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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元月十五,亥时三刻,御花园东南角莲花池处,不见不散。

      纪安阳的脸上写满了小女儿的娇态。她将小纸条翻来覆去地又看了一遍,喜滋滋地站在池塘边等安如是。奈何亥时三刻已过,安如是却仍旧未见踪影。

      “岂有此理!”纪安阳百无聊赖的玩弄着手上的树枝,渐渐有些不大耐烦。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明明就是他约本公主来此,竟然还敢迟到?”

      今夜的月亮很圆,悠悠地挂在疏桐间,恰逢下雪天,整个御花园显得格外静谧。北风卷着雪花落在光秃的枝娅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忽的,纪安阳看见有一个黑影从她眼前闪过,迅速消失在了对面的假山后。

      “谁啊?”她凝眉问了一句。

      “...子阙?安子阙?”她试探性地叫了两句。

      没有丝毫的动静。

      纪安阳心里有些发毛。她小心翼翼地朝假山靠近,特意提了提嗓子给自己壮胆:“你出来!别玩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

      然而,假山后面什么也没有,回答她的只有呜呜的风声。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缓缓伸手去够腰间的鞭子。

      忽然,她感觉背后一阵凉飕飕地,猛地一个转身,便看见一只萨满面具正龇牙咧嘴地对着她笑。

      “喔!抓到了、抓到...”

      “啊——!”纪漓手舞足蹈,话还未说完,便被纪安阳一鞭子打在身上。她这一鞭可以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纪漓生生受了这一下,面具直接裂成了两半。他重心不稳地往后闪躲,一个没站稳,便斜斜向下摔去,脑袋正好磕在了旁边一块坚硬的石头上,瞬间就头破血流起来。

      “哎唷,我的小祖宗诶...”几个藏在四周的太监听见动静,急急忙忙地往这处赶,走进一看,发现漓王正满头是血地倒在地上抽搐,旁边的纪安阳还盛气凌人地提着鞭子。

      宫人们见状,都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知如何是好。这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两边谁都得罪不起呀...

      事情发生后,纪安阳也有些懵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此时,纪漓的头上还在汩汩地冒着血。

      终于,她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指着已然神志不清的纪漓,尖声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宫人们得了命令,立马冲上前去,手忙脚乱地将人抬回轩正殿。

      安如是则恰巧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踏着微凉的月色,悠哉悠哉地从走至公主身边。

      “怎么了?”他波澜不惊地扫了一眼事发现场,轻轻拿手在安阳面前晃了晃,柔声呼唤她的名字:“安阳...安阳...”

      “子阙...子阙!”纪安阳看见安如是的脸,眸光闪了一下,仿佛在绝望中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急切地抓着他的袖子,不断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子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安如是虚虚将她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仿佛她是一只易碎的瓷娃娃般。

      “别害怕,安阳...别害怕...”他低声安慰道:“有我在。”

      他身上淡淡的梨花香逐渐安抚了纪安阳激动的情绪。她逐渐冷静下来,沉浸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以及眼低深处那抹漆黑而又浓稠的夜色。

      ......

      “怎么回事?”纪霆站在轩正殿内,视线威严地扫过众人。

      “回、回皇上...”纪漓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哆哆嗦嗦地回道:“王爷今日用完膳后,非、非要拉着小的们去御花园玩、玩捉迷藏...小的们不、不敢不从...结、结果不、不小心冲撞了...”

      “回陛下——”那太监还未答完话,安如是便直直跪了下来,打断了他:“臣原本陪太子在御花园赏月,太子身体不适,便先行回宫了。臣因贪恋园中景色,得了太子允准,想在园中多停留半刻。怎知走到莲花池边的假山处,忽见一团黑影鬼鬼祟祟地藏在假山后。臣疑心宫里进了刺客,着实担心陛下安慰,欲上前一探究竟。结果,刚走至假山处,漓王殿下就突然从背后冲了过来。天色已晚,殿下又带着面具,臣实在难以辨认,还以为是贼人偷袭,便下意识地反击了起来...哪曾想殿下为了躲臣,一时没站稳脚跟,脑袋磕在了假山边上的石头上...罪臣有眼无珠,冲撞了漓王,还望陛下恕罪。”

      一番话说完,殿内瞬时如死水一般的寂静。

      其实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漓王是安阳公主打的,却没一个人敢吱声,毕竟谋杀皇子——可是大罪。明白人都清楚,公主是皇上的心头肉,皇上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多年未见的傻儿子就给公主治罪,倘若说出真相,那就是摆明了让皇帝下不来台,敢问,谁愿来当这个出头鸟呢...

      纪霆在这深宫中眼线众多,自然对整件事的始末一清二楚。他细细打量着安如是,眼神如鹰鹫般狠毒锐利。呵,安润谦这个儿子,倒是颇有几分胆色——连谋杀亲王的罪名也敢随意承担下来,难怪安阳对他情有独钟。

      “哦?是么?”沉默了半晌,纪霆移开目光,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你可知——谋害亲王,该当何罪?”

      “父王!...”站在一旁的纪安阳闻言,立马变了脸色,红着眼就要冲上前去认罪。安如是朝她递了个眼色,抬手拦住了她。

      “然也...”安如是缓缓开口,平静无波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你胡说!”纪安阳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再也顾不了那么多,情绪激动地跪了下来,眼泪噗通噗通地往下掉:“不是他,是我!父王,是我做的!要罚你就罚我吧,阳儿绝无怨言!”

      “胡闹!”纪霆见女儿一副胳膊肘像外拐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厉声说道:“你现在是想让他犯欺君之罪么?”

      “不、不是...不是...”安阳被纪霆发怒的样子吓住,语无伦次地说:“父王、阳儿求求你,你别杀他...”

      “安爱卿,”纪霆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安阳,又瞟了一眼安如是,语气里有种不容分说的威严:“朕再问你一遍,人是你打的么?”

      “呵,”安如是似乎轻笑了一声,不卑不亢地说:“古语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从选择入宫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为陛下肝脑涂的准备。今日之事,全凭陛下定夺,臣绝无怨言。”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轻飘飘地几句话,便不动声色地把决定权交回了皇帝手里。

      纪霆盯着安如是,眼里似乎流露出几分赞许之色来。

      “嗯...”忽然,躺在床上的纪漓呻-吟了一声,悠悠转醒。他的头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眼睛对着虚空中眨了眨。

      此时此刻,整个屋子里最不希望他出事的就是纪安阳了。她风一般地跑过去,急切地问道:“皇兄,你、你怎么样啊?”

      纪漓愣了两秒,随即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没事。”

      他神色清明,眸子里似有微光流转,像极了话本里风华绝代的妖精,耀眼得叫人挪不开目光。纪安阳仿佛一时被摄住了魂魄,呆呆地站在那里,无甚反应。

      纪漓勾了勾唇角,看向一旁庄严无比的纪霆,坐在榻上,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

      纪霆见他一副神智健全的样子,面上有些狐疑。他扫了一眼他手上前几日被爆竹烫伤的疤痕,沉声唤了一句“陈太医”,之后便努了努头示意他上前整治。

      太医战战兢兢地上前为纪漓把脉,心下也奇怪得紧。难道漓王这一摔,因祸得福,把脑子摔好了不成?他的脉象全然不似烫伤那日杂乱无章,除了有些血气不足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平稳有力,中气十足了。他偷偷瞄了一眼纪漓,眼前的男子温文尔雅,风姿卓越,虽然容貌与前几日一般无二,气度却已然大不相同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陈太医沉吟了一会儿,终于面露喜色地向纪霆汇报道:“漓王殿下的痴症怕是已经痊愈了!臣斗胆推测,许是这一摔,正好击散了殿下脑内沉积多年的淤血,接下来只需卧床休息几日,伤口即可痊愈!”

      屋子里的宫女太监都吃了一惊,碍于纪霆的威压,只能偷偷交换着眼神。这漓王殿下傻了这么多年,竟然被公主这一鞭子给抽好了?!

      纪霆沉默了一阵子,将信将疑地开口道:“漓儿,你可记得自己昏倒前发生了什么?”

      “回父王,”纪漓朝纪霆作了一揖,娓娓说道:“儿臣此前浑浑噩噩,只记得自己在御花园内玩耍,或许一时不察,摔了一跤,才让大家看了笑话,还请父王莫要责怪。”

      眼前的人无论是相貌、声音还是体态,都与之前的纪漓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脑子变灵光了。

      纪霆沉吟了半晌,忽地爆发出一阵笑声,一连说了几个‘好’字,阴郁的神情中难得多了一丝雀跃:“漓儿,你这几日便呆在宫里,好生休息,父王择日再来看你。”

      “儿臣遵旨。”

      “安卿,至于你嘛...”纪霆的眼睛看着纪安阳的方向,故意拖长了声音宣布道:“既然漓儿醒了过来,朕也不同你计较那么多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自行去刑部领一顿鞭子吧。”

      “父王!”纪安阳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句。

      “谢陛下不杀之恩!臣感激不尽,定当铭记于心!”安如是微微颔了颔首。

      “呵,”纪霆笑了笑,心情似乎不错。他不置可否地扔下一句“你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倒和你爹不相上下”,便摆驾回宫了。

      纪霆走后,纪安阳立马跑到安如是面前狠狠锤了他一下:“安子阙!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很好玩是不是?”

      “怎么?心疼了?”安如是见宫人们也都渐渐散去,立马没了个正形。“唔...”他打开扇子,悠悠感叹道:“要不是你如此紧张我,也不至于把你父王气得非揍我一顿不可。唉...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

      “什么呀...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纪安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小声反驳了一句,微微红了脸。

      纪漓慵懒地倚在病榻上,姿态优雅,神色高贵。他的目光在纪安阳身上打了个转,复又笑眯眯地望向安如是,眼里透着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揶揄...

      安如是对上他的目光,脸色一沉,回想起那晚在牡丹楼的情形,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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