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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陌上花开(2) ...

  •   去东海的路有千百条,说有多少险阻只要肯绕路避开便也不是问题,麻烦就麻烦在陶小跳没有时间慢慢耗,她必须选择最近的捷径,翻越数座深山险滩,石洞妖窟。可她终究是个女子,又孤身一人踏上旅途,怎么会不怕呢?每逢夜深人静时,她寄居在野外都睡得不安稳,稍有一丁点落叶枯草的动静她都会机灵地睁开眼睛。
      途中没有人家,干粮也都吃光了,她就捡树底下的草根吃,拄着粗枝一步步翻山越岭,却从未向后遥望过。
      第七天,她终于不堪其受,倒在一片枯废的山岭。
      待她再醒来时,四下都黑蒙蒙的,她躺在柔软的事物上,一个落魄的女孩朝她微笑。
      “你醒了?”
      不习惯这种无防备的亲昵,撇去她覆盖在额头的手,她沙哑道:“有水吗?”
      少女用叶子盛水喂给她,她贪婪地吮吸着,清凉的溪水划过喉咙时她才渐渐恢复些许意识,在她的搀扶下支撑起身体,环顾四周凹凸不平的墙壁,而自己和其他人都身处在铁栏杆中,整个洞窟也骚呼呼的。
      她下意识问道:“这是哪?”
      少女的眸子暗淡下去,悲戚道:“这里是...妖精窝...”
      陶小跳一惊,仔细看了她身后的那些人,男女老少皆有,个个面黄肌瘦神情消沉,像是已经丧失了对生的渴望。
      她小声嘟囔:“我记得我是倒在树林里了...怎么会被抓到这来...”
      “你在的那片林子叫黑风岭,就是这里妖怪的辖地”
      “哦...那你也是被他抓来的喽?”
      少女哭得愈厉害,抽泣道:“我去乡下找阿哥,途经黑风岭,谁知...”
      同是女孩子,陶小跳却最不会安慰人了,她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三寸不烂之舌派不上用,突然转念到这里囚禁了数十人,自己也活的好好的,又不禁疑惑:“奇怪...为什么他没有吸我精气,反倒是把所有人都关在一个地方...”
      少女闻言停止了呜咽,抹干眼泪道:“你说妖怪吗?前几日我听说他好像是要把我们都献给新的妖王”
      陶小跳激灵地直起腰板,抓住她的肩膀问:“新的妖王?鹫羽死了?”
      “鹫羽什么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们称那妖怪头子拓魅”
      “拓魅...”陶小跳咬着指尖沉思,想不到曾经突破青阳的鹫羽也会被取代,妖王新任,免不了有的青阳折腾。
      留意到女孩的眼神,陶小跳才觉失礼,她拍拍胸膛,伸出手回以一个大大的笑脸,还露出了俏皮的虎牙。
      “陶小跳,你呢?”
      “薛宁宁”
      陶小跳握住她的手道:“宁宁,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要把我们献给那个拓魅吗?”
      薛宁宁摇摇头,道:“不知道,我被掳来已经七天了,一直没什么动静”
      七天...就她知道的妖怪里还真没有定力这么好的,看来这妖怪对拓魅忠心耿耿,但是又能再坚持几天呢...
      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起身绕着铁栏杆走了一圈,守门的妖怪与她对视她就佯装肚子疼,扶着铁栏打探周边的环境。
      她把玩着手掌中的铁锁,苦笑这些妖怪的手段真不高明,只安插个小妖,架了把锁就妄想困住她?
      在青阳,就算有千百双眼睛盯着她,她也是想去哪就去哪。
      她提溜着眼睛假装没事的样子,蹲回人群中跟薛宁宁耳语,薛宁宁会意将消息传给下一个人,黑暗中众人口耳相传着密语,静候夜晚到来。
      夜色鬼魅,假寐中的陶小跳倏地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走到门栓处,确认守门的小妖已经睡熟,从裤兜里掏出根铁丝回成个弯,在门锁中前后试探,众人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忽闻得轻微的“咔嚓”一声,门竟真的开了!
      “快走快走!”陶小跳嘘声指引着人群朝光的方向走,告诫他们遇到妖怪就憋住气,不成器的妖怪都是夜盲,只要闻不到人气就抓不着他们。
      薛宁宁最后一个跟上队伍,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出牢门时崴了脚,那妖怪被惊醒,陶小跳没办法只好咬牙将他砸昏,拉着薛宁宁撒腿就跑。
      “想跑!没门!”
      黑暗深处飞来一魔物,薛宁宁惊吓过度尖声大叫,陶小跳急忙捂住她的口鼻,屏息攀附着石壁,牵引薛宁宁缓慢走向出口。
      “以为闭气我就奈何不了你们了吗!”
      魔物完全现身,手臂伸张成黑亮的羽翼,声声鸣叫聒噪嘶哑,振翅卷起强风将两人重重摔向墙壁,陶小跳捂着胸口挣扎扶起薛宁宁,谁知薛宁宁再起身提起石锥直刺向她,幸亏陶小跳反应得快连退三步,前襟已被削下一条。
      “宁宁!你怎么了!”
      她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像是着了魔一般,只知横冲直撞地向她刺去,面上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
      “她已经是我的傀儡了...真是让人惊讶,你竟然还没有反应”
      是刚刚那阵妖风吗...陶小跳维持着和她彼此安全的距离,以便及时躲避。
      要放弃她吗?
      不得不作出抉择,她的内心无比煎熬。
      数年来寄人篱下的生活使她能够直视残忍,除非涉及原则,每次面临情义与现实时,她总是毫不犹豫地依靠自己的理智,明白薛宁宁已经无可救药,但她始终无法抛弃她一人离开。
      某种意义上,薛宁宁是她患难的朋友。
      纠结中陶小跳发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她的左手僵硬地抬起,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面前薛宁宁冲过来将她击飞,她才侥幸遏制住自己的手腕,她死命扳住手臂怒火中烧。
      “混蛋!”
      乌鸦精翱翔在空中狞笑着,看来不需要他出手,两个人就会自相残杀,这是他最喜欢的戏码。
      薛宁宁不给她一丝喘息,就在石锥即将刺进陶小跳身体的瞬间,一个周身萦绕着白光的男子出现在她身边,长发倾泻至腰际,他毫不费力地遏住她的手腕,沉静地凝视着她,面色肃杀。

      顺利拿到了黄泉石,白颜朗本该重返黄泉,当他发现手中的这块仅仅是一半时,他在人间逗留了近一月。
      这一月来他沿路问了许多人,却没人知道另半块黄泉石的下落。
      他坐在包子摊前,盯着白花花的包子,不知怎地就想到了那日鹤颐楼遇见的少女。
      “我陶小跳就算是爬,也会爬去东海!”
      “你口中的骗子,贱命一条,却也是有情义的!”
      他换了只手托腮,眼前慢慢浮现出少女的音容,她原本白胖胖的小脸气的通红,掐腰指着他大骂,可他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粗鲁,无赖,喜欢骗人,油腔滑调,爱贪小便宜,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女孩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地方。
      但事实就是,自从那日她信誓旦旦地说出那些话,白颜朗始终无法抹去对这个女孩的记忆,她像是未被世人发觉的,珍贵的花。
      所以他撇下残余的包子,腾云在东海的路上兜兜转转,终于在一个阴暗的钟乳石洞发现了她的踪迹。
      她左手紧箍脖颈,神情痛苦至极,对面的女子不断朝她猛攻,还有在一旁讪笑着的妖怪...
      他降落在她身边,掐住女子的手腕,她手中的石锥脱落,白颜朗见她一副麻木的样子心底涌起莫名的焦躁,反手将她甩开,转头冷冽地直视着乌鸦精。
      乌鸦精看出不妙慌忙逃窜,白颜朗追上一剑刺穿乌鸦精的喉咙,竖着手指嘴里念叨着什么,蜂拥而上的小妖们便悉数倒地,可陶小跳的身体依旧不受控,白颜朗伸出手,轻缓道:“把手给我”
      没有选择依靠,亦害怕伤到他,她猛力推开白颜朗,捡起薛宁宁掉落在地上石锥,对着左臂狠狠刺下。
      “王八蛋!给我停下!”
      喷涌而出的鲜血迸溅在薛宁宁脸上,她骤然瘫软下来,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白颜朗无比震惊地望着陶小跳出神,此时此刻,她凄美倔强地像一朵风雨中盛放的野花,嘶喊着自己的普通,却仍然固执地选择努力靠自我生存。
      他走到陶小跳身边,修长的手指轻点她几乎废掉的左手,而她只是竭力忍着痛瞥向薛宁宁,喘息道:“她还有救吗?”
      白颜朗点点头,道:“那妖怪死了,她过一天便没什么事了,反倒是你...”
      “说句实话,我还是挺疼的,你有金疮药什么的吗?”
      白颜朗见她伤成这样还有心思开玩笑,没忍住笑出声道:“没有金疮药,但你面前有个行走的神医”
      “你的法术能把筋骨接上?”
      他挥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形,一张半透明的薄膜覆盖在她小臂,冰冰凉凉的就像三伏天吃了块冰糕,随着薄膜与肌肤的贴合,血肉模糊的创口渐渐收缩平坦,白皙光滑如初。
      她兴奋地举着胳膊瞧了又瞧,在石洞里撒花地跑来跑去。
      “诶?真是神了!”
      白颜朗收起剑,眉目含笑地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一字一句清晰说着。
      “小跳,我带你去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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