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衣冠，粉墨登场》林李不靠风

3、半生

　　日子平平常常地过，唱戏，学戏。傍晚时候他会来，成了一天中的期盼。
　　今天的戏却有些不一样。二楼的正间雅座，坐着一位大人物。在上海也算是威震一方，不过横行霸道，不招人待见。
　　但再怎么样，戏还是要唱的。他心中却总有些不安。
　　一出戏渐渐过了一半，他缓缓收起水袖，一句“咿呀，冤家”还不曾唱完，就被一声刺耳的枪声打断。他心里“咯噔”一声，糟了，出事了！台上台下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一时间人群都骚动其阿里，纷纷往外跑，场面混乱不堪。随后是一阵更为密集的枪声，门口突然冲进来一群穿军装的人，迅速地四散开，举着枪封锁了四周。
　　他站在台上，眼角略微扫了一眼那个持枪对着他的士兵。然后看向前方，那个为首的领官缓缓走到台前，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挥手道：“带走。”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二楼，枪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难怪会折腾出那么大阵仗，他叹口气。原本以为这样安心唱戏就能与世无争。人算，怎比得过天算……

　　“哎，听说了吗？城东那家戏园子出事喽。”。他正悠闲走在去戏园子的路上，忽然听到路边茶摊上两个人聊闲天。
　　“哎呦，这年头，出个事和放屁一样平常，有啥好新奇的。”对面的人喝了一口查，不以为意。
　　“听说是杜胖子在那被人用枪打死了。宪兵队抓了好些人，正在查这件事。”那人依旧兴致勃勃，“要我说，，杜胖子那种人死了就死了，还查个大头鬼哦。”
　　“宪兵队不就拉些人充充样子么，随便用点刑，冤枉几个无辜的人，糊弄过那些势力。这件事就过去了……”回答的人吃了块点心，有些含糊。
　　那两个人依旧在聊天，后面的话他都没听见。啧，怎么偏偏在哪里出事。他的眉衣不会受牵连吧。齐墨尘的脸沉了几分，加快了脚步。
　　到戏园门口，却没有平常的热闹。后台也没有了那个等他的身影。他狠狠砸了一下门框，可恶！谁敢动他眉衣，等着收尸吧。

　　夜晚，他一袭黑衣，坐在宪兵总司令部里。一个人推开门，笑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齐爷。贵客，贵客。”皮笑肉不笑，他看着就恶心，也不想多纠缠。
　　“我来要回我的人。”他摘下手套，甩在桌子上。
　　“齐爷这话说的，我们怎么敢动您的人。”
　　“三分钟。我没见到人，后果自负。”他冷冷笑道，“胡队长，你了解我的。”说话间，他身后的人已经往前走了几步。
　　“是是是，齐爷，您等着。”那人有些战栗，赶忙应答完，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推开。看到进来的人，他寒冰一般的脸才融化下来。
　　“眉衣，过来。”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牵过他的手，“没受苦吧。”
　　他笑，“没。”又低下头淡淡叹了一句，“下午让你白跑了一趟，真对不起。”
　　“傻瓜，走，我们回家。”他带着他走出司令办公处。胡队长一脸恭敬地站着。他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我就带走了。今后，胡队长，你的眼睛可得放亮点。再让我来一次这里，可不就是这次这么简单了。”
　　“齐爷教训得是，胡某人一定记住。”那人点头哈腰，目送着他们离去。

　　“呼，终于送走这座瘟神了。”胡默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
　　“胡队长，那人也太狂了吧！怎么你也对他那么客气。直接抓起来就好了。”一个小兵给他倒上茶，颇有些不服。
　　胡默捞起军帽就冲小兵来了一下，鄙夷道：“你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人物！要是动了他，明天你就准备好棺材吧，整个司令部就只能看见灰了。”那小兵被打了一下很委屈，嘟囔道：“有那么厉害嘛？”胡默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他今天来穿了一身黑色。；道上人都说，他只要不穿黑色来，说明事情还有回转的可能性。穿一身黑，你就备好后事吧。那是送葬的颜色。要是我们今天没把人给他，你小子不要命，我还要命。”他看着窗外那辆渐渐远离的汽车，叹了一句。
　　“回家。”他牵着他坐上后座，对前方的司机说道。车平稳地开着。他的脸色却有些难看，脸朝着车窗，看那些掠过的风景。他的掌心暖着他的手，他心里却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