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慢慢落下（短篇）》释小花

5、第 5 章

　　月亮呆在家陪盼盼写作业，突然电话响了。
　　“喂？”
　　“月亮，是我。”
　　“有事么？”
　　“明天就是c大校庆，你们班长向我问起了你。我…还没给他答复。”
　　月亮沉默了一会儿，眼前拂过一张张熟悉的笑脸。
　　“明天什么时候？”
　　“上午十点开始，我今晚过去，你一起吧。卢杰也去。”
　　“恩，好。”
　　“我六点过来接你。”
　　“好。”

　　月亮一行人住在学校附近的大成宾馆。卢杰是月亮和梁程的高中校友，比他们低一级，他原本和月亮当过小学同学，月亮后来跳了一级，他就成了月亮的学弟，但他心里一直不服月亮，因为他也一直觉得月亮挺傻的。
　　一见到月亮,卢杰就对她挺不客气的：“小月亮～”如果是以前的话，月亮肯定就默默受了，可是月亮已经变了。“卢杰，你该叫我学姐！”
　　卢杰吃了一惊，咋呼呼地对梁程说：“梁程，你是给我家小月亮喂了炸弹吗？”
　　梁程冲他无奈地笑笑，又看向月亮，月亮淡漠地看向了别处。

　　成熙一早下了飞机就直奔刘树杰的住所，窗外的风景飞快闪过，变化不大，却更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突然他眼前一闪：“阿祥，掉头！”
　　“少爷这是单行道。”
　　“掉头，快点！”成熙几乎是吼的。
　　孔祥立刻掉头，却被后面的车堵住了，成熙打开车门，径直跳了出去，直奔对面跑去。
　　孔祥吓得呼吸都停止了连忙跑到前面挡车。
　　他家少爷是跑过去了，他可被各路司机骂惨了。
　　成熙跑到那个卖早餐的小店，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早已不见。
　　成熙不顾喘气，进了店里，把所有人扫视了一遍，依旧没看见那个朝思夜想的人。
　　成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给林宛瑜打了一个电话：“林姐，我是袁成熙，你知道郑月亮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吗？”
　　“月亮啊，她好像…是c大毕业的。”
　　“谢了。”成熙挂了电话。他心跳得厉害，她，回来了。
　　成熙赶到刘教授家里，和他一起去了校庆现场，他很快就得到了参会人员的名单，他翻翻找找，真的就在经济学院的名单里看到了郑月亮的名字。原来她还是他的学姐。不过他是理学院的。
　　刘树杰见他顶着郑月亮的名字发呆，说：“你认识？当年这个女生可是在老师中闻名过。”
　　刘树杰摇摇头：“是个情种，真是可惜了。”
　　成熙问他：“怎么说？”
　　刘树杰道：“当年他们经济学院有十个保研名额，别人都为保研挤破了脑袋。她排在第二，却自动放弃了保研名额。老师怎么劝，她也不读，硬是要追求她那个小男友。”
　　“据说，她的小男友最后和其他女孩子结婚了。”
　　成熙不再说话，眸光阴沉了下来。
　　当月亮看见台上的成熙时,觉得血液都凝固了，她怎么忘了，他也是她的校友啊。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成熙，他成熟了不少，从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
　　校庆结束后，又有学院聚会，月亮当初喜欢梁程，无人不知，所以大家看月亮和梁程的眼光总是有些暧昧。
　　月亮也没在意，只是与梁程刻意保持着距离。
　　月亮读大学的时候学习不错，也愿意帮助别人，挺受欢迎的，只是那时她的眼里只有梁程，与同学的关系并不十分亲密。
　　月亮大部分同学都已经三十多岁了，所以基本上都成家了，男生开始显现出些微的幸福胖，女生当年的青春美貌也有了颓唐的趋势。
　　月亮虽是里面年纪最小的，但也确确实实感到了时光的流逝，她已经二十七岁了。
　　大家都感慨良多，不自觉伤感，喝得都有点多。席上一个叫王童的男生还红着脸对月亮告白，他说当初月亮要是不那么死心眼，他早开始追她了，然后他又指着梁程一顿臭骂。
　　月亮也有些醉了，她又回忆起自己的荒唐岁月，其实也不后悔，至少那时的她目标明确，从来没放弃过,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捱过那漫长的孤独岁月，梁程，至少让她有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她其实早不恨他了，她只是还有点怨气。
　　梁程扶着月亮到了路边，她立刻蹲在树边吐了个天翻地覆。梁程皱了皱眉头，月亮的酒量很差，平时喝点啤酒都会发晕的那种，但今天她却一反常态地喝了两杯白酒。
　　梁程皱着眉头看着吐得一塌糊涂的月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希望她能好受点。
　　这时一个身影罩了过来，他抬头，是袁成熙，刚刚台上的发言人之一。他总觉得他有点面熟，可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他。
　　“把她交给我。”
　　梁程没有放手，僵持了一会儿，他终于松开了。
　　“我要是你，就滚得远远的，一辈子也不打搅她了。”成熙对他毫不客气。
　　这时月亮抬起头来，轻轻叫了一句“成熙。”
　　梁程愣在原地，就那样眼睁睁看着袁成熙抱着月亮上了车。他突然想到在哪儿见过袁成熙了，他就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他的月亮真的回不来了。梁程心里苦笑着，这大概是他最落魄的时刻吧。

　　袁成熙抱着晕乎乎的月亮上了车，月亮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开车的孔祥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到了下榻的酒店，成熙就那样明目张胆地把月亮抱了进去，惹得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成熙看着床上的月亮，她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瘦的厉害，原本圆润的下巴也变尖了，显得她越发的憔悴，她倒是没变多少，只是以前的月亮，从没喝醉过。这些年，她过得是怎样的日子。也像他这样一闲下来就受着思念的煎熬吗？
　　他抚摸着她憔悴的脸颊，“月亮。”
　　月亮还真的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笑着闭了眼。

　　月亮觉得头有点眩晕，还有点隐隐作痛，等她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还有一个人从后面抱住了她。
　　心跳停止了几秒，她慢慢回过身子，就看见那双熟悉的带笑的眼。“原来不是梦…”月亮痴痴地伸出手，颤抖着触摸成熙的脸。
　　成熙握住月亮的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嘴角扬起：“傻瓜。”
　　月亮也跟着傻笑。

　　成熙和月亮一身便服，就像最普通的情侣一起游c大。
　　“没想到，你还是我的学姐。”
　　“不像吗？”月亮有点受伤。以前和成熙在一起时，她总是以长辈的身份自居，现在成熙突然一下成熟了不少，她在他面前反而像一个晚辈了。
　　“不是啊…我可没说过。”成熙一点也不诚恳。
　　月亮抬起头一本正经地问他：“成熙，我是不是很傻啊？”
　　成熙看了她半晌，然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月亮一下就低落了下来。
　　成熙拥着她的脖子：“郑月亮要是不傻就不是郑月亮了，谁叫我就喜欢傻人呢？”
　　月亮脸上漾起幸福的笑容。
　　成熙用下巴蹭着她头顶，月亮连忙往外推他：“别把我头发蹭乱了！”
　　成熙却不放手：“我偏要！”
　　“幼稚鬼！”
　　“人家本来就还年轻好不好…”
　　月亮一时气结无语。
　　成熙突然安静了下来，月亮听见他的声音幽幽响起：“月亮，为什么我不能早点遇见你呢？”
　　月亮觉得鼻子有些酸，对啊，为什么她没能早点遇见他。这个校园里曾有她最美好的岁月，但那岁月并不属于成熙，那岁月里陪伴她的只有孤独和对梁程的痴恋。明明他俩的距离曾经那么近，可是却那样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她刚离开，他就来了。
　　“可是,那时我的眼里只有梁程一个人。你不知道，我喜欢他，真的喜欢了好久好久。”月亮声音闷闷的，渐渐地红了眼眶。
　　成熙只觉得心疼，他不知道月亮那种无望的痴恋到底有多伤她。
　　“每次我觉得自己该累了，该停下来了，可是我害怕自己停下来，就找不到支点了。我怕自己会崩溃…然后我就一直坚持…我想总有一天他能看见我，他会考虑一下我。结果他和我最好的朋友结婚了…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我真的觉得自己很贱。不到精疲力尽的那一刻，就永远不知道放手…我是不是很傻？”
　　成熙没说话，让她安安静静埋在自己的怀里。
　　“那你恨他吗？”成熙问她。
　　“我恨过，可后来就不恨了。我觉得自己最应该恨的是自己，我一直不敢放手，我怕生活会崩塌，可当我真正离开他时，我发现生活还在继续，甚至还让我遇到了你。”
　　成熙拥着她：“月亮，你真的很傻嗳。”
　　“我是挺傻的。”月亮破涕为笑，一下觉得云淡风轻，什么都放下了。
　　她把脸紧紧贴住成熙的胸膛，满满的幸福，前路再难，她也不要再松手。世上的感情哪里有公平而言，遇到一个你喜欢也恰好喜欢你的人，是多么难得而奇妙的事。

　　成熙一连几天都和月亮腻在一起，这样清闲的日子毕竟太短，很快就有一堆事找上门来。
　　虽然都舍不得离开，但月亮知道，现在的成熙已今非昔比，他不是她一个人的。她和成熙约定好在a市见面，两人就分开了。
　　月亮回到郑阳午家里，一进门就看见一堆昂贵的礼物放在客厅里，郑阳午一脸正色地看着她。月亮心里一沉，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叫了一声爸。
　　郑阳午看着她：“这些是谁寄过来的？”
　　“男朋友。”
　　“他，挺有钱的吧？是干什么的？”郑阳午有些语气不善，但压着怒火。
　　“嗯。”
　　“我问你他是干什么的？”郑阳午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吓得盼盼躲到了房里。
　　“他是做生意的。”月亮波澜不惊。
　　“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有点事。”
　　“你先坐下。”郑阳午稍微冷静了一点，他要和闺女好好谈谈。
　　“我问过送东西的人，他们说你男朋友是大公司的老板。”
　　月亮默认了。
　　“你亲自把这些给我退回去。”
　　月亮没出声。
　　“你听见了吗？”
　　沉默…
　　月亮抬眼看着父亲：“爸，他不一样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出卖自己。”
　　郑阳午想冲闺女发火，见她那副可怜的样子，又想起自己这些年对她的亏欠，又把火气压了回去：“丫头，你是什么人，爸爸最清楚。你喜欢梁家那小子时，十头牛都拉不回，耽误了自己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不长记性？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被感情蒙住眼,就是走不出来呢？”
　　“爸…”
　　“你就听爸一句劝，那些有钱人不是我们这种家庭能攀上的，立刻和人家一刀两断。”
　　“我…不会再放手的。”
　　“你这丫头怎么就犯倔呢！就算人家喜欢你，他爸妈和亲戚好友能接受你吗？生活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爸不是卖女儿的，也不想看你受委屈。你过不好，我心里也不痛快！听爸爸的，和他断了，咱就找个普通人家，安安生生过日子。”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啪”地一声,郑阳午回手给了她一耳光，“你是不是要走你妈的老路？”
　　月亮呆住了，郑阳午眼睛也红红的，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女儿。
　　“我绝不会走陈锦华的路！”月亮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月亮坐在房里默默流泪，她不想惹郑阳午生气，他身体不好又老了那么多。
　　成熙的电话就过来了。
　　“到家了吗？”
　　“嗯，刚到。”
　　“你怎么了？哭了？是想我了吗？”这家伙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是。”她的鼻音还是很重。
　　“感冒了？不应该啊，咱俩才离开几个小时…月亮，出什么事了？”他的语气有些焦急。
　　“还不是你那堆礼物…”月亮满腹怨气。
　　“那你是感动哭了？老丈人也哭了吗？”
　　月亮一口老血，这家伙还真是自恋。
　　“没感动哭，倒被气得半死…”
　　“不应该呀，我吩咐过阿祥，东西都是最好的啊。”
　　“不是…我爸不让我嫁给…有钱人。”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不会吧？…难道老丈人仇富？”
　　“你闭嘴，我爸才不是那种人。”
　　“那为什么呢？”
　　“成熙…你爸他也不会同意吧。”
　　“我娶媳妇又不是他娶媳妇。月亮你可要坚持住啊！同志，革命尚未成功，我们仍需努力。可不能被两个老头子打败了。”
　　月亮被他逗笑了。
　　突然有人敲门，月亮匆匆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