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别样缘》飞絮

7、苏家

　　苏家家学渊源深厚，祖上还出过两代五子登科及父子两代翰林的荣耀。苏慕容的祖父也参加过清朝最后一次科举考试，做了贡生。后来清政府推行洋务运动，曾祖父将其父苏汪菊送去了英国。五年后，苏汪菊又转到法国就读了两年，深深感为西方科技文化知识的博大而叹服，刻苦学习，希望能学成后能为国家所用。可惜清政府没落，军阀割据，时局动荡，苏父只能偏偶一方，潜心治学，专心教养儿子，以待时机。本以为孙中山建立了民国，终于又有了报国之地，可没几年又陷入国共内乱，后来便是日本人入侵，苏父彻底死了信，专心经营家中产业，指望他日以经济救国。
　　苏慕容得父亲精心教养，通晓国学，对金石书画也收颇有专研；后来又被送到国外念书，精通英语、法语和经济，却不料人有旦夕祸福，苏父一病不起，苏慕容到处为父求医问药，又于床榻前精心侍奉，可苏父还是在半年后憾恨离世。
　　彼时八年抗战时期正是白热化阶段，苏慕容借口循旧礼为父守孝，婉拒日本人相邀，一边小心维护着家中的产业，一边把精力都放在孩子们的教养上。四个儿子和女儿不仅饱读诗书，还都出过国流过洋，个个都是气度不凡，堪称人中龙凤，无人不竖大拇指称赞。
　　好不容易熬到了新中国成立，苏慕容想着可以大展宏图，完成父亲的遗愿，重建苏家的辉煌。可谁知道，一个特殊的时代崭露头角，由于苏家的身份，瞬间从云端坠入了泥尘，开始了痛苦的伊始。
　　也是这时候，苏慕容才发现女儿是几个孩子中性格最为刚毅的，她第一个挺身站出来，尽力照顾着自己和母亲，也小心安慰着哥哥和弟弟们，一点都没有自唉自泣。可她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狂风暴雨中的一朵小花，终归是雨打花残，无力抗天。
　　就在这个时候，刘石出现了。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因为苏秀婕的同事因为突然发高烧，无法参加特意给战斗英雄举行的文艺演出，情急之下，只得将出生不好，但弹得一手好古琴的秀婕抓来救场。刘石坐在前排，看着苏秀婕的芊芊玉手不停地散、托、劈、抹、挑、勾和剔，将动人的旋律从琴中流淌出来，那份娴静和优雅让刘石惊为天人。
　　于是这个近四十的男人，犹如毛头小伙，热血沸腾，不管不顾，铁了心要和苏秀婕结婚。苏秀婕也有些心动，再考虑到刘石的双料英雄的身份可以苏家窘迫境地换来些许宽松，前后纠结了三个月后，在刘石的强势和答应会庇护苏家的承诺中，苏秀婕最终答应了刘石的求婚。
　　婚后二人相处倒也融洽，刘石还把苏父苏母接过去同住，并且动用关系将齐修他们安排到自己管辖下的一个岛上，岛上的渔民民风淳朴，对苏齐修他们很照顾。为此，苏慕容虽然对刘石的粗鄙看不上眼，但还是心存感激的，所以当永男出生后，他对永男的教养不逊于长孙子棋，希望用一个优秀的孩子来回报刘石，弥补女儿。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刘石几度与司令的头衔失之交臂后，开始后悔这段婚姻，成天以喝酒消愁，后来竟然发展到家暴！虽然苏慕容发现后想要为女儿撑腰，可自己一家受刘石的恩惠让他无力施为，只得每次都在刘石忏悔痛哭后，被迫原谅他，期望他能改变。但刘石一次次让他失望，而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和外孙在刘石的家暴中挣扎！好在刘石现在死了，一切都过去了，能用两年的时间换回女儿后半辈子的太平，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可永男的表现，却让人太失望了。如果说，他清楚自己背弃母亲的同时会毁掉自己前途，仍然做了这个选择，那么苏慕容还会心有安慰。问题是直到最后不是齐修点破，他仍是懵懵懂懂的！这么多年对他悉心培养，竟然是这么个结果，不得不说是自己的失败。也罢，先过了眼前，再来替他谋划一番，也算是自己最后还了刘石恩情。
　　“父亲”苏齐修走进小书房，打断了苏慕容的沉思。苏慕容示意苏齐修坐下。苏齐修端正地坐在父亲对面的椅子上，说：“我和刘家说好了，让永胜和永丽搬到学校附近，由我们来照顾。”“很好！这样，你大妹在牢里也能安心了。”苏慕容赞同地说。
　　“不过，有件事我擅自作主，没有先请示父亲，还有父亲责罚。”苏齐修站起来，垂手直立。
　　“你先说说，你做了什么？”苏慕容说到。
　　“永男毕竟是我们苏家一手带出来的孩子，这次虽然他背弃大妹，是大不孝，可这孩子心地还是宅厚的。刘家的小伎俩，不外是想着我们疏远了永男，永男就和他们亲厚了。我们还就偏不如他们的愿，凭着永男对大妹的愧疚，就只要我苏家不放手，永男便是抓在我们手里，生也好，死也罢，任我们拿捏。”苏齐修解释说。
　　“所以，你就让永男和永胜、永丽们一起搬过来？”苏慕容严肃地问。
　　“是。”苏齐修低下头，也觉得有些不妥。
　　“苏家看来可以让你来当这个家了！”苏慕容盯着大儿子，冷声到。
　　苏齐修知道父亲动了真怒，双膝跪倒在地：“儿子不敢！请父亲息怒。”
　　“秀婕是你的亲妹妹，你做的这个决定，可有考虑过她？永男的背叛对她是多大的伤害，你不知道？她现在恨极了永男，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你却连最后几天清净日子也不给她，非要让永男去恶心她？”苏慕容气愤地说。
　　“是儿子错了，儿子考虑不周，请父亲责罚。”苏齐修这下真的后悔了。“好，去把抽屉里的藤条拿过来。”苏齐修站起来，径直走到书柜，打开抽屉，拿出藤条递给父亲，脱下西服，解开衬衫，露出脊背。苏齐修手扬藤条起，一下两下……。
　　苏齐修心中苦笑，这都多少年没有挨过父亲的打了，今天真的是没有沉住气，越活越回去了。苏慕容又接着打了十几下才停了手，苏齐修已经疼得背都挺不直了。
　　苏齐修谢过父亲，穿好衬衣和外套，将藤条放回抽屉，又回到父亲身边站着。苏慕容问：“疼吗？”
　　“疼，好久没有受过家法了，儿子有点吃不住了。”苏齐修不好意思地回答。
　　“知道疼就好，刘家的算盘能不能拨响，也要看我苏家配不配合。我苏家现在虽然看上去风光，不过也就是一介商人，不论是军还是政，一个指头就能把我们击垮，唯有和他们胶合在一起，才能长远地走下去。这次你大妹妹的事情就是一个教训。如果我们在军政有着自己的实力，这件事也许会有更好地局面。永男在部队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断不能就此毁了，任由他成为死棋。你今天做的这个主张，到是让我有了盘活他的主意。既然是“盘”，讲究是个耐心，最为忌讳的便是心急。这样，你先去和你妹妹交代一声，永男也一起搬过来。”苏慕容眼里闪过了一丝算计。
　　“是！”苏齐修退出了书房，上了二楼，来到苏秀婕的房门口，轻轻扣了叩门。不一会，苏秀婕开了门，将哥哥迎了进去。兄妹二人在沙发上坐下，苏齐修和妹妹汇报了永胜永丽的近况和自己的安排，苏秀婕很感激大哥的周到，决定由自己来给孩子找房子，毕竟这以后是自己和孩子们的家。苏齐修把苏家在学校附近的几处房产列了出来，交给秀婕自己去看，宽慰地说：“这才是大哥心目的那个坚强的妹妹，大哥由衷为你感到高兴和骄傲。”
　　苏秀婕挤出一个笑容，无奈地说：“除了那个小畜生，我还是另外两个孩子的母亲。我总要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还有件事……”苏齐修吞吞吐吐地说：“既然……你没有和永男断绝关系，单独留他一个人在大院，和刘家的人走得太近，也不是什么好事……大哥没和你商量就做主让永男一起搬过来……。”
　　苏秀婕没有如苏齐修预料的反应强烈，反而沉默不语。过了好半饷才说：“大哥的意思我懂，我就算亲手毁了这个小畜生，也不会便宜了她刘桂的。”
　　苏齐修放下了心，赔小心道：“不管怎么说，也应该先和你商量的。大哥真和你道歉，父亲也为这事罚过我了，要不你也打大哥几下消消气。”
　　“父亲打大哥了？”苏秀婕一边问，一边抚上大哥的背。
　　苏齐修一哆嗦，支吾着：“就打了几下，不疼的。”
　　苏秀婕自然知道家法的厉害，心里最后一点对大哥的埋怨没有了，抱怨着：“父亲也是，大哥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罚什么不好，还真下手打。”
　　“连父亲也敢编排了，没有规矩。”苏齐修训斥妹妹。
　　“好了，我下次不会了。你还是赶紧找大嫂给你上点药吧，不然感染了，就不好了。”苏秀婕叮嘱着。
　　苏齐修答应了，离开了妹妹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金晚珍迎了上来，顺手去帮苏齐修脱西服外套。苏齐修没忍住疼，呼了一声。金晚珍吃惊地问：“怎么了？是我弄疼了你？”
　　“不是。”苏齐修呲着牙把外套脱了下来，难为情地说：“刚才被父亲教训了。”
　　“你做了什么错事，让父亲这么恼怒？”金晚珍心疼中带着不解。苏齐修把事情经过和金晚珍说了，金晚珍这才明白了，拿出了医药箱，脱掉了苏齐修的衬衫，给他处理伤口。苏齐修一边忍着痛楚，一边开玩笑地说：“我现在还真得很佩服永男，那么重的家法能受下来不容易。”
　　“没个正型，让父亲听见必定饶不了你。”金晚珍啐了他一口：“你也知道咱家家法重，打永男的时候就该抬抬手。”
　　“苏家的子弟哪个没有挨过家法，既是错了就得领罚，这是苏家的规矩。没得到他这里，家规就成了摆设，可况他犯了这么大的错。”苏齐修正色道。金晚珍帮苏齐修穿上家常服，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