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随波逐流》竹伊韵

7、血液

　　S市很久没有这样恶劣的天气了。
　　风大作，雨倾注于伞上顺着边缘水流如柱。
　　我脑子里却想着一句不知从哪里看到的天马行空的话“你要爱荒野上的风声胜过爱贫穷和思考” ，然而，我身处之地不是荒野，而是一线的繁华城市S市。

　　手机震动着，是扣扣的电话：“喂，扣儿。”
　　“哲儿，我后天晚上8：20到S市国际机场，你有空过来接我下吗？”
　　扣扣充满阳光的洪亮声音赶走了我内心不少阴霾。
　　“当然有空啦~为了庆祝我们家扣儿凯旋归来，叫上雨儿和燕儿，大家一起吃顿饭，怎么样？”我在昏暗的暴雨中展颜一笑，声音愉悦起来。
　　“好！给我点上西湖醋鱼！等我回去给你展示时尚买手的魅力~”

　　收了手机，我依旧背朝假山站着，短短几秒钟，仿佛踌躇挣扎了好久：“杨小二，听别人电话有意思吗？”
　　回应仍是一片沉默。
　　“扣扣的电话让我意识到，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存在。你是怎么想的？可以告诉我吗？”

　　我转身绕过山石，再次见到这个明明狼狈却孤清凌傲的神，他正倚靠着假山，目光飘远，既像是对栏杆外人声鼎沸的集市洞若观火，又像是一个万念俱灰的躯壳，只是象征性的活着而已。
　　他浑身湿透，身上多处擦伤，但都没有胸前那道疤痕破裂流血来的严重。
　　“哎，你不会血尽而亡吧？”
　　我有点忐忑的问。

　　他没有看我，直到我撑伞挡在他身前才渐渐瞥向我，那眼神古井无波到毫无温度，深邃的黑色眸子只有死寂和满目的沧桑，给我一种隔世相见的悲凉。
　　这个稚嫩的身体里，锁着一个千疮百孔的苍老灵魂。
　　“呼——”
　　内心仿佛被巨大的寒冷孤寂吞噬，窒息的踹不过气，我深呼吸了几次才缓过神来。

　　“你得被虐多久，虐到什么程度才有这种目光啊！别告诉我这是你天生的。”
　　或许对这家伙好点，他会对梦境产生留恋而不愿醒来，那我们便会长长久久过着自己的生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血不断流着，透过衣衫抗议叫嚣，这家伙却紧握银饰置之不理，岿然不动，似乎对痛意已经不敏感了。
　　我躲在假山石后，探头向外看了看，车站偶尔有几个老人在等车，想了想还是决定打车去医院。
　　“哎...你这么惨，别出去让人家以为我虐待你啊？”
　　我弯腰和他对视着说。
　　伸手拍拍男孩脸庞，又试了试他垂在身侧的手——
　　“怎么这么凉？！冷的堪比冰块了！”
　　我诧异道。
　　虽然这家伙一直没温暖过，不过这次真的很冷，冻得我心都快冷了。
　　脱下被奥迪弄脏的外套给他穿上，掩饰住那些伤，生怕被人误会我虐待小孩。
　　可这回他怎么也不肯走，立在冰冷的山石前雷打不动。
　　给他撑着伞，我彻底蹲下，看着他。
　　“你到底要干嘛？”
　　“......”
　　“明明不聋不哑，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
　　“如果想成心惹怒我，那你失败了，我脾气一向很好~你这个千年老妖弟弟，我认定了！”
　　“千年老妖”这个词和面前小孩模样的神形象结合，逗得我笑了。
　　他眸子总算颤了颤，错开我的目光，转而仰首望天，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见他一副小大人模样，我忍俊不禁道：“嘿~快走吧~杨小二~过两天给你引荐引荐我几个要好的死党~作为我弟弟，你可要体面点，不能像现在这么一副惨相啊！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把你拾掇利索。”

　　好不容易把他忽悠去了医院，整了几圈绷带，消毒液和口服药。
　　直到回家，我还有些洋洋得意，这家伙有时候还是蛮好骗的~
　　只是那个他攥在手里的银饰，始终不曾被松开，这样一直拿着太奇怪了。

　　“哎，你手里拿着它就像刚刚打劫完一样，还不如戴脖子上呢~”
　　我换上一副认真脸建议道，然后自觉的去掰开他的手，竟然成功了。
　　仔细观察着银饰，整体像流云纹，中间有个奇怪的椭圆形石头在发白光，仿佛一只闪烁的眼睛，我心下一暗，这不是普通的银饰，里面恐怕有不得了的东西。
　　不做多想，把它穿上绳，戴在他脖子上：“这东西...你还是别让它闪来闪去了，有点高调，容易让人觊觎。”
　　他有些意外的望向我认真的脸，目光顿了顿，继而变得空寂无物。
　　后来，那银饰竟真的不发光了，除了被我发现银饰秘密的那一次。

　　此刻的由悦区医院。
　　“郝主任有个怪事想问你。”
　　医生韩凌敲开主任办公室的门，带着医用手套的手上拿着一只小试管。
　　“是问你手里的东西吧。我看看。”
　　郝主任扶了扶眼镜，接过韩凌递过来的试管，盯着观察一阵，又看了看韩凌，表情严肃道。
　　“小韩，这是哪来的？”
　　“下午一个女孩领着受伤小男孩，那小孩的血不小心滴在玻璃上，我看这血在一定波段下略带白色光泽，觉得奇怪，所以就带来请您看看。”
　　韩凌见郝主任只是点头，却半晌不言，刚想问就被郝主任出口打断：“小韩，这东西先放我这，你把那个小孩的诊断资料拿来给我。”
　　“好的主任。”

　　郝主任看着韩凌走出去关上门，便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邱老师，我是郝逑之。有件事想请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