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随波逐流》竹伊韵

15、勿望峰

　　最近曾多次忆起我和扣扣初见时的情景：

　　我们在藕塘区的考研基地宿舍里，大家是第一次见面。

　　“你叫唐扣扣？你不会和腾讯企鹅有关系吧哈哈！”
　　我忍着笑意道，大家也笑着向扣扣投去疑惑的目光：“是啊这名字太好记了，你爸妈是怎么想的？”
　　扣扣哈哈大笑，拿了苹果分给大家，咬了一口：
　　“我每次在微信加好友，介绍自己的时候，对方老以为我是跟他们要□□号！”

　　那段日子，天天上课到晚上十二点多才回宿舍，还要在大厅里用wifi查资料。

　　无论多么忙碌疲惫，我们宿舍总能传出扣扣和我此起彼伏的笑声，她张扬肆意的大笑，总能感染大家。

　　如果说前几日，我怀疑，现在的我们是否也能和那段日子一样无所猜忌的大闹大玩。

　　那么现在，看着怒气冲冲的扣扣，我已经清楚地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杜嘉现在已经出国了。算了吧，扣儿。”
　　我强硬的拦在杨小二身前，看着扣扣。

　　“算了？哲儿，我现在不是为了杜嘉，而是为了我们所有人。把他交给我哥看管比你带在身边要安全的多。”
　　扣扣瞥了眼我身后一脸淡然的杨小二，道：“你如果觉得自己错了，是这世上多余的存在，就应该补偿我们，好好管住自己，对吗？”

　　“扣儿，人是会变的，说的没错。你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因为杨小二就是你的借口，你可以把所有错推到他头上，心里毫无愧疚。扣扣，你是不是恨杨小二？”

　　“我当然恨他！我和杜嘉，我和你之间的矛盾都是因他而起！哲儿，我要回m市我哥那了，你不让我带走他迟早会后悔。”
　　“你走吧，我不后悔。”
　　杨小二听了我的回答暗叹道，真是个傻孩子。
　　扣扣拎起行李箱，开门拔腿就走，“等等。”我说。

　　“你改变主意了？”
　　她按捺住脸上的欣喜，严肃的回过头来。

　　“扣儿，麻烦你不要把杨小二的事泄露给别人。”
　　一听我这么说，扣扣瞬间冷了脸色，关门而去。

　　离这件事已经过去两个多月。

　　在mfz公司最困难的时期，原画部的几个同事关系越来越铁。
　　大家一起合作完成一个个项目，一起聚餐，一起团建，一起度过艰难。
　　渐渐地，我喜欢上一个男的，他叫龙诚。

　　龙诚也喜欢我，我们开始了一段暧昧期。

　　这件事我没跟s市的几个朋友提，也没跟爸妈提起，却很想告诉杨小二。

　　这天晚上，我下班回来的时候，一打开门。
　　房间里黑漆漆的，除了外面的街灯余光勉强照进来，屋里几乎没有任何光源。

　　我皱了皱眉，放下电脑包，打开客厅灯，又进去打开房间灯，见杨小二正背朝我立在屋外阳台上的冷夜中，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怎么总是不开灯？”
　　我走过去，站在他身侧，他没有看我，只是目光悠远，飘向s市边缘的一座远山。
　　我顺着他目所及之处眺望，夜幕下半山腰正燃起大火，浓烟弥漫，笼罩了整个山，隐约能听到火警警报声盘旋上空。

　　“那是s市最高的一座山，勿望峰，平时监管很严，里面都是稀有植被，很少起火的。”
　　我有些疑惑。

　　然而他心思好像并不在此，秋风夹杂着夜色，带着凄清的冷意扬起他的衣角。

　　无意中瞥见他袖口中紧握的左拳，“你怎么了，难道这火有什么蹊跷？”我皱眉问道。

　　再次看向勿望峰，火势还没有减小的趋势，红光仿佛一朵巨大红莲，叫嚣着包裹整个大地。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大火。”
　　我不禁感叹。
　　半晌，他淡然转身，拂衣而去，我回头看着他冷肃的身影闪出了门。
　　没有问他要去哪，只是等待，只是沉默，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身为平凡人的无力。

　　他出了小区，便朝勿望峰走去。
　　火光在视野里渐渐放大，山下的居民正被消防员们组织着撤离。
　　红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闪烁着慌乱惊恐，还有一些奋力扑救的身影。

　　“H点方向，向西扑灭！”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紫色衣服的老人？”
　　“大家排好队，从东侧安全出口撤离！”
　　“啊呀！快点啊！”
　　“别挤别挤……”
　　……

　　眼前的一切倒映在他的眼里，这不是普通的火。
　　红莲业火，不尽不熄。
　　烈焰燃烧下，令他想起了天界的日子，冰冷的神殿，幽暗的烛火，永恒的责任和孤独……
　　他觉得每天都在这份责任和孤独里死去一点，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真正死去，也是因为责任和孤独。

　　勿望峰山林深处。

　　秋风扫过柔软的草丛，草尖摇摇晃晃最终归于静止，这里是唯一一处未被烧及的地方。

　　他轻蹙眉宇，在草丛前顿住脚步，同时胸前银饰一闪，一条隐路显现出来。

　　他有条不紊地跨进丛中，来到被树木秘密掩住的一块空地，地面蒙尘许久，尘埃枯叶下隐约露出一点奇怪的符号。

　　他稳稳地立于中心，闭目凝神，再张开双目，已是一副睥睨傲视之姿，拂袖一挥，万道银芒以雷霆之势刹那间包裹了整座勿望峰上的大火。

　　火光在强大的威压下仍不甘心叫嚣着挣扎了几下，最终化于无形，湮灭暗夜。

　　山下正撤离的众人震惊地看着山间大火瞬间消失无踪，顿时跑回到山脚下，对着勿望峰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纷纷议论起来。

　　“这火啊，我看烧的蹊跷，之前有对鬼鬼祟祟的黑影往山上跑，我还以为是锻炼，现在想想，指不定干什么的呢～”
　　“那么大的火瞬间就没了，你说奇不奇？这才是重点，现在哪有人管什么黑影啊……”
　　“奶奶，刚才好神奇啊！我也想让大火一下子灭掉！”
　　……

　　消防队集合后，方队长有些疑惑地瞥了眼火点，拿起联络器急促说道：“卫星查一下火势突然熄灭的可疑点。收队，上车。”

　　我站在阳台上，眼睁睁遥望着大火淹灭，皱了皱眉，又对着勿望峰站了一会儿，便回屋开始整理游戏分析报告。

　　勿望峰。

　　夜色深沉，月隐于云层间，山间随着火的熄灭瞬间黯淡下来，空气涌动里还残留着浓浓的烧焦味。
　　尽管无声无形无影，他还是能感觉得到那久违的气息。

　　太久了，久到他为了重建凡世已不知在梦境中随波逐流了多少个日夜轮回，久到他出口称呼她的时候，仿佛相隔万里……

　　“母亲。”
　　他低沉的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