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白如是

243、不怨篇：01

　　光阴像一个被弹出的音符，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空气中，不留痕迹，痕迹不留。

　　当期末考试最后一科的结束铃声响起后，我看了看试卷，又看了看白缇同学，原来我的初二上学期就这样结束了。

　　寂静的校园噪音四起，嘈杂的人群涌动不止。

　　“妈……”，我招手，微笑，忍着回头的冲动。

　　“小枫，走吧。”，妈妈停好自行车，“都快放假了，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

　　“考试太烦人了。”，我觉得妈妈的脸色不太好，虽然她还是打扮得漂漂亮亮，但我还是觉得她的眼里似乎都是疲惫，“妈，你是不是带学生太累了？”

　　“没有……”，妈妈看了看厕所的方向，“是刚才骑自行车太累了。”，妈妈指了指我右边，但我没转头。

　　“奕枫，阿姨，你们来了。”

　　妈妈好奇地看着我，我却转头看向厕所方向。

　　“阿姨，我叫方龄龄，是奕枫的好朋友。”

　　“方龄龄小朋友，你好。”

　　“阿姨，你真漂亮，难怪奕枫这么帅。”

　　“谢谢你的夸奖。”，妈妈莞尔一笑。

　　“奕枫，你假期有什么打算？”

　　“妈，走吧，快开家长会了。”，我又瞟了瞟厕所的方向。

　　“好吧，方龄龄小朋友，你也快去找你家长吧，家长会迟到的话可不好。”

　　“阿姨，楚奕枫，那我先走了。”

　　“妈，走吧……”

　　我和妈妈朝我们班教室后门走去，我看了白缇同学的妈妈一眼，见她正和田晓的妈妈高兴地说着什么。

　　等妈妈坐下后，我走出教室，朝篮球场跑去。

　　白缇同学和董小蕾正站在篮球场边上看着二哥打球，董小蕾还在跟白缇同学说着什么，而白缇同学则是一脸认真地看着董小蕾。

　　二哥看到我后，不停地给我使眼色，我假装没看到他，镇定地朝球场走去。

　　“奕枫，和我们一块儿打球呗！”，二哥努努嘴，又冲白缇同学眨眨眼。

　　我刚想说好，就听到方龄龄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直接走进球场没理方龄龄，二哥一直把球传给我，我知道他想让我好好在白缇同学面前表现一番，可白缇同学一直侧身背对着球场，她根本没在看着我们，只顾听董小蕾说话。

　　我心里有点烦躁，烦人的方龄龄还一直在边上大喊大叫，我觉得更烦。

　　“奕枫，接球……”

　　我抬手，起跳，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划过山脚这个篮球场上。

　　我笑着转身，想朝白缇同学跑去，可她却转身离开了。

　　我怅然若失地看着白缇同学，想着寒假又要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见不到她了。

　　“奕枫，小心，你看什么呢？”

　　嘭……

　　我的手臂被篮球砸中，二哥无奈地摇着头看着我。

　　“奕枫，你没事吧？”，方龄龄朝我跑来。

　　我捡起地上的篮球运球离开，起身跳投，篮球在篮筐上转了一圈，滑出篮球掉在地上又被弹了起来。

　　我起身离场，站在董小蕾旁边侧身看着二哥，不远处，白缇同学正独自蹲在鱼塘前面的灌木丛旁边。

　　每当我看到白缇同学一个人独自蹲在灌木丛那里的时候，我都很想跑过去问她蹲在那里看什么，然后跟她一起蹲在那里陪她聊天，只是，我从来都只是想想，没有付诸行动。

　　家长会散会后，白缇同学和她妈妈急急忙忙地骑着自行车离校。我一直站在男生宿舍旁边的小卖部门口看着白缇同学，妈妈也一直安静地陪着我。

　　“小枫，我们走吧。”，妈妈摸了摸我的头，“你还小，等长大了，你会忘了很多事，所以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而且，许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么样，明白吗？”

　　我点头，但，其实我不明白。

　　我们回到家里的时候，楚绍天还没有出现，我偷偷看了妈妈一眼，妈妈的表情很平淡，只是当她脱了外套转身去厨房做饭时，她快速地瞟了大门一眼。

　　我一直在厨房门口看着妈妈忙进忙出，妈妈见我一声不吭，问了我很多关于白缇同学的事，我起先没回答，后来我没忍住接了一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讲了很多关于白缇同学的事情。

　　妈妈始终都面带微笑，时不时还插句话，但主要还是我一个人眉飞色舞地给妈妈讲述。

　　“生生，小枫，你们说什么呢？怎么聊得这么高兴？”，楚绍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

　　我正兴奋地跟妈妈说着白缇同学跑八百米的事，突然被楚绍天打断，我顿时有点不高兴，但我又不想说白缇同学的事给楚绍天听，然后朝着琴房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苏叔和柳姨的声音吵醒，一起床就闻到一大股中药味，我不解地看着妈妈和柳姨，妈妈却说她带学生上课有点累，所以要吃中药调理身体。

　　我当时也没在意，而且柳姨和苏叔也没表现出任何哀伤的情绪，所以我真的以为妈妈只是太过劳累，吃几副中药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而妈妈患病这件事也成了我和楚绍天之间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我不明白楚绍天为什么能那么粗心，虽然是妈妈让苏叔和柳姨瞒着我和楚绍天，但楚绍天不是口口声声说他亏欠妈妈他要弥补妈妈吗，那他怎么还能那么粗心呢？

　　妈妈为了不影响楚绍天的商务谈判，在她最后的日子一直强忍着巨大的疼痛不让通知楚绍天。可楚绍天呢，他妈妈让我妈妈离开他，他妻子让我妈妈差点流产，他却为了那个大型项目没有陪着妈妈走过最后的日子，后来，他又为了印度那个高强度塑料导爆管项目威胁我，这样的一个人值得原谅吗？

　　“小枫，你的第二章练得怎么样了？”，钢琴老师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显得平淡无奇，“对了，明年五月份市里有个钢琴比赛，小枫你要不要报名参加？”

　　“不用……”，妈妈摇摇头，我也摇摇头。

　　“好吧，我是想着小枫钢琴弹那么好，不参加比赛可惜了。”

　　“小枫还小，没必要参加比赛，他想弹就弹，不喜欢可以不弹，我只要他开开心心的。”，妈妈的笑意使得整个屋子充满了温暖的旋律，那些旋律飘飘洒洒落入我的心底。

　　这个寒假天气异常的寒冷，妈妈推掉所有课程天天在家陪我练琴。楚绍天说他可以抽时间陪妈妈和我去欧洲玩，但妈妈谢绝了，妈妈说她只想留在家里陪我。我想那时候妈妈的身体肯定已经支撑不了长时间的游玩了，所以她只想在家陪着我。

　　“小枫，你今年打算送什么给白缇同学呀？”，亦宏哥在纸上画着人体构造图，“不会还送巧克力吧？”

　　“亦宏，小枫，你们聊什么呢？”，柳姨把一盘切好的橙子放在亦宏哥的书桌上。

　　“我们正说小枫追小女生的事呢。”，亦宏哥拿起一丫橙子递给我。

　　“是吗？小枫，你现在又在追谁呀？”，柳姨抽了一张纸递给我，“来，跟我们说说。”

　　“妈，除了白缇同学还能有谁呀？他呀，天天只知道白缇同学，每次打电话都要跟我说上好半天。”，亦宏哥放下笔看着我，“他这学期呀，跟白缇同学闹别扭，你没看他整天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吗？”

　　“真的？”，柳姨定定地看着我，脸上似乎有点不解，又有点担忧，“小枫，那你和白缇同学为什么会闹别扭呀？”

　　柳姨说这话的时候，妈妈正拿着一件外套走进来示意我穿上。

　　“林姨，你对小枫可真是太好了，他才多大呀，就学人家早恋，你也不管管？”，亦宏哥羡慕地看着我。

　　“亦宏，我也没管你呀，你倒是也给我们带一个女朋友回来看看呀，你都大二了，可以交女朋友了。”，柳姨拿起一片橙子递给妈妈。

　　“我？算了，我没小枫那么有本事，我听海涛说，追小枫的小女生啊，估计得从市里排到省城。”，亦宏哥用笔指了指我。

　　“谁让我们小枫长得帅呢。”，柳姨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我。

　　“小枫，亦宏，好了没？我们走吧。”，苏叔晃了晃手里的渔具。

　　“爸，我们就等你了。”，亦宏哥把他的游戏机递给我，“拿着吧，要不然待会儿你会无聊的。”

　　我们今天要去野外烧烤，苏叔说他在市郊发现了一个好地方，那里既可以钓鱼也可以烧烤，非要让我们去住一晚上。

　　等苏叔七弯八绕地开车到达那个小村落时，我大老远就听到一阵二胡声。我看了妈妈一眼，她也正闭眼享受着那些凄美哀怨的音调。

　　“小林，这胡爷呀，那一把二胡拉得是真真地好，绍天说啊，胡爷这辈子就是为二胡而生。”，苏叔停好车示意我们穿好外套再下车，我一下车就看到楚绍天站在眼前的木质院落大门口。

　　“小枫，你们来啦？”，楚绍□□我走近一步，我侧身闪开走向妈妈。

　　“妈，我想进去听二胡。”

　　“生生，你怎么穿那么少？冷不冷？”，楚绍天边说边脱外套。

　　“不用，谢谢。”，妈妈看着楚绍天笑了笑，“走吧，小枫。”

　　我和妈妈进门，一个手拿水烟袋的男人正站在院落中央看着我。

　　“你是小枫？”

　　“你是谁呀？”

　　“我是胡爷。”

　　“胡爷？刚才的二胡是你拉的吗？”

　　“嗯。”，胡爷点点头，“小枫啊，你一个男娃子为什么要扎个冲天辫呀？”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哈哈哈哈……不管，不管。”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胡爷，那时的我绝对想不到，十四年后，我会求胡爷给我制作一把二胡，只是，胡爷制作的二胡还被我珍藏在公寓的琴房里，可二胡的主人却走了，我的梦也该醒了……

　　等苏叔提着渔具奔向那个据说风景优美鱼儿狡猾的水塘后，我没有跟着他们去，我对钓鱼不感兴趣，我对胡爷更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