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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煎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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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男一直都在记挂母亲和内疚中压抑着自己,除了正常出操,带战士们操练就是玩命的在训练场折腾自己。那股子玩命的样子让段兵、政委看了心惊,让知道内情的秋刚看了心疼。
接到苏齐修的电话,永男立刻去了团长和政委处请假。段兵和政委这才知道他母亲出了事,也为他这几天的异常找到了答案,于是爽快地批給他两天的假。永男谢了团长和政委,和指导员做了交代,又和秋刚打了招呼,从小车班把车开了出来,直奔了市中心医院。
大舅妈金晚珍还在手术室,没有出来。永男坐在办公室外的椅子上一边等候,一边闭上眼睛调息。
椅子边上立着一架梯子,一个电工正在修着墙顶上的日光灯。走廊一头走过来一个有点瘦弱的男子,手里捧着两个大箱子,箱子应该不是很轻,男子走的有点吃力,而且高高的箱子还挡住了男子的视线,让男子不得不一边走一边把头移出来看看前面的路。
朱琴喜欢金晚珍的咖啡,有事没事就去她办公室里喝上一杯。金晚珍该脆給了一把自己的办公室的钥匙給她。她昨天晚上睡得有点晚,刚做了两列腋下狐臭切割手术,觉得有些疲倦,就干脆去金晚珍办公室煮上一杯咖啡,放松一下。
记起下午还有门诊要看,朱琴把杯子洗干净,放回柜子里,拉开门走了出来,正巧和拿箱子的人撞了个正着。拿箱子的男子往后一退,正好碰到了梯子,梯子倒了下去,电工从上面掉了下来。永男跃起,一脚将梯子踢开,伸手接住电工,将他放在地上,但是拿箱子的人后面落了空,站不稳摔倒下去,手也一松,将箱子摔了出去。眼看箱子就要向朱琴砸过去,永男飞起上前,拉住朱琴,转过身将她护在伸下,挡住了箱子,任箱子砸在了自己肩头,无巧不巧地又砸开了他的枪伤,永男闷哼了一下,忍着疼站直了身体,转身拉起了男子:“可还好,要去看医生吗?”
男子揉了揉腰,感激地说:“没事,谢谢你。要是箱子撞伤了人,我就麻烦了。”永男帮着他一起捡起箱子,男子抱好,走了。永男又看向扶起梯子的电工,电工也和他道了谢,爬上梯子继续干活。
朱琴一直在边上打量着永男,见他穿着一套草绿色的军装,下蹬一双黑色的作战靴,腰间洗着武装带,好一个威武俊朗的小伙子,不由得心生欢喜。
永男正打算坐下,见朱琴看着自己,有些纳闷。他相信自己当时将朱琴护得很好,但是万一呢?于是永男温和地问:“大夫,是不是哪里不对?需要我帮忙吗?”
朱琴玩心上来,正想顺着他的话,逗弄一下他。突然发现他的肩头衣服处有一片红色,那是血。朱琴一惊,说:“有血,你受伤了!”
永男低头看了一眼肩膀,用手按住:“没事的。”
朱琴上千一把拉住他,不由分说:“不行,你必须跟我过去检查一下。”永男不好用力挣脱,怕伤着她,只好说;“谢谢您,我舅妈是这的医生,我去找她,不麻烦您了。”
“你舅妈是谁?”朱琴不肯把手松开。
永男只得说:“是金晚珍,金大夫。”
朱琴笑了,她猜出来这个小伙子就是晚珍小姑子的儿子。她强行拉着永男一边走,一边说:“我是你舅妈的好朋友-朱琴,你叫我琴姨就好。你是为救我才受伤的,我有这个责任。”
“可是,我要等我舅妈,她找我有要紧的事情。”永男听说是舅妈的好友,更加不敢和她推推搡搡的,只能一边走,一边解释。
“放心吧,误不了你的事。你舅妈在手术呢,一时半会出不来。你先去我那里检查好伤口,休息一下。我让护士告诉你舅妈来我这里找你。”朱琴看着 永男纠结却又有礼的样子,更加欢喜。
永男看朱琴都給安排好了,没办法只好听从她的安排,随着朱琴去了她的办公室。朱琴让永男脱掉上衣,永男拖延道:“琴姨,还是等我舅妈来吧,这点伤我抗得住。”
朱琴拉下脸,故作生气地说:“你舅妈一直说你家规矩好,可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啊!快点脱了,别磨叽。”
永男只好将外套脱了,解开衬衣扣子,把衬衣拉到了胸口,露出了肩膀上的伤口。朱琴一看,这伤口是旧伤迸裂,再仔细一看,还不是一般的伤。她严肃地问:“你这伤口是?”
“是执行任务时候受的枪伤。”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瞒的,永男回答道。
朱琴让护士拿了个手术通用包,让永男把衣服都脱了,好給他处置伤口。永男不愿意背上的鞭伤被她发现,去追问舅妈,让舅妈难为情。:“可以不脱,就这样这里处理吗?”
“哎,你这孩子,一会清洗伤口,会把衣服弄湿的。赶紧都脱了,我和你舅妈一般大,你在我面前没臊可以害。”朱琴直爽地说。
永男扭不过,只得把衣服脱下来。朱琴把消毒的盖布打开,从永男头上套下去,自然也看到了永男背上新旧不一的累累伤痕。朱琴心暗惊,对永男不想她看伤口也就很明白了。她不动声色用酒精給永男消毒伤口,永男疼得双手紧握,青筋暴了起来,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朱琴很是佩服,说:“你的伤口应该迸开过,复合的不好,我帮你把线拆除掉,重新缝合。”
说完,朱琴給永男上了麻药,将伤口的旧线拆了下来,剔除了有坏死迹象的肉,又重新缝合好,抹上敷料,盖好纱布,贴好胶带,关照说:“我用的是整形手术用的肠线,不需要拆线,会自动脱落的。不过你要注意了不能再让伤口崩开了,不然会形成习惯性开裂,很麻烦的。”
永男穿好衣服,谢过朱琴,端端正正在凳子上坐着。朱琴收拾好东西,洗了手,也在他对面坐下,直白地问:“年轻人,能告诉我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我可是大夫,不可以骗我哦。”
永男担心的还是发生了,他向朱琴鞠躬道:“抱歉,琴姨,我不能说。”朱琴不想放弃,又问:“是执行任务?军事机密?”
永男被问得脸上一热,轻声道:“不是的,琴姨。请您别问了。”
朱琴不想罢手,还想再问。门口传来了金晚珍的声音:“你别欺负他,他脸皮薄。”
永男忙站了起来,唤了声:“大舅妈。”
朱琴不乐意地说:“我谢他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欺负他。你知道吗?今天要不是他,估计我受伤不轻。”接着,朱琴把事情经过将给金晚珍听。
金晚珍笑了,说:“这还真是巧了。对了,你刚才问永男什么呢?”
“我看他背上伤痕累累的,问他怎么来的,他不肯说。我说那孩子妈不在,你这做舅妈的也代为关心一下啊!”朱琴为永男不平。
金晚珍沉默不语,朱琴技术好,加上这些年被罗超精心呵护,对人不假辞色,鲜少有人能如她的眼,但是一旦入了她的眼,她又及其护短。看她对永男的态度,应该是对永男有了青睐。女人天生有颗慈母心,何不再添一把火,把她这颗心彻底激发出来,说不定能更加有助于小姑的事成。
永男见舅妈脸上阴晴不定,以为她动了怒,忙解释:“琴姨,大舅妈对我甚好。”朱琴见永男一副小心的样子,反倒是起了疑心:“晚珍,这孩子看上去很怕你哦!”
金晚珍看着朱琴瞧着自己的样子,气乐了:“你瞎想什么?家里的规矩放在那,小辈自然对长辈要敬着。我实话和你说吧,他背上的那些是被打出来。自从他妈被他送进监狱,犯了家规,这前前后后,挨了不少次打了,每次不是鞭子就是藤条、皮带的,我看着都心颤,甚至还进了医院。”
“啊!”朱琴这下真的傻了,呆呆得看着晚珍和永男,喃喃自语:“这就是名闻地苏家规矩?也太凶残了。”
金晚珍呸她一口:“乱说什么?当着孩子的面。说到底也是他自己不好,他要不违背了家规,也不会受罚。”对了,罗医生不是说要见他吗,现在能过去吗?”
“我給他打个电话。”朱琴想起了正事。
金晚珍低声问永男:“朱琴说的,你要上心,回部队后,要勤换药,早点恢复。”
“是”永男答应着,又内疚地问:“大哥的伤好些了吗?对不起,舅妈,是我连累了大哥。”
“他有我和爱玉呢,你不用担心。家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对每个人都一样,不只对你,所以你也别觉得自己最近受罚多了,觉得委屈;而你大哥既然犯了错,那惩罚也就躲不开。”金晚珍没有责怪,反过来安慰永男。
永男感激地点点头,金晚珍想了想又说:“舅妈说句不该说的。你妈如今这样,别说外公外婆怪你,就是日后你妈好了,想起了这些,对你也只会是更加怨恨。所以永男啊,你自己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半天,永男低声说了句:“谢谢大舅妈,我明白的。”
这边朱琴打好了电话,对金晚珍说:“我送这孩子过去吧,你刚结束一台大手术,先去休息一下。”
金晚珍自然乐意见到朱琴一手揽下,不客气地说:“那好,我先回办公室休息,罗医生问好了,你让永男过来找我。”
三人出了门,金晚珍谢过朱琴,转身下楼回自己地办公室。永男跟着朱琴去了六楼,一路上朱琴和永男闲话了几句,永男是彬彬有礼,循理守分。朱琴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纳闷,这么个谦和的孩子怎么就会作出那么心冷的事情呢?
朱琴拧开罗超办公室的门:“罗医生,人我給你送来了。”
“让他进来吧。”罗超正在整理手中的病例。朱琴一边示意永男进去,一边和罗超说:“你问完了,給我电话。”
罗超“嗯”了一声,摆摆手,朱琴笑着轻轻关上了门。
“坐吧。”罗超看了挺拔修长的永男。
“谢谢。”永男顺着罗超的示意,在沙发上坐下。
罗超看了看着正襟危坐的永男,温和地说:“你母亲的情况是有些严重,她现在完全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和外界发生怜惜。所以我想和她最亲密的人谈谈,看看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将她拉出来。”
“母亲就拜托您了。”永男站起来給罗超深深鞠了一躬。罗超没有歉让,受了他的礼,然后让他坐下。
“您问吧!”永男重新坐下来。
罗超先打了预防针:“如果我的问题,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不要和我说假话,因为这会影响我的判断,和对你母亲的治疗方案。”
“是。”永男坚定地回答。
于是罗超细细地问了永男好一些问题,甚至包括父母亲的性生活,母亲挨打时候的表现,自己和弟妹的反应,以及自己决定送母亲进监狱时的内心考量等等一些很尖锐的问题。为了母亲,再难以启齿,再怎么不堪,永男都不敢躲闪,咬着牙将真实的答案说出来。
终于罗超停止了问话,永男也结束了煎熬。