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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割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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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发的深沉起来,只有微弱的烛火放置在灵柩周围。文月瑶跪在母亲的棺椁前烧着纸钱,杨飞白在她身旁沉默着做着同样的事,即使在不久之后可能仅剩他一人。
管事站在她的身后,神情哀伤,不知是在感叹世事无常的悲剧还是在为这对命途多舛的年轻男女黯然神伤。
遗香缓缓的走进了这个灵堂,她上前为给文夫人上了几炷香,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身后跟着谢孤舟和傅东流。
傅东流以示友好般的对管事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文先生,有件事情我思前想后也没有得到结论,还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管事沉默了片刻,像是已经料到结果般的点点头:“傅大侠请说。”
“您为什么要去谋害这位杨家的小公子呢?”
灵堂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人人屏息凝视着这位干瘦的中年管事。
管事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胸中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不错,这是我的失误。”
“叔叔,”跪着的文月瑶突然站了起来,冷冰冰的看着管事,“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杀害任何人。”
面对她的指责,管事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大笑起来,他内力浑厚声若洪钟,一时间使在场所有人心神为之一震。
他的眼睛如同两道利箭射在了杨飞白的身上:“月瑶,你恐怕还不知道,和你的母亲暗中苟且的人正是你的未来夫婿。”
文月瑶面容如同褪去了血色般的苍白,她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叔叔,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罢,”管事的声调又恢复到了他平日里的刻板无情,“那我就当着掌门和傅大侠的面,把这件事情完完全全的说上一遍吧。”
“我的嫂子,也就是此刻正躺在这个金丝楠木棺材里的女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我的大哥被她的虚伪面孔欺骗了二十年后终于揭开了她肮脏的真面目,但是大哥始终不相信这一切,即使是他亲眼所见。他那令人可憎的癔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而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这个该死的□□毁了我,她用她那满是谎言的嘴唇勾引我,使我也坠入了背德的地狱。”
“我和她合谋害死了我的大哥,我冒名顶替他参加了比试。因为平日里并没有人见过我的脸,所以这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所有人都以为大哥是失足坠崖而死。我沉溺在那个女人编织的网中,却忘记了她的本性。她并没有从我的身上得到满足,而是寻求着其他的男人。杨飞白,这个与自己女儿交往密切的年青才俊,自然就成了她的首选。”
文月瑶鬓发已乱,嘴角勉强泛起一丝笑容:“原来,原来这才是母亲极力反对婚事的原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管事继续说了下去:“我无法接受这件事情,我已经愧对大哥,又怎么能再容忍这个□□伤害大哥的女儿。很不幸的是,我和她的争吵被门外的月瑶听见了。当月瑶来找我的时候,我本以为她会恳求我放过她的母亲。然而并不是,月瑶站在我的面前却说她愿意替我顶罪,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和叔叔通奸谋害父亲的事实,更无法接受母亲私底下如此不贞洁的行为。”
“父亲母亲伉俪情深的假象轰然倒塌,只剩下满地尸骨残骸。月瑶需要维护已逝的父亲在江湖中的大侠形象,一个富有声誉的大侠身边是不容许存在这种女人的。我给了月瑶一首诗,那正是杨飞白和她的母亲私会的暗语,于是这个□□终于被吊死在了树上。”
管事眼帘微垂,喟然长叹道:“可惜我终究是不忍心将这个小畜生苟且的事情说出,谁知这一时心软竟断了自己的后路。”
文月瑶凄厉的笑声回荡在灵堂之上,一旁的杨飞白满脸惊惧的看着她,脸色苍白得可怕。
傅东流和遗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案件虽已告一段落,可遗香回房后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正辗转反侧的当口,却又听见外头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琴声。
琴声凄婉而惆怅,遗香想起今日种种,心里难免升起了一丝感慨。她起身走到窗前,透过楠木窗棂呆呆的看着漆黑的天幕。
侍女皎儿和阿锁住在外屋,遗香这一起身,皎儿几乎是立马就察觉到了,忙低声来问:“掌门有何事吩咐?”
遗香的目光停留在窗外竹林间的细碎光影上,许久,她才缓缓开口:“皎儿,这琴声你可识得?”
皎儿一愣,片刻后才笑着摇摇头:“兴许是哪位武林前辈兴致所至罢,我听这琴声里头很有告别的意思呢,说不定他会就这样弹上一夜。”
遗香眨了眨眼睛,像是被她的话语所触动一般的披上衣服准备去寻找这位琴师。
她轻盈的走在雪地上,脚印极浅,有微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宛如九天嫡仙。
“你来了。”
“我来了。”
这宛如亲密之人的对话让遗香内心都觉得诧异,傅东流的长发被微风吹起,伴着他哀伤的琴声,遗香竟不自觉的走近了一步。
她平静的注视着对方,内心的疑惑使她不自觉的问了出口:“傅大侠,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未曾。”他话刚出口,琴声便戛然而止,唯有竹叶的唰唰声伴随着余音轻颤。
遗香怔怔的望着年青男子的脸庞,心中涌现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那是一种令人费解和捉摸不透又难以言喻的心情。
她在看傅东流的同时,对方也在注视着她。那双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来的温柔足以融化世间万物。他只是静静的欣赏这她的美貌,而非占有和掠夺。
遗香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沿着来时的路缓缓的离开。轻纱似的衣袍随着她的离去摆动着,薄如蝉翼,飘散在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