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袈裟》九果

2、part2

　　顾闻从来不是一个安静的人。
　　他将我带进了一个疯狂的涡旋之中，那是我渴望已久的地方。
　　十四岁的年纪总是叛逆，如锅盖般密集地遮挡双眼的刘海，大红大绿色的吊裆裤，胸卡扔在屁股口袋，一条长长的袋子像条尾巴般随风飘摇。这是一个群体，象征走在时尚前端的群体。
　　他们有令人羡慕的复杂的男女关系，有当众挑衅老师威严的胆气，有成帮结派的个人势力。他们是校园中一道醒目的风景。
　　我也融入了这道风景之中。
　　历史老师是一个长得娇小的女人，一副黑框眼镜将她衬得尤其严肃古板。
　　她忍受不了自己说一句话，便被学生七嘴八舌挑衅一筐，所以她需要一个出头鸟。
　　这是我第一次被老师点名站起来，不能说我丝毫不忐忑，我甚至觉得脸颊狠狠发热。但是为了所谓的面子，我作出了丝毫不在乎的模样，吊儿郎当地站着，将老师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甚至还玩笑着问我前面回头看戏的女生:“我的脸红吗？”
　　老师听见了，冷嘲热讽一番。她将我当作反面典型示例，足足讲了一刻钟。
　　我以为她要请家长了，心中终于翻腾起一丝早该有的胆怯。
　　这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历史老师的怒火中烧之下，顾闻站了起来。
　　他亦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走到了离他颇远的窗户前，一把将其关上。
　　此间动作不大，但已然将历史老师的怒气全数转移到他身上。
　　“你们这个班真是我带过这么多届的学生中，最差劲的一批……”
　　她喋喋不休骂到了下课，中途不忘怒气冲冲地喝令我坐下。我那颗高高吊起的心总算放下。
　　下课后，齐阳走到我桌前，问我:“戈骁，顾闻是不是在帮你啊？”
　　我余光看见了他正在往我这个方向看着，想来他也听见了齐阳的问话。
　　我便摇摇头说了句:“不知道。”
　　他的脸色仿佛有些失望。
　　其实我是知道的，我很感激他，很想对他说一声谢谢。可是那时，我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了。少女的矜持与羞赧不允许让我先迈出这一步。是的，我在等他。
　　顾闻并没有就此事与我说过什么，他很平常地与我嬉闹，与我玩乐。
　　那时上语文课，语文老师有个癖好，例如翻译文言文时，他口述翻译一句，我们自己快速写在书上记录下来，而我写字写得很快，通常将头抬起来时，班中一片黑乎乎的头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顾闻与我开始了‘比赛’。
　　每当我写完后抬起头，总看见顾闻也写好了，他便立马回头看我。见我正看着他时，又若无其事地扭回头。
　　当我写得慢了，还在奋笔疾书时，便听见从他那个方向传来几声以笔敲打桌子的声音，很轻，很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抬头，便见到他的眼神从我身上快速收了回去，嘴角勾着淡淡得意的笑:噢，这次我比你快了。
　　后来，我觉得他很幼稚，故意写得慢些，慢些，他便不同我比了。
　　这件小事，我们谁也没有主动提起过，也没有与谁提起过。我心里其实是欢喜的，这是属于我们两人没有明言的秘密。
　　就像那次的眼保健操。
　　在做第一节时，我忽然心中一动，便偷偷睁开了眼睛往他的方向望去，却正好见他也偷偷睁着眼睛在往回看。
　　两双同样害羞的眼睛在鸦雀无声的环境下碰撞，仿佛被对方窥见了什么般，又快速地收回视线。
　　我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我只知道自己的耳朵根滚烫滚烫，那热度一直蔓延到了心尖。
　　后来无数次回想这一刻，我想，这是能证明他也喜欢我的最直接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