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随波逐流》竹伊韵

16、母亲

　　暗夜无声，我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已经十点多了，小区大多数人家已睡了。

　　浓浓的烧焦味夹着秋风从纱窗缝里钻进来。

　　在桌前灯下，我望向窗外天空，天色昏暗，云层已将月光遮挡，这场大火恐怕会带来暴雨。

　　一小时后，游戏分析报告已经写完，我正梳理排版，心里却感到一丝不安，最后竟看着悬停在word文档上不断闪烁的光标发起了呆。

　　很快，外面下起了雨。
　　雨滴，星星点点打在窗玻璃上，空气潮湿起来，渐渐淹没了大火的味道。

　　我不由得想起杨小二，下雨了，他没拿伞…

　　猛然为这样的想法感到意外，没想到，在我心底已经把杨小二当作普通人看待了。

　　从初见至今，他脸上除了麻木漠然，渐渐有了些神情，不再是把自己排斥在外的模样。

　　这火估计是他熄灭的，我忍不住好奇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却又为此感到害怕。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我离开电脑桌，开了门，瞬间愣住：“阿静？！”

　　阿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从小学到大学都是一个学校，她不是应该在d市吗？

　　“可算找到你了，打电话你也没接。”
　　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的她气喘吁吁站在我面前，发梢上还带着雨滴，我赶紧侧身让她进来，顺便拿了条干净毛巾递给她：“我晚上十点以后手机就自动开勿扰模式了，你这么晚从d市赶过来，出什么事了？”

　　她神色凝重，低头擦着刘海：“这两天各地新闻都没有报道，经济危机有重现的前兆，咱们与南边的r国和谈失败了……d市，作为最临近他们的沿海战略基地，已经是前线了。”

　　“难道最近s市大量外来人员和投资引入是因为这个？”
　　我意外地看着她，顿时想起扣扣男友杜嘉去瑞士的事，杜嘉正是d市的人。

　　s市是开放性港口，外资多元，又是多国金融聚集地，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我爸的朋友有渠道，所以提前告诉了我们，d市最晚后天就要开打，我们买了能买到的最早到达s市的机票。”
　　阿静解释完，环视了下四周环境，又问道：“你一个人住？”

　　“前阵子和一个朋友合租，现在她搬走了，目前就我一个人，奥，还有我弟弟。”
　　我冲了杯速溶咖啡递给她。

　　“你弟弟？你弟弟不是去加拿大留学了吗？”
　　她鄙夷地望着我。

　　“这事儿先等会儿再说……”
　　我坐到沙发上看了看她，问：“阿静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你说的这事，咱们在d市的老朋友们都知道吗？政#府说的不轻启战端全是安抚民心的？”

　　阿静捧着咖啡的手紧了紧，极力汲取温暖：“阿哲，你还是这么天真，政#府的承诺也是此一时彼一时。如果d市所有人都知道，会造成混乱恐慌，一些要员和科技人才就没法撤了。所以，不光Cendy他们不知道，我们以前的老师同学也不知道这事。”

　　“我瞒着爸妈来的，还买了明早飞回d市的机票，那几个老朋友我跟他们说过了。就剩咱高中的那伙人。但，很多老师换了手机号，电话联系不上，当年毕业的微信群我也没加，所以只能过来找你，我们最后还得去趟学校。”
　　阿静的决定令我有些意外，她在学校是个不多事的人，表面文静又冷淡，也很顾及自己的健康和生命。

　　在学校里，她做为中等生，几乎没有被老师特别重视过，她曾说过，讨厌班主任，讨厌那个学校……

　　所以她现在这样做反倒令我疑惑，“阿静，我总觉得这不是你来这找我的全部原因。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事？”我问。

　　“其他事？”她看着眼神犹豫了一下，然后笑道，“其实他事是我想你了，行吗？”

　　我侧首望着咖啡的热气将她的脸庞轻轻包裹，在客厅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去？”我问。
　　“取决于你。”她说。
　　“我还是难以置信，你这几年怎么变化这么大，d市这事真的很危险，说真的，我心里真没底。不过，我愿意和你走一趟，我明早电话请个假，现在买票。”我笑道。
　　“不用了，我买了两张票。”
　　我意外的看着她，调侃道：“都分不清你这算不算是坑我？以前都是我坑你多点儿，现在你怎么反杀了……”

　　话音未落，门铃声响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点刺耳。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进来。”
　　门外的杨小二一身冷霜，正对上阿静探究的目光。

　　我笑着介绍道：“阿静，他是我新认的小弟杨小二～性格有点内向，不太爱说话，你别介意啊……”
　　杨小二看了眼阿静，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待他独自进了卧室，阿静才道：“你这个弟弟怎么看着这么成熟，他多大了？”
　　“他八岁了，很聪明。”
　　我目光投向他的房间。

　　此时，房间没开灯，有些昏暗，屋里只剩清冷的月光。
　　他坐在房中，仿佛一座沉寂多年的雕像，心思却已飘远，勿望峰的对话浮现在脑海中——

　　“母亲。”

　　“嗯。伤养的如何了？”

　　“已无大碍。”

　　“你对那些虚妄之物的生死也干涉太多了吧？你可知你这么做的后果吗？”

　　“虚妄？母亲焉知神界存在的本身不是一场徒劳？勿望峰的红莲业火在地狱之心，怎会到此，想必也是您的深意。”
　　他黯然自嘲道。心里却明白，母亲今日现身，是在邱妍处取了自己的血，使其作媒介入梦与自己相见，可他不愿点破。

　　“我未料你如此执迷，竟将神与人族相提并论，人族早在神魔大战，纪元重开时就已经灭绝，不是虚妄为何？纵然你欲通过梦境，重建人世，也该明白你的职责，难道你想忤逆我，背弃神界吗？玄天翯之眼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已快出梦中梦，若要到达玄天翯，尚需些时日。三妹可好？”
　　他问道，已经很久不见这天真的傻妹妹了，他很想念她。

　　“她一切如常，她只希望你尽快解决封印之事，早日相见。”
　　虽然仍是不变的冷漠语气，冷漠的内容，他已经麻木的心还是会感到更加冰冷。

　　他对于她们的价值，只是工具罢了。

　　神血已经在人类手中，他知道这仅仅是母亲制衡他的砝码之一。
　　“封印之事，母亲不必担忧，我自会处理。还望母亲勿要对我梦中之事横加干涉。”
　　他心下凄凉的一笑，难道您真的以为这样做就能逼我就范吗？

　　“我这么做是为神界，你还残有神性就别阻碍我。”
　　瑶冰冷的语气更坚定了他的计划，却也将他渐渐推向不归路。

　　他不在乎背弃神界，也无畏自己的生死，却逃不脱情义和责任的枷锁。

　　对于母亲和三妹，已经不是责任那么简单，神的一生永远看不到尽头，责任，就是在时间的长河里熬成了本能。

　　d市事件的发生在他意料之中，也将以d市毁灭，人口消亡为结点，杨小哲只是个无力的目击者而已。

　　为了压制红莲业火，他已经耗费了太多神力，若再次出手，玄天翯之眼恐怕就难以封印了。
　　他能做的除了阻止，就只剩再次袖手旁观了。

　　但当他对小哲说出那句“此去危殆”时，他还是对此而感到意外，因为几乎本能的行为让他恍然明白，自己似乎再也不能旁观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看着他肃穆清冷的脸，孤寂深邃的眸里，泛着一如既往的淡漠之光，我竟觉得安心温暖，随即笑了：“为什么不能去？”
　　他眉宇蹙起，缄默不语。
　　“有些事不去做，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敛了笑容，静静看着他，“你有这样的事么？”

　　夜深人静，雨已停了多时，我钻进被窝，悄悄说道：“你在家等我回来就行～”
　　他眸子轻轻颤了一下，家……？
　　家……
　　左手渐渐攥紧，他转过身去，沉默的面对着黑暗。

　　“哎，你肯定没睡，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月光正幽幽的照进来。

　　“以后你能不能养成天黑了开灯的习惯？”
　　望着他一动不动，泰然自若的背，我说。
　　回应我的仍是一片寂静无声。

　　“我不喜欢你总是淡定的在黑不隆咚的地方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