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归》宋逸

3、初入梦境

　　“小气猫！”

　　耳边忽然传来这样一个声音，文涟尤梦惊醒。不等她的思绪回到脑中，周遭兵戈相碰车马喧嚷的杂声又立刻回荡耳畔。
　　只见眼前不再是家中温馨四溢的场景，取而代之的则是残垣断壁硝烟四起的战场。灰蒙蒙的天空阻碍了阳光到达地面的脚步，就连掠过她身边的刀剑也变得冰冷无意。
　　文涟一时愣了神，如同木桩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事？——我是谁我在哪儿？
　　她呆呆地左顾右盼，还没等她看清自己身处何地，思绪尚漂流九霄云外，一把尖锐的厉箭强行将她神绪拉回，从不知名的地方朝她射来。这支箭在她目之所及之处，她看见了那支箭运动的轨迹，明明确确是正对着她的方向，她的瞳孔骤然收紧，本能地产生躲避的想法，可身体无论如何叫唤始终动不了。

　　完蛋了。

　　一时间，她的额头冒出许多细密的汗珠。她仅存的理智仅在短暂的瞬间里告诉她这只是一场梦，不然她怎么会突然置身于战场。是的，这只是一场梦罢了，曾经不也有过相同的经历吗？没关系的，被这支箭射中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等她再次睁眼，一定又会回到家中客厅。
　　这么想着，她像是得到安慰。反而顺其自然地不打算闪躲，闭上双眼安分地待在原地。好似战场上真正的将士，雷打不动的身影意外地充满了坚韧决心。

　　正当她全心全意地准备接受命运的审判，忽然又是一阵轻风从她身旁拂过。文涟下意识地睁开双眼，一张男人的俊脸恍然映入眼帘。
　　不得不承认，文涟第一反应如同大片处于青春岁月美好年纪的少女一样——这张脸长得是真俊俏。他眉目如画，淡眸星光，细致如瓷玉的肌肤，削薄轻抿的唇。那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他的高贵与优雅。什么“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什么“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此类种种，但凡是来描写男子美颜的诗句，无一不能用在他的身上。只是这男子有几点让她颇为震撼，比如那双异于常人的金色双眸，在这弥漫硝烟的战场反而迷人眼球，像是猫的眼睛，在黑暗地带能像灯火一样明亮；还比如他的飘逸长发，呈现的竟是如天空般蔚蓝的颜色，这难免让一个词汇闪过文涟心中——非主流。
　　然而这一切都不妨碍男人本身的英俊。
　　文涟忍不住多看两眼，她在惊讶在自己的梦境里竟还是见到有如此美貌的男子，就算现在叫她醒来也此梦不悔。尽管她能深切感受从这男人身上散发的不凡气质，但她依旧恍若未知般大胆地直视那张脸。
　　男子似乎发觉了一直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他皱起眉略微不满地瞥眼文涟，却仍是用那不愠不燥的嗓音道：“战场上不许打小差。”
　　声音一出，文涟全身一颤。卧槽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本是仰慕夸赞的眼神瞬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文涟难以置信的用惊悚的眼光上下打量这个近在咫尺的美男子。这一打量，她才发觉自己早已远离初始地点，并且她发现，自己正被眼前的男人抱在怀里。
　　“卧槽！？”她又是一颤，本能地挣扎想从他的怀里跳出来。男子似乎也没打算禁锢她，见她这么一挣扎，也就松手任由她乱动。
　　她忽然失去了重心，硬生生地就从半空摔到地面。身子被地上的石头搁着，它不会像棉花一样稳当地接住她，磕得全身疼痛。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揉摸着自己被石头磕到的地方。疼，可真他妈疼。

　　难道帅哥的脾气都是这样难以捉摸的吗？
　　等等……
　　疼…？
　　她怎么会感到疼呢…？
　　不不不！这一定是错觉才对！身处梦境是不会觉得疼的啊！错觉！绝对是被妹妹强制性拉起脑袋尚糊涂混乱导致的结果！
　　文涟咬紧牙关想从地上爬起来，自我洗脑身背的疼痛是错觉。谁知有一股力提前拽起她的衣领。她就像是被拎小猫一样提了起来，扭头看去，发现这股力的发动者就是刚刚的美男子。
　　他瞟了她一眼，轻声喃喃：“眼生。”话语间，美男子眸光微沉，似在寻思琢磨什么。
　　她对他这一举动不满，她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被人说拎就拎。即使是面前这位帅哥也不能忍，可当她抬头看着他时那张脸实在让人生不了气：“眼生？那帅哥你就放我下来吧……”
　　显然他没有料到她的这一谈吐，他的唇角略微上挑：“放你？怎么行呢，要是放了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句爆发性的叫喊从他们面前传来。文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战服手持鼠形铜锤的少年意气风发地站在他们前方，他的身后风尘飞扬，他的身上闪现金光：“小气猫！”
　　文涟回回神，当她看见少年，首先是对他的服饰外貌暗中唏嘘一番，远远望去她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从少年的装备以及自带的出场效果来看，定是和不折不扣的英雄人物。
　　紧接着，她才注意到少年的称呼。
　　小气猫？
　　她张大着嘴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看远处的少年和身后的美男。仔细一看，才发现男子身上的服装极度眼熟，一席黄色戎服，大概是由于久战沙场所以颜色偏黯，鲜红条纹镀边腰中玉带一束而起，右手握着赤云长枪。
　　再看看少年，要是有心去想，也能发现少年身上熟悉的服饰。红衣束身，肩头及胸前装有金盔铠甲，略是显眼的橙红发丝，犹如战场上了一簇烟火。

　　原来…
　　原来是她梦到福五鼠的拟人了吗，怪不得这么混乱。
　　这种想法情有可原，毕竟在她睡前就在回顾福五鼠。
　　“小气猫！你要是愿意退军三舍才拿点粮食贡献给鼠国，兴许我就考虑不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了！”少年胸有成竹的声音带有一丝挑衅，论谁也不会愿意就此遵照。

　　被叫住的人不怒反笑：“呵，福福鼠，你未免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吧？”他的手抬得更高，文涟皱皱眉，心中不安甚至怀疑美男没有好念头，果不其然，他的下句话就让她生起怒意，“瞧瞧本王逮到什么？身为鼠国大将，你该不会对自己的子民撒手不管吧？”
　　合着他把她当作鼠国的人了？文涟眉头一蹙，一边为这么帅的男人有这样一个羞耻的名字感慨，一边下意识脱口而出为自己证实身份：“我不是鼠国的子民！”
　　福福定睛一看，身为武官大将，他的眼力自然胜于常人，他把视线落于被小气猫提着的女子身上，鼠国向来地域不大，还曾经历一段被狗猫两国联合攻打的日子，如今剩下来的子民不占多数，他努力地在记忆中寻找什么却始终记不起自己国家里还有这样一名女子。他摇摇头：“并非鼠国之人！”
　　小气猫眯起眸子，盯着文涟：“不是鼠国的人？”在这战场，无非就是猫军与鼠军的战争，既然他不认识她，就说明了她不是他国的人，排除下来她不是鼠国那头还能是谁的人？在这个时代，既然她不属于两国，那就是狗国。可他昨日才与狗王约定不会插手这场战争，他五万两黄金可不是打水漂给出去的。那么……
　　“哈，福福鼠你当本王还会信你所言？”他眸光微闪，好笑地说着：“你我皆知在这荒凉之地不会存于草民，她既不是我猫国子民，还能是谁的？莫要负隅顽抗，赶紧跪地投降！否则，本王可不能保她性命周全。”
　　文涟虽才入梦不久，还不明了眼下的战况形式，但现在看来她似乎被平白无故当做人质了？这种梦还真是鲜有，至少这是她迄今为止做过最有趣的梦了。
　　不仅投入动画梦境，还与这样的美男拟人有幸接触，她竟开始对这后续越来越感兴趣而不希望就此醒来。反正这是她的梦，危险与否全凭她一念之间。看在这部番剧是她童年的份上，姑且就假装入戏陪着玩玩也罢。

　　她回忆着福五鼠的剧情，顺势装出一副可怜样，委屈巴巴的嘟囔着：“猫大王，真是冤枉！小女子哪儿是什么鼠国子民啊，我可是猫国臣子！大王您……难道不记得我了吗，曾在布布岛之战，您的风貌我可是悉数看尽，本愿想能在您心中留下个好印象才向贼猫军师提出为您献上歌舞，不曾想就连个样貌也没被大王您记住？”
　　这话半真半假，她特地选用一个仰慕者的角色，不为其他，就冲这面前这张绝佳的脸和她本身小时候就喜欢小气猫的那颗心，撩一下自己的梦中人不过分吧？
　　小气猫闻言一顿，她能感觉他的手有轻微颤动。文涟的演技可真是恰到好处，一言一行都像极了是那为博得君王垂怜终无果的歌女，就连那神情也充满失落悲哀，语气婉转有色有调，不免会让人略有迟疑。
　　只是让文涟意想不到的是，在她以为面前的美男子会如剧中一般大为吃惊措手不及时，他竟是如此镇定自若，异于他人般的淡漠反而让本着玩笑心的文涟紧张不安。她看着他，那双美眸深不可遂，他的视线没在她那儿，但却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不觉有些尴尬，收了收笑意转眼看向别处。
　　不等他开口问话，对面又传来张狂毫不收敛的笑声：“哈哈哈，小气猫，我真是越发佩服你了！一国储君竟连自己的爱慕者都记不住，如此这般该要如何聚集人心？怪不得！怪不得你累累战绩皆是败北！哈哈，我可总算是知晓这其中缘由了！连民心都聚不了，何谈覆灭鼠国？”
　　对此，他只是轻轻一笑，这一笑宛若冬日寒风，冷冽地拂过她的身边不带丝毫温度。她惊得一颤，片刻反应过来此时应该是处于入夏时分，哪儿可能有什么寒风呢。
　　“是，是本王疏忽了！但这也不代表此次一如既往！”
　　文涟觉着自己身上一重，他的手毫无征兆地松开，就连个动作眼神也没给她使，她又一次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退军三舍？那简直就是笑话，猫国不需要逃兵，我小气猫更不是懦夫。”他幽幽迈步往前一站，似是有意要把她的身影遮个干净。
　　“那猫王的意思，就是要等到被我们打得跪地求饶才肯收兵回府？那多不光彩，何必受这委屈？有些自知之明才是明智之举，喂，小姑娘，你快劝劝你们大王趁早打消这念头，以免让你心中伟大的猫王形象毁于一旦！”福福鼠笑得云淡风轻，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干。
　　文涟揉揉背脊，全然没听见谁朝她说了什么，该死的小气猫竟然连摔她两次，帅就可以不怜香惜玉吗，她还是正值十八的绝代风华，难道她天生缺爱连梦中之人也敢欺负她吗？
　　她心中埋怨着，手无意的揉摸正巧搭在腰部左侧，一瞬间疼痛感立刻清晰明显地传达至脑部。
　　……
　　……等一下…！
　　麻烦再等一下…！

　　得，这次再骗不了自个儿的内心了，她真的开始慌了。
　　文涟一时愣了神，心下边安慰自己，边小心翼翼试探性地去揉腰间左侧位置，她心虚的指尖轻轻一点，所幸并无大碍不痛不痒，这才使得她松了口气。
　　错觉……原来只是错觉……辛好只是错觉……不，这当然是错觉！梦怎么可能会觉得痛呢，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