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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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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安公子来了。”安如是一踏进醉红楼,就有眼尖的小娘子就立马认出了他来,毕竟他的样貌在一众嫖客间算是极为出挑的了,况且这回身旁还跟着一个俊美无俦的小公子。几个胆子大的姑娘一边啧啧称赞着“我的天,谁家的少年郎长得如此标致”,一边伸出手来就要往纪泽的脸上摸...纪泽迅速把头一偏,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森愣是把人逼得生生倒退了两步。
“咳...”安如是不动声色地护住了纪泽,手上变戏法儿似的抛出一锭银子来,“老规矩,云水间。”
“好嘞!”老鸨接了银子,面上笑开了花,派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跟着,挤眉弄眼地小声说:“都是雏儿,包君满意!”
安如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摇着扇子,潇洒地朝二楼的雅间走去。纪泽沉默地跟在他后面,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作为一枚常年混迹于花街柳巷的老油条,安如是走进包房后就开始左拥右抱的,好不自在。
纪泽坐在他对面,笑意微凉。
“安子阙,”他极轻地开了口:“这就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
“云睿啊,”他见他眼里隐隐有发怒的前兆,心下觉得有趣,故意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变本加厉地调侃道:“人生苦短,须及时行乐啊...”语毕,他若有似无地往他身体某个部位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总憋着,对身体也不好,你说是也不是?”
纪泽多少也摸清了安如是的脾性,呵,他心底冷笑一声,若此时他恼羞成怒,岂不正好遂了他的意。
于是他保持着一贯的好风度,不痛不痒地反问他,语调轻扬:“有意思?”
“唔,”安如是似是真的偏头想了想,半晌,他眼珠子转了转,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当然有意思!”
此时,站在他身侧的美人正好递过来一颗拨好的葡萄,他笑着用口接过,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姑娘看,末了,舌头还在她的指尖上轻轻打了个转。他天生就长了一双四处留情的桃花眼,那姑娘饶是在风月里摸爬滚打惯了,也经不住他这样调戏,心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
“哎呀。。。讨厌!”姑娘娇羞地锤了他一下,一只手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乱摸。安如是眉间一紧,极尽风流地朝她笑了一下,不经意地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终于,对面“啪”地传出一声巨响,纪泽一拍桌子,转身就要离开。
“好啦好啦...”安如是知道自己玩笑开得过了,虚虚拉住他的手臂,妥协道:“我那都是胡说八道的,云睿,你如今怎的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安公子。”一个软糯的女声低低地叫着安如是的名字。
安如是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缓缓爬上嘴角。
“进来。”他懒懒地说了一句。
那女子进来之后,先是风情万种地笑了笑,之后便默默朝安如是递了一个眼色。安如是即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眸光微动,沉声说道:“除了绿袖姑娘,你们都下去吧。”
“这...”屋子里那些莺莺燕燕们顿时面面相觑,一时摸不准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财神爷”。
“姑娘们,听话。”他无比温和地催了一句,语气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然而眼里的柔情蜜意却荡然无存。
青楼里的姑娘们大多都是会察言观色的,见他这样不似玩笑,便识相地福了福身子,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到了?”安如是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低声询问道。
绿袖在门外警惕地观望了一阵子,确认姑娘们都各自散去之后,她关上房门,轻轻点了点头。
安如是会意,起身走到墙边,缓缓转动一旁的烛台。屋子里逐渐响起暗门打开的声音,他揭开掩在墙上的山水画,指着里间出现的一条密道,神色轻快地说:“云睿,过来,咱们去听一出好戏。”
纪泽早已明白过来,安如是今天不是特意带他来“□□”的。他的眼神稍微在那方烛台上转了转,便起身缓缓跟在了他的后面。
两人走在一条长长的甬道内。安如是举着烛台,另一只手伸到纪泽面前:“牵着我,别摔着了。”
纪泽的手指常年都是冰凉的,他搭上他温热的掌心,淡淡问了一句:“你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安如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故布疑念地开了口:“大理寺最近不是接了个案子,说谢阁老的千金失踪了么?我想——我大概知道她在哪儿。”
“呵...”纪泽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回道:“你什么时候管起这等闲事来了?”
“啧,拐卖妇孺怎么能是闲事呢...”安如是俨然一副义正言辞地样子,随即,他笑弯了眼,一脸高深莫测道:“况且——此事还关系到朝廷命官。”
“所以呢?”纪泽悠悠地问,一副不大感兴趣的样子。
“这朝廷命官,往小了说是国子监祭酒,往大了说,”他故意顿了顿,“牵扯的可就是吏部尚书了。据我所知,你跟吏部的关系可不怎么样...”——吏部尚书的亲女儿可不就是被纪泽折腾去庙里念经的那个倒霉皇后么。
“你指吏部尚书勾结国子监祭酒卖官这件事?”纪泽不想听他兜圈子,直接一针见血地道破了谜底,语气稀松平常得像是随口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你知道?!”安如是咋舌。
“我猜的...”纪泽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不过,还没有证据。”
这他么也能猜到?安如是在心里默默爆了句粗口。他虽然早就意识到纪泽洞察力惊人,却不曾想他会对朝中每个大臣的把柄都了如指掌,表面上是个一团和气的病秧子,暗地里却找准时机,一招毙命...噫,他打了个寒颤,背脊发凉,真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咳,”他回过神来,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企图找回自己的场子,“这家妓院就、是、证、据。”他勾了勾唇角,一字一顿地说。语毕,忽然他耳朵一动,对纪泽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俩虚虚靠在走廊尽头的墙上,只听见对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房间里传来徐子良的声音。
“李老板,来了?”
“徐老板?久、久仰。”听声音,来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李老板此番前来,是想要什么价位的姑娘?”
“额...这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显得有些局促。
“不急,”徐子良笑了笑,十分体贴地说:“我这儿有本册子,李老板可以慢慢挑选。”
过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中年男子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我选好了,要、要最好的。”
最好的?安如是抬眉思索了一会儿。
“湖州布政使。”纪泽在一旁淡淡地提醒道。任命各个地区的布政使已经是吏部能行使的最大权限,再往上走,可就是天子脚下了,谅他吏部尚书也没这个胆子。通常,布政使的职位不会空缺,只是刚巧这任的湖州的布政使最近调来皇城做了光禄大夫,才留出这么一块肥缺来。
“最好的?”徐子良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低声笑道,“哈哈,抱歉,最好的可不在这本册子上,而且,可绝不仅仅是这个价位了。”
“那、那要多少?老子有、有、有钱。”中年人结结巴巴地说。安如是站在墙内,嗤笑一声,鄙夷道:“嘁,话都说不利索,还想当布政使...”
“爽快!”墙那头的徐子良仿佛心情很好的比了一个手势,“最好的姑娘嘛——这个数。”
“一、一万两?”中年人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八度。这、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李老板,你可要想想清楚,这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姑娘,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那、那行吧。”那个李老板稍稍犹豫过后,还是妥协了,“这里是一、一万两银票。”
“李老板啊,”徐子良的声音透着一股奸商特有的狡猾,“你可能误会了,我说的是,一万两黄-金。”
啧啧啧,安如是在心里感叹,这不明摆着坐地起价么,而且这一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徐子良委实是个人才啊。
“你说什么?!”哟,这回,吓得连结巴都给治好了。
“你着急什么,”徐子良开始循循善诱,“事成之后,多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都是你的,我可听说李老板是出了名的家财万贯,难道真要为区区一万两黄金白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李老板,我可提醒你,五年来我这儿头一遭碰上这么好的货。”
“说实话,这事儿这几天就要定下来了,后面可还有人排队等着呢,如若你还没想清楚,那么就请自便吧。”徐子良说着说着就转变了策略,作势要送客。
“等、等一、一下!”中年男子急了,“成、成交!成、交!”
“好!”徐子良中气十足地称赞道,“李老板果然是明白人!既然如此,便跟我去楼下挑个姑娘“赎走”吧...”
那两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安如是看向纪泽,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他唇角竟然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
“聪明!”纪泽低声感叹道。徐子良作为一个“卖官”的中介机构,先是勾结犯罪团伙,把身份低微的无知妇孺绑到醉红楼来,再威逼利诱其签下卖身契,最后以“给青楼女子赎身”的名目,收受大量的赃款,以达到买卖官位的目的。而他的“上线”,自然是国子监祭酒徐镇以及整个事件真正的幕后主使——吏部尚书霍明兰。
透过醉红楼这一层“障眼法”,即便真的有人发现“官位任命”有猫腻,也无从查起。一来,是追查不到赃款的去向。二来,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上头查到了,“赎身”也只能算作青楼的正当生意,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家青楼和“买卖官位”之间的利益关系。
啧啧啧,多么完美的一条犯罪链。
“的确挺聪明的,”安如是中肯的评价道。他听完这出“大戏”,摇着扇子,一边往回走一边悠悠地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等一下,”纪泽轻声叫住了他,“进去看看。”他指着墙上的机关,眼里满是算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