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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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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淮河两岸支起了凉棚,盘绳为藤,扎纸为叶,燃灯为花,映着那远处的金阁碧宇,熙攘人群,一语难尽繁华。
莫天看着文疏两人不时停下脚步与人寒暄,谈笑如常,并无追究先前问题之意,渐渐放下了心,悠然地品起周遭景色来。
今次灯展最受人瞩目的当属一座两层楼高的千手观音像,内中以打通的竹丕为梁,棉芯沾油搓绳导入火种,眼嵌两颗拳头大小的夜光珠,于暗夜中格外引人注目,莲台用的宣纸皆以水仙花汁浸染,远远透着股清淡的香气,设计巧妙堪比天工。
足以看出太常寺卿此回煞费苦心。
再观道路两侧商贩走卒,文雅者摆花卖茶,技巧者画糖编笠,更多的只为凑个热闹捧个场,渲染人气。
文轻正和疏林与吏部侍郎家张公子闲聊,不经意间看到一人蓝底白衣站在玉石摊前品鉴,他愣了下,心中犹豫再三,终还是找了借口退出来,向那人走去。
「大哥一人出来赏灯?」文轻近到他身后开口道。
那人转身,正是槙云。
「三弟。」槙云微露诧异,随即展眉轻笑:「我是陪行川出来。」他向周围张望着,找不到人只好作罢。「他似乎是去了河边。」
文轻自不会想主动去向二哥问安,他漫不经心地拾起块摊上玉佩,对着月光眯眼细看,口中转移话题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令母从去年开始大哥张罗婚事,如今可有眉目?」
槙云微笑摇头:「家母早就推给了爹,听说是有了定意,可能是李宗正寺卿家。」
「那家小姐真是好福气。」文轻揶揄道。
槙云伸手轻抚他的头,面带纵容。
说话间,文轻手中玉石已换了数次,他选好后付过银两,将佩放入槙云掌中。
一块拇指长短温润晶莹的方形半透明白玉,正面镂印一丛新竹,背面用隶书题字:
——但令无翦伐,会见拂云长。
他弯了眼笑:「君子如竹似玉,正好赠与原人。」
槙云用手指抚着那字,释然,道:「三弟无需担虑,竹虽中空,持节当不易折。」说着把玉佩系于腰间,白稠青穗,搭配甚是得宜。
他站于人流前侧身却步,暖目望向文轻:「我该去找行川了,免得他着急,你可要同去?」
「不必。」文轻做了手势,与他道别。
再转首,茫茫过往人群,已无友人身影。
他绕着原地转了两圈,依然不得踪迹,只好回身问背后之人:「你可知疏林他们在何处?」
聂七斟酌下措辞,答:「韩公子见莫公子等得无趣,同他去往河边灯棚了。」
文轻听闻,朝那方向远眺,只见人挨着人黑影攒动,叹了口气,于是言:「算了,你带路罢。」
聂七转身,灵巧地在行人中穿行而过。
若不是自己不会武,只怕他早就用轻功飞得没影了。想到这层,文轻抿了嘴没有出声,步伐踉跄的勉强跟在后面。
还好,聂七虽不回头,却会在他离得太远时等上一等。
如此走了几丈,聂七几度驻足后,忍不住折回执起他的手,拉着继续前行。
文轻自幼体寒,加之冬季长时间暴露室外,掌心阴冷似与冰雪同温,只感到伸来的手老茧粗厚,火热灼人,初碰时惊讶地顿了下,随后坚定的覆上来。
这温度,使得两人间原本尖锐的些许矛盾化了开来。
河边,有从南方来的会做生意的商人卖起了水上许愿灯。
那灯不过巴掌大小,四片叶八瓣花,芯中点一红烛,做得很是精致,深得那些矜持女儿家的欢喜。不多时,水面上便洋洋洒洒飘起了数盏星火。
文轻到的时候,河面上景色正盛。
几船龙舟并行于河中,有妙龄少女在甲板舞纱,艺人伴以琵琶,和清唱,声音轻柔缠绵,令人闻之陶然,在岸边亦觉邀请之意。
舟边围着的浮灯随着横桨荡起的水波起伏摇曳,渐渐有一盏近到了岸边,被石间暗藏的水草绊住,挣脱不得。文轻眼尖,已看到一人俯下身去欲解开那结,灯光打在那人脸上,却是行川。他想到二哥常年远在外藩,或许不悉中土风俗,正迟疑间,行川拨开了水草,单手托起了花灯。
对岸一青衫女子红着脸低下了头,身边丫鬟笑着跑来,送给他一帕绣花手绢。
文轻正要细看那女子面容,冷不防肩上被人一拍。
「看什么呢?」疏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片莺红柳绿。「可是挑上了哪家姑娘?」
「疏林说笑了。」文轻笑着摇头,对自己所见按过不提。
行川看着眼前红着脸微笑的女婢,目光微沉,饶是见惯了战场血腥的波澜不惊,脸也飞红起来。他接过女孩双手递来的折好的绣帕,打开,米白色的绸面中包着一枝正盛开的迎春,黄色的花明亮而灿烂地绽放着,无声地吐露着对岸人的殷殷期待。
他想了想,买下一盆含苞的茉莉,作为还礼。
转过身,正看到槙云坐在不远处茶摊上,举杯向他示意。
「恭喜二弟。」槙云用口型说着,无声而笑。
文轻与聂七一前一后走在回府的途中。
「与莫天交手感觉如何?」
「实力尚不及我。」
「若是两人呢?」
「会吃力。」
文轻点点头,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