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的他》十一块七

63、Chapter_63

　　第一次见家长会是什么场景？
　　并且第一次见家长是在协议离婚后是怎样的场景？
　　徐蔼芮真的愣在那里了，老旧的港式餐厅，桌上还摆着冒着热气的牛腩面，脚下是络绎不绝的陌生口音。在这个个高的人走路都小心翼翼的二楼，自己有些尴尬地见了俞易安的父亲。记得自己当初在海市，也是偶遇了俞易安的母亲。想到这，徐蔼芮沉了下心，仔细对上了俞易安父亲投过来打探的目光。
　　俞易安原本和母亲站在一起，是很相像的，可是站在俞易安父亲面前，可能他更像父亲一些。俞易安母亲和父亲相爱在国外，俞易安母亲发现怀孕回本港待产一足一周，就离开了。徐蔼芮知道他从小就长在海市，也是两人分开之后从许越琦那里听到细节。大抵是俞易安父亲家规矩繁多，又有人算说他母亲和父亲呆在一起会有血光灾。俞易安母亲不屑口舌，在询问俞易安父亲一同离开未果之后，剪了证件，从此再没有进过本港一步。
　　俞易安和父亲是直到去美国留学之后联系才多起来，并且他的父亲也不同那些不靠谱的爹一样。五十岁生日宴上，从旁系里认了一个女孩过来，直到去年俞易安到了本港。

　　徐蔼芮不懂俞易安父母之间的关系，若是在意，挂在心头，那就理应要呆在一起。直到，俞易安从德国离开那天早上。他的航班是自己找人查的，可是真的到去机场的时候，徐蔼芮犹豫了。看着他从汉诺威离开，又能阻止什么呢？能表达的只是自己的懦弱胆怯，害怕失去他之后的那个世界无从适应。
　　唯一比相爱还要重要的是自己，不是一味的自私，而是必要地去自己拿起笔，写自己的故事。总有一个平行时空里，俞易安他没有坐上离开汉诺威的飞机。也总有一个平行世界里，自己没有自甘堕落，被纽约九月的流言蜚语、不堪一击到要自己的亲哥哥站出来订婚以平息争论。
　　可能俞易安的父亲母亲当初也是坦然接受了两人世界的不同，也相信这样离开和允许她离开，是自己可以承受得了的。

　　本港路上车多，路也复杂，徐蔼芮不知道俞易安怎么只来不久就如此了如指掌，没用导航。她也是第一次见他开跑车，在内地的时候总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现在却开着香□□一辆的车十分招摇。
　　徐蔼芮开他玩笑说：“当初也是看你开着跑车去上学，学校门口停车要二十美金一小时，你那时候抱怨纽约物价，说毕了业交了论文就再也不回来了。可是从海市到本港，一个比一个挤，你当初说了谎还是身不由己就要在大城市？“
　　俞易安没想过她会问这个问题，只是错愕之后，才想起那时候确实说过这种话。可是如今生活的心情都被工作消磨干净了，也只有和她呆在一起都时候会想，我要在哪里和她一起生活。
　　“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需要留在这儿。“
　　“那你累吗？“
　　虽然这样问，但徐蔼芮知道他的答案，百分之百，一定不会觉得累的。
　　“不累。“
　　俞易安接着又问道：“今天怎么会问我这些？“

　　因为，如果你说累，我会说服自己留下来陪你的。
　　徐蔼芮摇头，想的这些，说出来已经没有意义，开口说：“送我去机场吧，想回家了。“

　　徐蔼芮想，俞易安可能是懂了，只是这辆跑车的加速太快，他又是疯了一样的往前走，机场的高速要过桥，两座道桥闪着的是数不清密密麻麻的灯光。
　　进了机场，他没有向停车场开，只是到了checkin的那一层，徐蔼芮也没有讲话。见他停了车，就开了车门往下走。有几次想要回头，就有几次克制不再想他。走进大厅去了最近的咨询柜台，查了最近一班回梁川的机票是在五个小时后之后，又拜托小姐去差回海市的。
　　有一班在两个小时后的，小姐原以为她肯定会选海市那班，联程海市到梁川的也一并查好，徐蔼芮却直接给了卡选了直飞梁川的那一班。这五个小时，她想一个人慢慢熬干，也不准再把俞易安这三个字带回梁川。更何况，海市本来就是他的地方，而自己已经灭有什么留恋的理由，哪怕是转机都不准。
　　徐蔼芮越来越懂俞易安母亲的倔了，这只是逼着自己狠一点，不要走回去而已。

　　徐蔼芮手机上收到了电子票，和替自己办理业务的小姑娘道谢。转头就撞上了俞易安，他的表情温柔了一些，只是穿的少，本港又降温，周围冷的可以，凉了徐蔼芮一个哆嗦。
　　“明天再走吧，想带你去个地方。“
　　徐蔼芮没点头，只是自顾自地往值机柜台那边走着。
　　俞易安想了想，伸手把在前面走着的人拉住，半搂在怀里说：“我该说些挽留的话吗？你就不会走吗？又或者，你想我怎样做？“
　　徐蔼芮摇头，不想要再听下去，可是他不松手，也不准自己不停，直接对着自己的耳朵说：“去德国见你之前，我想从你那要句实话，我想知道你所有的过去，看你挺过来的一切。可你是一个拿琴谱按琴键的天才，可你更是自己拿画笔的人。这个叫徐蔼芮的作品是怎样线条，是怎样颜色，你一个人做主就够了。我爱上你的时候你一个人活得明白，可是现在，你要我怎么敢去站在你身边，染了这一幅画？“

　　徐蔼芮心上的负担太多了，她要自己的作品高贵优秀，她没有要求所有人喜欢自己，却不容许接受诋毁。她也要这幅画名副其实的摆进徐家的殿堂里，她也要这个殿堂因为这幅画的存在而永远络绎不绝、更加声名显赫。

　　而他俞易安爱上的，不过是一个坐在台阶上，淋着雪擦着眼泪，还有任性模样的小姑娘。那个时候他能护着她，在纽约收留她，看着她心情变好，看着她有心情走遍纽约大街小巷，看着她重新学会生活。
　　可是现在的徐蔼芮，心里想的不是一首钢琴曲的首席，不是一个弹错的音符。她现在装着的是压在心上这么沉的一个家，这个时候俞易安不能让自己在也在她心上，让她更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人生的画。

　　“俞易安，这一趟我不该来的，而此刻，我也不该走。“
　　徐蔼芮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踉跄了几步，隔了他两三米，才继续说着：“你凭什么理所当然的认为你会是我的负担，你又凭什么擅自代表我去认为我对家庭的责任是一种无畏的牺牲？你凭什么认为我离开你会更快乐，你凭什么要心疼你所以为的，我的辛苦？你说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责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理所当然地爱我，如果你只在乎为我而努力，为我而溺爱，这样会让你的爱情看起来更伟大无私是吗？就像你父亲一样，给你母亲和你自以为的幸福生活，却根本没有教会孩子如何去理解家庭的意义和对亲情及爱情的理解？“
　　徐蔼芮从未看过俞易安此时此刻的样子，那样难过，虽然也有像往常的隐忍，可是却压根抑制不住一份痛。
　　但她还想说出来，做一份珍重的再见，或者说一句挽留。
　　徐蔼芮收拾好心情，又像什么都不关心的一般，走进了俞易安，许是接下来的话有些私人。“我爱你，注意身体，你可以自以为是的放我走，觉得那是为我好。但我绝不会等你，哪怕我知道，你没有放弃我。“

　　俞易安开着车，车里还有她的味道，他一直坐在机场里，看着她的航班，在大屏幕上显示着催促登机，然后再也找不到那班航班。天已经蒙蒙亮，开在机场高速上，记起那天她突然半夜从家离开，跑去机场，飞到德国。
　　现在想想，他的小姑娘，分明不是逃跑，而是她知道这份来自俞易安的爱太重，她有些怕了。不是她太任性，而是两个人太理智，太清楚那爱的重量。

　　他点了根烟，这烟是陈旻玮落在自己办公室的，现在反而用上了。只是一根烟还没燃尽，手机就响了，那支手机这一年里除了陈旻玮这样的好友还有家人打过，很少再响起。此时响起，他竟然有一点点希望，那是他的念念打来的。
　　屏幕上写着的，确实许越琦三个字。

　　俞易安在听到徐蔼芮说出爱自己的时候，就已经释然，不再去追究她曾经爱过许越琦或是赵宗亭。只是他怕，自己会成为徐蔼芮的过去式，可能像许越琦这样。
　　他接起电话，许越琦的声音传过来，很嘶哑，也很急促，问道：“把徐蔼芮带回来。”
　　俞易安不语，默默抽着烟，只是烟迷了眼前一片，好在路上没有人，只是车子的速度更快了。
　　“她妈妈在抢救，安全地把她带回来，不要让她出事，让她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