。

      慌乱之余...她企图坐起身来,然而在床上挣扎了一下,却提不起丝毫力气来...

      她闭了闭眼,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起今晚同顾勉一道喝的那瓶桂花酿...酒...

      那酒有问题!

      可是顾勉呢...顾勉怎么样了?

      安如是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是不知道顾勉平日里干得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家伙...仇家可太多了...思及此,她的心竟猛地跳了几拍,转念间,又自嘲般地瘪了瘪嘴...

      眼下这自身难保的情状...她的第一反应,竟是更担心顾勉的安危,莫不是疯了吧...

      正思索着,却听见门外的响动声,她内力尽失,只能判断出来者是个体形肥胖的男人。

      “哈哈哈...”一阵猥琐的笑声由远及近,她的手紧紧抓住床单,艰难地偏头往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几个月前的诗酒会上,那个恶心的男人...

      安如是虽不大关心谭国的政事,却也略有耳闻...此人是皇后的亲弟弟,李家的家主...李家则是谭国势力最庞大的家族,在军师、经济、政治方面的影响力,甚至能威胁国之根本...而这李家家主则是出了名的色中恶鬼,姬妾成灾,还好豢-养娈-童...完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尤物...当真是尤物啊...”只见那人搓着手慢慢向她逼近,他细细打量着安如是,目光色眯眯的,腥臭的热气喷洒在她的头上。

      安如是只盖了一层锦缎,身体的轮廓在锦缎之下若隐若现。

      她的指尖微微的颤动,却无论如何都使不出一丝的力气。生平第一次...她体验到什么叫做“害怕得瑟瑟发抖”。

      她不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顾勉呢?”她咬住齿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李大人...顾勉呢?”

      李缟见这小妮子不像一般小女孩儿那般哭闹,倒是有几分惊讶,更多的却是生出了更加龌龊的心思...这么倔的性子,也不知一会儿叫起来是什么情景,呵。

      想着想着,他竟已有了反应,双手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她身上摸,随口答了一句:“国师?哈!不就是那兔崽子把你送到我床上来的么?我倒是要尝尝他调-教出来的人滋味有多销-魂...”

      “轰”地一声,安如是脑子里嗡嗡一片,整个人瞬时呆住。

      是啊...那酒...仔细想来,顾勉好像...一杯都没有喝...

      顾勉...呵...真的是顾勉!

      虽然她已经隐隐猜到会是这样...但是亲耳听到...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豆大的泪珠,突然决堤似的,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因为动弹不得,安如是的嗓子眼里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声,那大概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体会到被心爱的人彻底背叛的绝望——她是那样的相信顾勉,以至于从来没有想过,顾勉会如此轻贱她...

      大概...就是那时候起罢...她开始...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这厢李缟却觉得怪了,这丫头的反应也忒迟钝了些,方才进来的时候倒不见她有多惊恐,现在...却如丧考妣,像是天都要塌了一般...

      这样想着...他似乎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越来越兴奋,手上的动作也愈加过分起来。

      “放肆!”

      安如是终于不堪忍受,下意识地爆出了一句多年都不曾说过的口头禅,声音嘶哑而无力。

      当时那般的情境下,这个词是那样得滑稽可笑。

      她曾经是楼兰最高贵的公主,如今,却被一个如此丑恶的男人,像烂泥一般的蹂躏践踏...

      她只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那是她亲眼看见楼兰亡国、家人被屠时都不曾感受过的——滔天的愤怒...这一刻,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甚至忘了自己是谁,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将眼前这个男人...碎尸万段!!!

      这样想着,她也不知是哪来的一股蛮劲,突然对准那男人的耳朵就是一阵撕咬,任凭李缟怎么殴打她,她都死不松口。

      “啊、啊——!”李缟疼得大喊“救命”。

      怪的是,整个房间仿佛成了一个封闭的笼子,没有一个人进来。

      “臭*子,松口、松口——啊!”

      扭打间,安如是竟真把李缟的耳朵给咬了下来,此时她脸上、身上、包括嘴里,全部都是血,甚至连眼白都爆出血丝...本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宛如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也不知是不是李缟方才对她的殴打打通了她某几个大穴,安如是手上蓄起了一些力气,她动了动指尖,一鼓作气将床边的珠帘扯下,死死绞住李缟的脖子,愣是将他拖到了桌子前,拼命把他的头往桌角上撞。

      此时的李缟已经只有气出,没有气进了,凄厉地求饶声不绝于耳...然而安如是仿佛没听见似的,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且一次比一次狠。她将旁边的一只花瓶在他头上敲碎,接着...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受伤,拿起最锋利的碎片就往他伤口上狠命凿,一片凿烂了就换一片,直至李缟整个人都面目前非...连眼珠子都爆了出来...

      其实...李缟早就已经死透了...安如是却杀红了眼,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李缟...不过是她宣泄愤怒的一个出口罢了...

      那些被践踏的屈辱、被猥-亵的羞耻、以及被爱人背叛的绝望..她通通都要...加倍的还给这个世界!

      待到安如是冷静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墙上早已溅满了血迹,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内脏还是脑浆的腥臭...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李缟的尸体...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肉泥更为恰当。

      她眨了眨眼,忽地想起自己好像还没穿衣服,于是又往他头上狠狠补了一脚,走到床边,若无其事地将方才那块锦缎系在自己身上,穿戴整齐后,甚至还对着床边的铜镜诡异地笑了笑...再然后,便一鼓作气地跳窗离开了...

      走之前,还特意往李缟的尸体上啐了一口。

      ......

      依旧是方才的那片院子,顾勉正气定神闲地对着月亮自斟自酌,月光照在他鲜艳的外袍上,衬得他瞳孔深处仿佛都带有一丝嗜血的红光,凄艳而又绮丽。

      一阵微风拂过,两名影卫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如何了?”

      “很惨...”其中有一名暗卫顿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恶心的场景:“有几名带过去的兄弟...都吐了...”

      吐了?有意思...麒麟司出来的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顾勉瞬时来了兴致,饮了口酒,淡淡问道:“尸体呢?”

      身后那人犹豫了一阵,似乎是不愿再见到那般惊悚的画面...可无奈迫于顾勉的淫威,只得捂着口鼻,将尸体从麻木袋里倒了出来。

      李缟的死相...可以称的上是极其惨烈了...像是被野生动物分食过后的残炙,血肉模糊,某些地方甚至能清楚得看见鲜红的内脏和森森的骨架...

      “呵...”顾勉看了,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好!不愧是慕慕!我看中的人,就是不一样...”语气间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自豪。

      身后的影卫打了个寒颤,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主子...真的太可怕了...

      这厢,顾勉见目的已然达到,对尸体也没什么兴趣,只颇为嫌弃的踹了一脚,语气轻快地说:“拿去喂狗吧...”接着,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又往桌上倒了两杯酒,摆了摆手,示意影卫们可以离开了。

      那丫头...不论资质、天分,机敏度,还是武学功底...都太完美了。玄机那老头选出来的徒弟,果然都是一等一的货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心太软了。以她的功夫,在经历了国破家亡的悲恸之后,竟连路边欺辱她的叫花子都不忍杀死、甚至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旬娘反复叮嘱他,生怕他下杀手...

      这样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谈什么报仇雪恨?笑话。

      不过现在好了,他终于把她改造成他想要的样子,并且以后,在他的教导下,她将会变得越来越完美。

      顾勉觉得,自他十五岁离开沧澜山后,还从未如此畅快过,简直就是身心舒爽,仿佛收获了一件人间之宝——另一件是他从山上顺来的武功秘籍,不过,那个不过就是一本死书,哪有这丫头来得有趣,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圆月渐渐隐入流云之中,顾勉的指尖轻轻在膝关节上敲打,兴致勃勃地等待着安如是的归来...内心甚至还有一丝紧张...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现在的样子了。

      终于,他听见了沉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向他的方向挪动,最终,在他的身后悄然站定。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转过身去,正好撞进安如是的漆黑的眼睛里——它们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里边一片空寂,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神采。

      她只是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就那样安静地盯着他看,没有感情,甚至都没有仇恨。

      那一刻,顾勉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有那么几秒,他的脑子竟然是完全空白的。

      他只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雀跃,甚至有一种...

      亲手打碎了某件重要的东西却已知覆水难收的惶然。

      可是...这样...不是很好么?他的慕慕很完美...所有不必要的感情...都是垃圾。

      嗯,没错。

      顾勉给自己定了定神,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你、你回来了,慕慕?”

      不知怎么的,他说话竟破天荒地磕巴了一下,掌心微微有些出汗。

      两人之间的空气有一瞬间的紧绷。

      不过很快,安如是便主动打破了沉寂。

      “为什么?”

      “......”

      “为什么?”她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

      “......”

      顾勉静静地看着安如是面无表情的脸,突然,他放下酒杯,轻笑一声,很快就恢复了之前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

      ...罢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他站起来,施施然走到安如是的身边,轻描淡写地说:“慕倾,你不是要我替你报仇么?这个...就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不要浪费感情在任何人身上,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人。”顾勉轻轻地重复了一遍,红唇微微勾起:“包括我。”

      “这些垃圾只会削弱你的意志,影响你的判断,最终使你一事无成。”

      他越说,眼里就越有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

      语毕,他斜眼看了看安如是,她的脸此刻正浸润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那头本该乌黑亮丽的长发,血呼啦兹的,粘在她身上。顾勉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想去整整她的头发,然而...却被她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

      顾勉扑了个空,手指仍僵在空气中。

      “呵,怎么?”他顿了一下,了然地将手放下,缓缓别至身后:“不过是让你杀个人而已...这还怪上我了?”

      “慕倾...”他毫无愧色得盯着安如是,嘴角的笑容有些残忍:“你要知道...这世上...所有被欺负的人...都是活该。”

      “......”

      “.....我是为你好。”

      “.....”

      “...你会明白的。”

      “......”安如是始终没有答话。

      顾勉看着她这副倔强的样子,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洗洗睡吧...”他本想轻拍一下她的肩膀,手伸到半路,却又停了一下,复又轻轻放下。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后悔。

      此时,安如是已经转身离去。

      顾勉垂着眼站在原地,不知为何,竟觉得人生有些萧索。

      反应过来后,他顿觉滑稽,自嘲似的轻笑一声,呼...大概是...魔怔了吧。

      “你会明白的...”他静静看着她瘦弱的身形在地上拉出的长影,自言自语地说:“你会明白的。”

      仿佛在说服她,也在说服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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