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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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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蓉和苏老太再下楼的时候,庭筠带着小辈们也都回到了客厅,就是永胜和永丽也放学回来了。苏家只有过年才打开的主楼右侧的餐厅灯火通明,四张圆桌上摆满了佳肴美酒,苏慕容和苏老太带头坐在了主位上,秀婕和齐格夫妻带着孩子坐在了父亲那桌;齐修带着弟弟,弟媳坐了一桌;庭筠带着弟妹坐了一桌,爱玉和弟媳带着孩子们坐了一桌。
古人食不言,寝不语到了苏慕容这里没有执行了,苏慕容受西方的影响,觉得晚饭的时候,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增进感情的时候。都闷头吃饭,又怎么能达到这个效果呢?
在惝恍的灯光之下,大家说说笑笑,其乐融融。永男格外地安静,除了回应庭筠和永胜永丽外,一句多的话也没有。因为他清醒的知道,这份热闹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永胜和永丽,甚至也不属于母亲。可因为他自己,只能让弟弟,妹妹和母亲去迎合这份热闹。永男愧疚不已,腿伤的伤口也隐隐做疼,他真想快点结束这场宴席。
孩子们因为第二天还要上学,有功课要做,吃饱了就先离席了。葛爱玉和弟妹们因为要照顾孩子跟着一起离开。永男正好借口回苏苑拿衣物和弟弟妹妹一起离开,驱车回了苏苑。
庆妈帮着永男一起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将永男换下的裤子拿起来准备一会去洗,猛地发现上面地血迹。庆妈叹了口气,想了想,迟疑地说:“大少爷,庆妈多句嘴,到底是你伤透了夫人的心,也别怪夫人现在这样对你。你啊,凡事都忍着点,多和夫人说说软话,讨讨饶,总有一天夫人会被你捂化的。”
庆妈是苏家的老人了,恪守为仆的规矩,从不越雷池半步,今天能和自己说这番话,实在是出乎意料,不过等永男看到庆妈手上自己的裤子,明白庆妈这是真心疼自己了。永男感激地说:“我知道了,谢谢您。”
庆妈见永男没有不快,咬牙索性说个透彻:“夫人到底是老太爷的女儿,而你只是外孙。这一个外字就把亲疏分了出来。老太爷和舅老爷他们自然是多疼夫人几分的,夫人要罚你,他们也不能拦着。你要怪他们,只能是白让自己憋屈。”
“我明白,放心吧,庆妈。从小我就受外祖父和舅舅们的教导,此恩深重,岂敢有怨恨,更何况本来就是我错在先。”永男说完,看着庆妈盯着血迹,满目不忍,又笑着安慰她说:“我自幼习武,又是军人,皮厚肉糙,瓷实抗打,不用担心我。”
自己就是担心又如何呢?夫人这气不知道出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夫人心苦,可永男少爷又何尝不苦呢?庆妈叹了口,催促道:“好了,大少爷快点回老太爷那边吧,耽搁久了,夫人怕是会担心的。”
永男听出庆妈话里的意思,不过是怕自己回去晚了,又要吃挂落。永男点点头,再次谢过庆妈回了苏家老宅。
苏家的客房在主楼左侧,一共两层,每层各有两个套房。苏齐格一家住在楼上,永胜和永丽住在一楼。永男问过了蔡妈,径直去找永胜和永丽。
永丽不在自己的房间,正好有道数学题目不懂,跑去问永胜。永男关上门,又推开了永胜的门,兄妹两个正在书桌前,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修长,两个头紧紧挨在一起,特别的温馨,将永男被庆妈温暖的心,填补得满满的。
永男整个人都柔和起来:“永胜,永丽。”
永胜和永丽转过头,看到是大哥,开心地站起来,兄妹三人在沙发上坐下,永男仔细问过弟弟妹妹的学习,叮嘱道:“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读书。特别是永胜,现在已经是高三了,你一定要抓紧了。”
“我会的,你放心吧。不过大哥,我不想读经济,我想报考国际政治学院。”永胜抬起头,看着永男,目光坚定。
永丽急了:“二哥,你疯了。妈心心念念的就是清华,外祖父和舅舅他们也期盼着你完成妈的心愿。你现在说你要考国际政治学院,那和大哥当初改读军事学院有什么区别?你不是要气死他们吗?”
永男也很震惊:“永胜,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
“我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不想回外祖家帮忙打理生意,毕竟我们姓刘不姓苏。可如果我读了经济,不回来給外祖家出力,如何对得起他们对我一番教导。二呢,妈和大哥现在这种情况,呆在一起只能是相互折磨,还不如分开的好。所以我想等我毕业后,争取留在北京,然后把妈接过去。”永胜冷静地回答。
永男沉默一下,苦笑道:“是我这个大哥做的不好,累及你为我打算。但是永胜,母亲被我伤得太重了,她现在唯一的安慰就是你和永丽。如果连你也要违背她,只怕母亲会受不了的。”
“就是,二哥,你要是改了主意,妈就会觉得是大哥带坏了你,到时候该更加怪大哥了。就是外祖父和舅舅们也不会轻饶了大哥的。”永丽纠正道。
“永胜,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如果你真的不喜欢经济,你就去和妈说说看。如果妈同意,那是最好;如果不赞同,还希望你能顺了她的心意。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我犯下的错,却让你来替我承担,是哥哥对不住你。”永男满是歉意。
永胜见哥哥难过,忙说:“其实我也不讨厌经济,只是我不想看到大哥在外祖父家活得像个三等公民,还动不动就挨打受罚。”
永丽想起茶几上的藤条,想起吃饭的时候大哥的小心,心也揪了起来,不知道再如何去劝说二哥了。
永男双手按住弟弟的肩头:“这是我自己种下的果,怪不了别人。如果打罚能赎了我的罪,能消了妈对我的恨,那么这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所以,记住妈说的话,这是我和她自己的恩怨,你和永丽不要掺和进来,别为我说话,别为我和妈生气,做妈的好儿子好女儿,完成她的心愿,好好孝顺她。要看我受罚实在难受就走开,我不会怪你们的,明白吗?”
永胜看着哥哥恳求的双眼,听着他沉痛的话语,只觉得有千斤重,容不得自己拒绝,只好点头答应。永男又朝着妹妹看过去,永丽也跟着做保证。
永男这才放下心,说:“好,你们抓紧学习吧,我先收拾东西,然后去妈那看看。”
永胜和永丽答应着,回到书桌继续讨论题目。永男拉开衣橱,打开箱子,把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放好,轻轻退了出去。
过道顶上的灯开着,灯泡的瓦数很小,只能照亮脚前的一点点。不过这对于永男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他快速地穿过了走廊,来到主楼,上了二楼,敲了敲母亲的房门。
“门没锁,进来吧。”苏秀婕清冷的声音传出来。
永男推开房门,母亲穿着紫色天鹅绒的睡衣依在床头看书。永男走到母亲床前,双膝跪倒在地上。苏秀婕把书反放在床上,森然地看向永男。那阴沉的目光明白地告诉永男:母亲对他的恨意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
永男重重磕了一个头:“儿子该死,让母亲受辱。”
苏秀婕仿佛听见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猛地大笑了起来,连眼角都溢出了泪水。好一会,苏秀婕才止住了笑,她下了床,对着永男的肩头狠狠一脚。永男差点翻了出去,忙一手按住地,稳住了身形,长伏于地。
“你是该死。”苏秀婕一字一顿地说着,蹲下身,揪着永男的头发,用力一拉,永男顺着母亲的手把头抬了起来,苏秀婕盯着他,反手給了她自己一个耳光,力气之大,瞬间嘴角就渗出了血。
永男慌了,连连告饶:“都是儿子该死,还请母亲不要伤害自己,您罚儿子吧。求您了!”
“我罚你做什么?这都是我自找的。谁让你们兄妹三人,我和你外祖最为看重的是你呢,谁让我们花了那么多心力来培养你呢?所以你亲手将我送进了监狱,让我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尊严,甚至连人格也被生生践踏了,生不如死。”苏秀婕咬着牙说。
永男被母亲说得心如刀割,双眼泛红,以头嗑地,砰砰直响:“儿子该死,母亲息怒。”
苏秀婕看着永男,压抑的怒火终于喷发了出来,她冲上前,对着永男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嘶叫着。永男看着母亲癫狂的样子,心痛如绞。
苏秀婕的叫声,引来了苏慕容和苏老太,还有苏齐修和金晚珍。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金晚珍更是直接推开了苏秀婕的房门,当她看到屋内的状况,暗呼一声不好,就要上前去劝阻,苏齐修一把抱住她,将门轻轻关上,低声说:“大妹这口气总是要出的,憋得越久,对她和永男都没有好处。”
苏慕容赞同地点着头,拉着老妻,叹了口气,和苏齐修夫妇各自回了房间。
苏绣姐到底是女人,从小又养尊处优,加上病了那么久,不是一口气顶着,早就散了。就这样,没多久,手脚慢了下来,力度也轻了了,最后干脆停了下来,瘫软在地上。
永男看着脸上发着红光,鬓角微湿的母亲,歉意地将母亲抱了起来,放在沙发上坐好。又进了卫生间拧了条毛巾走出来,給母亲擦了把汗;又拿了个杯子,倒了些凉开水再兑了点热水,放在母亲手边的小茶几上;重新又跪倒在母亲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